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天空剛浮現出一抹魚肚白。 身為陳家邊緣人的李離獨自窩在一間小材房裡。 上至陳家族人,下至最低賤的奴仆,都不願意靠近這裡。 隻因這裡是存放發餿了的食物,剩食的“豬圈”。 ... 李離與往常一般,在旁人厭惡,捂鼻地躲避中。 帶著普通人無法下咽的食物出現在牢房裡。 隻是這一次,喂食完囚犯後。 他並未離開。 “坎一離二,從陰歸陽。陰陽相奪,法象乃立......” “火寄位硃丹。丹者,南方之異名。硃砂,鉛之父母,玉液也。” “...” “腳下的這座章陽城位於晉國越州,越州靈氣單薄,所以為大宗門所不取,這裡聚集了各地的散修,魚龍混雜,要十分小心。” “南方的乾州是青竹宗的屬地,西邊的雍州是崆峒門的地盤,東向的徐州為南華穀據有,這三個大宗門都有元嬰期大修士坐鎮,在晉國內輕易不要得罪其門人。” “如你身具靈根,於骨齡二十之前,資質不算太差的話,可以去這些地方修行。” “至於北麵的幽州,其與外族接壤,再加上沒有元嬰期大修士統合,築基,金丹世家盤踞其中,紛爭不斷。” “...” 李離帶來了筆,帶來了自己塵封多年未寫的漢字,他記錄下了很多。 《玉液煉形法》、《乙木丹經》、增元丹單方和煉製技巧,許多修行界的常識。 他都一一記錄下來。 “我本外出遊歷,途經此地,陳家邀我為民除妖,卻待我靈氣耗盡之時將我擒住,兩個小小的先天武夫而已,哈哈。” 囚犯一番自嘲過後,接著說道: “增元丹自是可以提升練氣初期的修為,練氣中期修行則需要真元丹效果方才顯著。” “而真元丹單方,就是陳家答應我的除妖報酬。” “我問單方從何處而來,他們支支吾吾,恐怕也是來路不正。” “陳家將我擒住後,奪走了我的儲物袋,裡麵有我幾年的煉丹積蓄。” 李離盯著囚犯,目光閃爍不定。 隻覺囚犯心思深沉,不知哪句為真,哪句為假。 “嗤!” 囚犯見李離心存疑慮,他抿嘴嗤笑一聲,直言道: “我與你說明白了吧,那些功法丹經,增元丹單方和煉製手法我為何平白送你?” “無非就是期盼你身具靈根,有了這些修行資源,早些修煉至練氣中期。” “那時你但凡有些野心,肯定要回來找陳長通拿真元丹單方,屆時你們二人自要分出一番生死。” “而如果你沒有靈根,與你說了又如何?我之死期,就是你之死期。哈哈!” 囚犯計劃好這一切,開懷大笑起來。 ... 稍許後。 囚犯冷靜下來,他小聲嘀咕道: “你身上想必也有陳家留下的手段,你若想此時逃離斷無可能。” 李離安靜地聽著囚犯的話,也不意外。 如自己是陳家人,不給這個唯一知情的外人留下後手,恐怕寢食難安。 “為今之計,就是早日突破玉液煉形法一層,達到練氣一層。” “那時你身返先天,洗精伐髓,識海有神識而生,消除這些給凡人用的後手,自是手到擒來。” ... 三日後。 夜明星稀。 夏蟲長鳴。 雜役材房內。 “靈根,靈根~!” 李離喃喃自語,卻聽不到聲音。 “難道我真的沒有靈根嗎?” 李離這三個夜晚都無從入眠,心裡《玉液煉形法》的法門,訣竅,運行方法早已熟爛於胸,然而一次次的嘗試都終歸於無。 ... 清晨。 紫氣東升。 陽不能獨立,陰不可自生。 二儀相奪合為一氣,靈氣如同奔騰的江河,於李離經脈中奔走泉湧。 正是由於有經脈靈氣的注入,李離丹田內逐漸孕育出道胎氣旋。 氣旋卻頑固非常,始終凝而不化,隻是不斷地吸引著朝陽紫氣匯聚進入丹田之中。 而隨著越來越多的朝陽紫氣聚集在李離體內,李離的凡胎肉體根本無法承受住這股天地靈力,他的鼻竅已經開始有血液滲出。 漸漸的。 朝陽紫氣充滿了李離的丹田,他的耳竅也開始有血液溢出,他的皮膚開始裂開。 肉體承載能力已經到達了極限! “繼續!” 李離臉上畫滿了血,但他內心渾然不懼,隻想著一鼓作氣邁過這道關卡,他緊緊咬牙抵住壓力,不肯放鬆。 “啊!” 李離被肉身的撕裂感折磨得痛不欲生,他的意識開始逐漸模糊,他留存的潛意識接過了對身體的掌控。 而隨著丹田內朝陽紫氣的容量在極限之後繼續增加,氣狀的紫氣開始屈服,它們被壓迫成一滴滴玉液留存於李離丹田之中。 這時。 《玉液煉形法》乃成矣! ... 許久之後。 李離悄然醒來,發覺周身腥臭無比,世界變得更加清晰起來。 “怎麼會有股異香留存?” 李離根骨排除的紅黑色雜質中,有股雜質惡臭都無法掩蓋的異香顯現出來,他暗想: “恐怕這就是陳家留下的後手。” 隨後。 李離縱身躍起,在去洗漱一番後。 他多年未曾言語的沖動,被他自己強行壓抑住了: 待我脫了這陳家樊籠,屆時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 正午之時。 金烏張開雙翅,肆無忌憚地炙烤著大地。 一穿著華貴錦衣,頭戴玉冠的男子意外闖進了雜役生活的“豬圈”。 “雲雀,醉魂香的味道已經徹底消失了嗎?” 他運使真元封住鼻腔的穴位後,輕撫肩上那隻小巧嚶鳴的雀鳥,問道。 “嘰~!” 雲雀點了點頭後又左右一甩頭,眼中閃爍著人性的疑惑。 “難道是醉魂香的藥效要過了?” 錦衣男子見狀,皺眉自答道: “掐指一算也三年了。” “醉魂香畢竟是凡物。” 男子低頭看向腳底,腳尖輕點地麵,劃了個圈,不知他在想些什麼。 良久。 他無奈感慨道: “唉~!換個新人來做事罷了。” “卻是麻煩的很。” 錦衣男子轉身向外走去,才到那有些發黴的門板邊。 便聽到有淅淅索索的腳步聲傳來。 來人腳步很慢,他拎著個沉重的木桶,亦步亦趨地前進著。 李離突破練氣之後,眼光越發敏銳犀利,他大老遠便看見站在屋門口的人影。 那正是陳家的二老爺:陳長普! 他頓時感覺不妙,急速思索著陳長普此行的原因,緊張再加上有烈日的炙烤下,全身大汗淋漓。 見李離腳底虛浮,軟弱無力的辛苦模樣。 二老爺陳長普不覺有異,甚至覺得自己謹慎過頭了。 他笑了笑,嘉獎道: “十三,你做得很好。” “嗚~!” 李離佝僂的身軀低俯著,內心有說話的原始沖動,但他隻敢吐出一些模糊的音調。 “唉!這些年來,你為家裡的付出,我都看在眼裡。” 陳長普高高在上,李離不敢抬頭應答。 陳長普接著安排道: “過幾日,會有其他雜役來與你對接。” “一切交接完畢後,你去鄉下的田莊裡做管事吧。” 從雜役到管事,可謂是一步登天! 李離卻內心一緊,徘徊在耳邊的,是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而他汙穢的臉龐上,卻露出喜色。 “嗚嗚~!” 李離瘋狂點頭,欣喜若狂。 陳長普不再有談興,他邁著大氣而沉著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走遠了。 李離一路躬身進入屋門後。 走到一水盆前,望著水中的倒映: 汙濁的麵容上,早已漲紅的臉再次充血。 他像一隻不幸的困獸一般,有些憤恨地輕捶盆水,水花微微濺出後。 緊緊握住著的雙手失血變得蒼白無力。 他在顫抖。 不甘嗎?還是恐懼? 他自己都分辨不清了。 隻是, 水中。 他是卑微奴仆。 亦如地府赤鬼。 ... 夜晚。 夜黑風高。 地牢內。 幽暗靜謐。 李離再一次回到這裡,是來做最後的道別而來。 “我,來了。” 李離今世第一次說話,有些拗口,但咬字很清晰。 “嗯?” 囚犯還留有睡意,他今日剛被陳長通折磨過,身上新傷疤很多,趴著相對舒服些。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突然。 他眼睛一瞪,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 “你成功了。” “嗯。” “哈哈哈~!” 囚犯不禁裂嘴大笑起來,他覺得自己賭對了,卻不知該怎麼表達自己內心五味的心情,大笑過後,隻好陷入沉默。 李離看向自己腳邊的飯桶,裡麵的糟糠渾濁不清。 這或許是最後一次送飯了。 他接著問道: “你還要吃嗎?” “怎麼了?” “我趕著要走。” “去哪兒?” “不知道。” “...” 李離向前幾步,從懷中掏出一把不知從何處尋來的鋒利短刀,毅然決然地捅向囚犯的心臟而去。 “噗嗤!” 囚犯的鮮血再一次浸染了自己的身軀。 這一次, 他將不再辛苦的茍活。 看著眼前的慘狀。 李離悄悄告訴自己,決不許自己有落入他人之手,任人魚肉的那天。 “你~為何要殺我?” 囚犯此時方才因為痛苦喚醒全部身軀的知覺。 “隻因你是修仙者罷了。” 李離閉上雙眸嘆道: “你還藏著什麼尋蹤法術我不知道,我走了也不安心呀。” 囚犯淒慘地笑了笑。 到頭來。 以為的一線生機竟是如此致命,他回光返照般地喚起自己最後的心力,咬著血齒道: “記住,真元丹單方。” “還在陳家!” ......
第2章 陽謀(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