清峰城下,泥濘的小道變得乾凈整潔又開闊,可供兩輛馬車並駕的官道上人來人往。兩旁的行人在路口等待著官兵檢查自己的路引,有的小販等不及就在城門口放下擔子叫賣自己還掛著露水的果蔬。時間一長,在清峰城門口就形成了一片小集市。 隨著時間的推移,大易王朝的運河通航,這片本來臨時的集市規模越來越大,交易的商品也越來越多,這使得清峰城主不得不重新重視門口這片集市,在這裡設置了專門的機構“商所”來負責調查物價,穩定秩序,收取商稅。不僅如此,幾乎每一任清峰城主都當過商所所長,這也是為什麼清風城有著重視商業的風氣。 何密在茶鋪聽著鄰桌男子侃侃而談,心中對清風城有了一定的了解。隻見那男子身著青衣,頭帶巾帽,手裡還拿著一把折扇。同桌另一人則是身材修長,身旁放著一把鐵刀,黑衣盤發,看樣子是個女遊俠。 “何密,你小子不好好修道怎麼也在這兒!” 尋聲望去,一個精壯漢子朝著何密走來,滿是刀疤的臉上流出熱情的笑。待何密看清眼前人,也激動的喊“李盛大哥!你怎麼來了!” 李盛嘿嘿一笑,胳膊搭在何密瘦小的身軀上,摸了摸何密的頭:“山上吃的不怎麼樣啊,還是一副弱雞樣子。那老道士是不是克扣你口糧了啊!”李盛臉上笑容不減,許久不見自己的小弟何密,再見難免不會激動。 “對了,老道士身子骨還堅朗?怎麼就你一個人到這兒來了。算日子你還不到遠遊的歲數啊。”李盛隨手扯了一把凳子坐在何密旁邊。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何密給李盛拿了個空碗倒滿一杯茶,李盛沒有推辭,一口氣喝了個精光。“今年春汛沖垮了屋子,還好人沒事,師父就說反正也沒事兒,多下來逛逛長長見識也挺好,還讓我看看有沒有文脈武脈能看上我。” 李盛點了點頭,好像是認同老道士的觀點:“是啊,修道脈還是太偏門了,不如文脈和武脈獲得力量來的快。你看你師父,修了大半輩子的道,結果還不是在那幾個草屋子裡待著,連個像樣的道觀都沒有。”李盛自己拿著茶壺帶了碗茶,一口喝了下去,發泄著心中的不平 “我是真的不理解你為什麼一定要去山上跟那個老道士受苦,那會兒你才多大,跑都跑不了幾步就硬是要跟老道士走。家裡人抱你你就哭,真不知道你著了什麼道。”李盛小聲嘀咕著。 何密笑了笑,他也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非要跟著他走。別人都說他這是“親道”有大慧根,但是到現在還是啥都不會。自己那個便宜師父平時跟個老農一樣,除了沒事兒給人念念經,開點治不死人的藥,就連道家的幾個老祖都不認識,沒事嘴裡還有佛家的禪語。一整個大雜燴老神棍的樣子。 每每想到這兒,都不由得嘆口氣,但他自心地一直都很敬重自己這個便宜師父。自己本是孤兒,在莊上東一口西一口的吃百家飯長大的。也是地主李家,就是李盛大哥他們家心善,把廢舊側屋補了補扔了床被子給自己,不然早就不知道死哪兒去了。也就是那年冬天自己跟著老道士上了山,老道士總是盡力撫養自己,雖然口裡是師徒叫著,但是心裡早就跟父子沒啥兩樣。老道士教自己識字,每天晚上都來自己屋子看看有沒有蓋好被子擔心自己著涼。當時自己在菜園子裡被蛇咬了倒在地裡昏了過去,等老道士發現之後急忙抱著自己去找大夫,還好救了回來,雖然送完自己回來之後老道發燒燒了很久自己還得拖著虛弱的身體照顧他,但等老道醒了之後就把本來塑像用的金粉換成了雄黃,給自己做了很多雄黃包,菜園子外麵做了一圈籬笆。不僅這樣,每次自己去菜園子裡乾活,老道士隔三差五就喊自己名字,隻要沒聽見自己回應就立刻跑過來看自己有沒有發生意外…… 一想到這些往事,何密鼻頭不自覺的發酸,心裡想等回去的時候要給老道士帶件新衣服、帶點好東西回去。 李盛見何密走神,就伸手在何密眼前晃了晃,見何密回過神來嘿嘿一笑,何密也不好意思笑了笑問道:“李大哥,家裡人都好嗎,李老太爺身體怎麼樣?” “都好都好。”李盛搓了搓手,拿了個餡餅塞進嘴裡,嚼了幾下就咽了下去:“咱莊都還那樣,今年發大水還好有前幾年官府建的疏水道,不然又要帶走一批人。老李在攛掇莊上人編一把萬民傘給當官的送過去。精神頭十足啊,估計他再活幾十年不成問題。”說完,李盛嘿嘿一笑,轉頭又看向何密:“你知不知道清峰城的分脈大會。” “分脈大會?”何密一臉懵,自己可是從來都沒有聽說過這個東西。 “老道士沒給你說過分脈大會?”李盛也是一驚,還以為何密是聽說分脈大會才來的。 “我真不知道這是什麼,李大哥能不能給我講講。”何密對自己第一次聽說的東西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更何況能讓自己李盛大哥這個榆木腦袋從莊上跑到這兒來,肯定是好東西。 吃完了桌子上的餡餅,李盛坐直身子摸了摸肚子打了個飽嗝支支吾吾,說實話他也不知道這個分脈大會是個什麼東西,隻是自己練拳的師傅見過世麵,讓他一定來這裡參加分脈大會。自己的老爹就讓自己來參加,聽說能看看自己有沒有得到武脈青睞。可是路上把乾糧袋丟了,實在沒有吃的正準備問茶鋪老板討口吃的,沒想到碰見了何密,不然他都打算直接跪下裝乞丐了。但是這個分脈大會自己確實說不清個一二三四,隻知道很重要就是了。 “二位有所不知,這個分脈大會可是很真真重要啊。”鄰桌的青衣紙扇男子站起身走到何密桌邊坐下:“在下不是有意偷聽,隻是恰巧鄰桌,不想聽也不行啊。”李盛抱拳行禮,何密有樣學樣跟著行禮。見這人一直笑著不說話,李盛也明白,對著小二喊道:“小二,這一桌先生跟我們一起的。”說完用胳膊捅了捅何密,何密雖然舍不得,但還是掏出來錢給了小二。那人見此拱了拱手道了聲謝,示意自己的同伴坐到這一桌,待黑衣人坐下,何密才發現對方是一位女子,隻不過跟那些俏眉美女不一樣,那女子眉宇間流露著幾分英氣。 “在下文海,這位是我的朋友李鳴鏑。”李盛和何密向二人介紹了自己,文海和李鳴鏑向二人行禮,何密二人抱拳還禮,四人算是相互認識了。 “分脈大會是眾人感悟自己是何種脈的地方。人們在分脈大會上會進入到自己的靈識之海,以一種內窺的方式看到文脈或者武脈亦或者其他雜脈有沒有青睞自己。”文海說話間頓了一下,喝了一口茶水潤潤嗓子,何密想了想,不禁問道:“那我們應該如何知道自己究竟是和文脈有關係還是跟武脈有關係呢?” “當然有關係。”文海扇了扇手中的扇子:“你在靈識之海裡看見的東西,如果跟‘文’有關,那麼就是跟文脈有關,如果和‘武’有關,就是和武脈有關。”說完,文海看向在座的所有人,眼神在每個人的身上滑了過去:“也會有有人看到許多不相乾的東西,這也說明自己並不會被文脈或武脈所青睞,也有可能是其他的脈,一般我們稱之為雜脈,也許會有成就但是能從中獲得的力量和感悟都有限。” 何密若有所思,之前師父跟自己說的都是道,曾經自己也問師父道是什麼樣子,師父說道這個東西很難說,但是他就在那兒,你吃飯是道,行善是道,耕地是道。小時候何密自己還十分相信老道士的話,直到自己有次下山跟著老道士去給人看病的時候,買了一本知名譜牒道士,大易司天監出版的《道學啟蒙》才知道,道是一種極其高深的,難以參悟的東西。從那時候起他就懷疑自己的師父老道士就是一個會治小病的神棍。不過聽剛剛文海所說,自己覺得很厲害的道,或者說道脈,也許就是世人眼中不入流的“雜脈”。想到這兒何密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難怪老道士讓自己去找文脈、武脈的。原來他也知道自己這一道脈不行啊。 文海看何密情緒不佳,笑嗬嗬的說到:“小何兄弟不要擔心,雖然文脈跟武脈最好,但這不代表其他的脈是失敗了啊,工匠有匠脈,醫者有醫脈,這些都是不錯的。”何密朝文海拱了拱手,以示感激。一旁不說話的李鳴鏑冷哼一聲,顯然是不認同文海剛剛的話,她抱起自己的長劍放在腿上擦拭著:“除了文脈和武脈,其他的都是廢物。” 文海連忙打個哈哈:“哈哈哈仁者見仁,智者見智,隻不過文脈和武脈確實很強,如果你被文脈或武脈看重,就會當場有各個書院或者武會的人把你拉去他們的地盤。” “那普通人向我家裡人不知道有什麼脈怎麼辦,隻能在分脈大會上才能知道自己適合什麼脈嗎?”李盛好奇的問文海,後者把扇子一合,發出“啪”的一聲:“很簡單,分脈大會隻不過是用一種脈術手段來準確的判斷自己究竟是何種脈,普通人不知道自己是何脈,也會在一定的時間段內自我感應到自己是何種脈。也就是我們平時說的‘有天賦’這般了。” 文海笑了笑,普通人不參加分脈大會,很容易變成身著重寶不自知的狀態。有多少人擁有文脈武脈但是沒有參加分脈大會,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一聲碌碌無為,隻能等其他人發現自己的價值。當朝國師便是市井人家,後來自己做怪夢,發覺自己深陷百萬書庫之中,有紅光引導自己走向頂端。夢醒之後在酒肆打雜閑暇時和朋友閑聊被書院的先生聽到了,回來鑒定發現竟然是極其明顯的文脈,在書院的栽培下徹底覺醒自己的脈力,成為當朝的大國師,經天緯地,成就大易偉業。 “敢問文兄,我們如何才能參加這分脈大會?”何密已經下決心去參加分脈大會。一是為了探尋自己到底是什麼脈,二是正好進城給自己的師傅帶點兒好東西回來,自己在這裡就熟悉李盛大哥,自己跟著他怎麼也沒虧吃。 “參加不難。”文海整了整自己的衣衫:“隻要有路引進城就行。本身大會的目的就是選出民間的好脈,所以隻要有路引就可以參加大會了。”李鳴鏑點點頭,這也是他難得認同文海的說法,何密實在想不到這二人究竟是怎麼走到一起的。 “那事不宜遲。”李盛站起身,撞的桌子嘩啦作響:“我們現在就進城!”。文海點點頭:“確實,正好看看到底哪些人有文脈武脈,也可以看看今年哪些山門,書院,醫館,武會參加大會。”李鳴鏑不說話,隻是站起身拿起長劍,出發的意思很明顯了。 何密喝完了碗裡最後的茶,四人作伴出發。到了城門口照例出示路引。其他三人的路引都沒什麼問題,就是何密的路引過於破舊讓守衛留下甚至叫所長前來查看,索性沒有什麼大事兒,最後也讓他進去了。 接下來,就進到了清風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