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陷阱(1 / 1)

緋衣春 尚方寶見 3918 字 8個月前

南晟,元臻二十七年初冬。   夜幕晦暗,晟京籠罩在揚揚雪色中。   應府。   閣樓上有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他眉目清秀,身穿黑色戎裝,衣袍右半邊繡著一隻威風凜凜、栩栩如生的白虎。   晟京有兩支禁軍,一支名青龍衛,由當今天子掌控;另一支名白虎衛,由皇後衛氏掌控。   少年叫餘寶樹,年紀不大,卻有一手百步穿楊的箭術,因此才破例被編入白虎衛。   聽到樓梯有輕微的腳步聲,雖然知道無關人員不會出現在這裡,餘寶樹還是下意識警惕地回頭。   “寧姐姐?”   來者是一個年輕女子,膚色瑩潤,鳳眸烏黑,唇色淺淡。   她身穿緋色官服,窄袖利落,裙擺輕盈,行動時很是方便。   寧慈隔著雪幕望向應家嫡女住的院子,院中花木生長得極好,看得出小院主人很用心照料。   小院長廊簷下懸掛的八角燈盞閃爍著忽明忽暗的燭光,燈下流蘇在風雪中微微搖曳。   夜色寂靜,屋簷上薄薄的一層積雪在月光照耀下散發著熒熒微光。   餘寶樹表情糾結地開口:“鎮北王率領鐵騎駐守北地二十餘年,替南晟百姓擋住了來自北寒之地茹毛飲血的異族……寧姐姐,我們真的要抓越珩來挾製鎮北王嗎?”   他還想說什麼,被寧慈淡淡打斷:“如果你下不了手,那我就讓衛統領換個人來。”   雖然寧慈是在陳述事實,但餘寶樹還是被她冷漠的樣子震到了。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又小聲問道:“如果越珩沒有中計呢?”   寧慈用指尖無聲敲擊窗沿,語氣不疾不徐:“他會來的。”   吹進窗戶的風夾雜著雪沫。   之後誰也沒有說話,餘寶樹胸口悶悶的,說不出是什麼感覺,隻覺得鬱悶糾結得很。   等到再次摒除雜念集中思緒,他忽的瞪大了雙眼。   他看見兩個黑衣人從高墻翻進來了院子。   隻是還沒來得及開口提醒,就聽見了寧慈平靜的嗓音:“來了。”   餘寶樹有些愕然,這種晦暗朦朧的風雪夜,以閣樓至小院的距離,若非天生目力極佳或多年習武,一般人哪有本事看見?   在寧慈的視野中,那兩個黑衣人藏在假山裡等待了片刻,然後才謹慎地朝主屋的方向摸過去。   等到他們摸到主屋窗戶外時,兩人似乎交流了什麼,其中一個黑衣人直接打開窗戶拎著同伴後領將人扔進屋,動作頗有些不耐煩,而他自己則直奔高墻。   他要逃跑!   就在這時,小院四麵屋頂忽然紛紛躍下四個人來,皆是身形高大健壯的男子,他們身著和餘寶樹一樣的白虎繡紋戎裝。   來勢洶洶地朝黑衣人包圍而去。   黑衣人也不是善茬,他先是回身一腳踹在某白虎衛胸口,看似沒怎麼用力結果那人飛了幾米遠,與此同時他借力躍起,輕鬆後仰躲過了下一波攻擊。   可以說是遊刃有餘。   打著打著,黑衣人逐漸從四名白虎衛的包圍圈出來了,最後隻剩下一個人還在和他交手。   和他交手的男子身形高大,眉眼間有一股銳氣,仿佛經過磨礪的寶劍出鞘,衣服上的白虎繡紋明顯比其他人的更精致。   寧慈認出來,和黑衣人交手的人是白虎衛統領衛戩。   衛戩雖出身衛氏,卻是不受關注的旁係子弟,想要出人頭地就隻能沒日沒夜地練武付出比旁人更多的精力和汗水。   寧慈對衛戩的武功還算了解,知道他並沒有用全力。   而餘寶樹自黑衣人出現就是拉弓瞄準蓄勢待發的狀態,心跳如鼓,手心和額頭皆沁出了冷汗。   寧慈問:“還在等什麼?”   餘寶樹舔了舔唇:“我、我……”   這一刻他感覺手中的弓箭仿佛有千斤之重。   而另一邊,被黑衣人重重踹了一腳後,衛戩捂著肩膀後退,麵色凝重地抹掉嘴角的血沫。   黑衣人是越珩沒錯,可……   白虎衛的目的從一開始就是抓人,因為越珩身份尊貴,若是失手誤傷他,曉不得後麵會生出什麼樣的大麻煩。   但是誰能知道不學無術的紈絝世子竟然有如此高強的武功?倘若越珩一心想跑,誰攔得住他?   而今夜行動一旦失敗,以後再也不會有這麼好的機會了。   幾息的功夫,越珩已經一隻手攀上墻頭了,但他似乎並不想就這樣跑了,於是回頭笑容燦爛地對衛戩他們揚了揚手臂。   “諸位,後會有期了。”   話音剛落,越珩的耳尖微微動了一下,除了窸窣的落雪聲,他似乎還聽到了什麼聲音。   如果沒聽錯的話,那是利箭劃破風的聲音。   越珩很清楚,對晟京來說隻有活著的他才有利用價值,相反,如果他在此處喪命,晟京隻會得到無窮無盡的麻煩。   不過有一點越珩覺得所有人都想錯了,他和鎮北王的關係比陌生人還要冷漠,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因此並不覺得鎮北王會因他而受挾製。   反倒是如果他真死在晟京,恐怕鎮北王就有搞事的正當借口了。   總之不管怎麼樣,越珩並沒有理會身後飛來的箭,想要繼續借力往上一躍翻墻逃跑。   這些人不敢傷他,所以——   越珩瞳孔緊緊一縮,思緒瞬時被頸間的刺痛打斷。   那支攜帶獵獵風聲的利箭從越珩視野裡飛過,泛著冷光的箭頭就狠狠紮進了青石墻,墻磚頓時裂開了蛛網一般的紋路。   眨眼間,越珩四肢變得滯澀沉重,下一秒就從墻頭栽了下來。   箭頭抹了藥。   越珩坐在地上,沒有理會衛戩帶著白虎衛將他包圍,指尖撫上側頸,忍不住“嘶”地吸了一口冷氣。   “哈。”   這支箭差點要了他的命。   如果不是往上躍了一下,被紮穿的很有可能是他的頭顱。   越珩看了眼箭飛來的方向和角度,是那棟閣樓沒錯,但是現在隻剩下黑乎乎的窗口和被風吹得輕輕搖晃的窗扇了。   見越珩無事,衛戩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他擔心餘寶樹失手誤殺越珩,那怕是一條命都不夠賠的。   外麵湧入了更多白虎衛,幾乎是裡三層外三層把小院圍了個水泄不通、插翅難飛。   越珩坐在地上撐著下巴,微微仰頭,下頜線流暢優美,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   衛戩讓人把越珩帶來的同伴也給綁了出來。   一個和越珩差不多年歲的少年,臉都氣紅了,不停地嚷嚷著中計了中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