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牢房裡。 伸手見不著五指。 陰森猶如鬼蜮。 “滋滋~!” 火光搖曳,人影閃動。 一位青年留著稚須,舉著火把,拎著個木桶,徑直走向了這間地獄的深處。 青年叫李離,旁人都叫他陳十三。 自他生下來,父母就是陳家的奴仆。 相較於早已離世的父輩。 作為家生子。 他沒有依靠,沒有其它多餘的社會關係。 除此之外。 他還是個啞巴,不會到處說些莫名的怪話,卻由此備受主家信任。 為主家給地牢裡的囚犯送飯。 主家的二老爺也很仁慈。 三年前就答應他:“再過些日子,回鄉的小七回來,就調你到大管事手下做活。” 可是三年的時光一日一夜過去了。 小七沒回來。 李離也依舊在送飯。 可他不埋怨辛苦,也不厭煩,更不會請求調走。 他明白:即使自己是個啞巴,完全就不可能亂嚼舌根,厄運也隨時會降臨。 畢竟自己看得見,聽得到,總歸是有泄露主家消息風險在的。 那麼,調走可能就意味著消失,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那種。 他別無選擇,不能調走,就隻能默默地忍耐和等待。 這種等待。 最終可能麵臨的還是黑白無常來索命,也可能會使事情有些轉機... ... 至於他為何還有個李離的名字。 那是十八年前的事了。 他也快記不清那顆藍色星球的模樣,記不得那裡的事了。 那些都是以前,都過去了。 但李離二字,是他的根,他不敢忘。 ... 幽暗的環境,濕冷的溫度絞得人骨頭發寒。 “啞巴,我快死了。” “可是我真的想活~!就算是活的像條狗,我也想!” “啞巴...” “...” 三年了。 每日每夜地送些豬食。 聽著將死之人的嘮叨,李離自顧自地將豬食灌入囚犯的嘴裡。 “咳咳~!” 努力地咽下吃食後,囚犯身上的新傷疤因為動作重新裂開,鮮血粘在早已通紅的破爛舊衣上,痛苦不斷地刺激著麻木的神經。 他反而癡瘋似地狂笑道: “啞巴,我死了,你也死了,大家一起死!哈哈。” “還是活著好~!活著好,我不想死呀!” 李離低頭定睛一看,眼前的楚囚頭發散亂,麵目猙獰恐怖。 四肢沉重的鐐銬,卻怎麼都鎖不住他的心。 言語間。 也都是非生即死,理智近乎於無。 “這樣活著,還不如死了好。” 李離咽喉動了動,想說些話,吐出來的音調卻變成了一些斷斷續續的雜音。 “陳長通,我恨呀,我怎麼能相信你呢!” “陳長通...” 囚犯心中的滔天恨意化解不開,手腕的鐵鏈突然響動。 “咯噔!咯噔!...” 他似乎在掙紮,很努力的掙紮。 然而相對鐵索的束縛而言,卻又顯得軟綿無力。 “你知道嗎?啞巴。” “雖然是散修,但我也是名木火土三靈根修士,二十五歲就已經是練氣三層了,還學會了煉製增元丹。” “連天元坊市的築基執事都十分看好我,準備把女兒許配給我。” 語調中蘊含著得意,卻又隱隱藏著某種身體和心靈上的痛楚。 “失影軒的妖女我也嘗過味道!” “晉國之大,我何處不可去?何必因為真元丹的單方身陷囹圄之中呢?” “何必呢?......何必呢~?” 囚犯的聲音越來越小,小到聲音中的哀苦都聽不見了。 李離提起飯桶,轉身向外走去。 ... “咳咳。” 囚犯手腳拖拽著重若千鈞的鐵鏈,他艱難地坐起身來,輕輕抬頭,望向李離的背影。 他的臉龐上,淚水卻橫流個不停。 “讓陳長通來吧。” 這一句話說完,囚犯似乎耗盡了他全部的力氣。 他無力地垂首著,身邊雜亂而骯臟的草堆十分尖銳,再一次刺破了剛剛凝固的傷口。 ———— 三年,整整三年。 囚犯心底的防線終於被擊穿了。 他無能地抽泣著,在痛苦和死亡的掙紮之間,已經做出了最後的選擇。 李離背朝著囚犯,呆呆地站在牢門邊。 一瞬之間。 他手中提著的木桶變得比從前格外沉重。 這會是自己等的那一縷生機嗎? 李離不禁暗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 “讓~陳長通來呀!” 囚犯再次重復後,變得狂躁而沖動: “讓他來!他不是想要玉液煉形法嗎?他不是想要乙木丹經嗎?他不是想要增氣丹的煉製手法嗎?” “他不是想成為仙人嗎?” “這個沒有靈根的蠢貨,讓他來呀!全給他!!” “...” 話後。 全都安靜了下來。 一刻。 二刻。 ...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 李離依舊背對著囚犯,他閉上雙眼,睫毛微微顫動著,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麼。 風還在搖動火苗。 深獄中。 靜得令人心悸。 ... 突然。 囚犯猛然抬頭。 模糊的目光看向前方不遠處。 借助僅有的可憐視線。 依稀看見一個有些佝僂的青年。 背影並不高大,穿著最廉價的麻衣。 就靜靜地站在那裡。 不說,也不走。 隻是靜靜地蟄伏著。 他有足夠的忍耐。 他有強烈的不甘。 穿透人心,囚犯好像看見了一隻貪婪的饕餮巨獸,正張開血盆大口向他吞來。 ... 囚犯似有明悟: “啞巴,你才該是仙人。” 青年那沉寂了十八年的心,跳動得從未有這麼急。 ......
第1章 生機(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