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鐘鳴(1 / 1)

緋衣春 尚方寶見 4007 字 8個月前

五日後。   這幾日一直在下雪,皇宮的金瓦上覆蓋著一片雪白。   宮殿內,瑞獸香爐吞雲吐霧,龍涎香漸漸在肅靜的空氣中彌漫開,稍微緩解了宮人心中的不安。   南晟天子病重已久,如同一塊枯木躺在床榻上,散發著沉沉死氣。   但他今日和往常有些不同,忽然有了精神氣,睜眼便將四皇子慕容弈召來了跟前。   “朕這一生真正愛過的隻有你母妃,可她卻總是向往外麵的天地,怨恨孤將她困在了後宮。”   厚重的墨底繡金帷帳外,俊美的青年垂首而立,麵無表情。   元臻帝嘆息一聲,隨後說起了正事。   “鎮北王狼子野心,北地鐵騎早已成了他的私兵,然而北方異族蠢蠢欲動,北地還需要他替你守著。”   “老二背後是鎮北王,有整個北地替他效力,而你既非正統,又無母族扶持,因此其他人都更希望看你坐上這個位子。”   “登基大典禮部早已暗中籌備妥當,傳位詔書也已擬好,天下、皇位、玉璽、青龍衛……還有朕培養了十年的潛影衛,今日便都交給你了。”   這一說便說了許久,斷斷續續,給人一種隨時都會斷氣的感覺,聽得宮人們心驚膽戰。   話落,元臻帝有氣無力地咳了起來。   慕容弈對潛影衛並不陌生,這時,他似有所覺,微微偏頭看向某處。   寢宮角落的陰影中走出一個人來,那人恭恭敬敬,雙手端著一個托盤。   托盤上整齊地擺放著幾樣物品,分別是一份聖旨、一方栩栩如生的盤龍玉璽、一枚青龍形製的兵符、一塊玄鐵令牌。   “朕恐怕撐不了多久了,不過也好,終於可以去見你母妃了,不知這麼多年過去她可曾原諒朕。”   說罷,元臻帝輕輕合上雙眼,臉上浮現滿足而幸福的微笑,氣息越來越微弱。   就在這時,寢殿內冷不丁響起慕容弈冷漠的聲音:   “她永遠不會原諒你。”   聞言,元臻帝猛地睜開眼睛,一道短而急促的氣卡在喉嚨裡,想說話卻說不出來,隻能發出難聽的“嗬嗬”聲。   慕容弈冷冷道:“永遠。”   片刻後,帷帳後沒了動靜。   元臻帝雙眼深深凹陷,眼珠仿佛都要瞪出來了,布滿了可怕的紅血絲。   慕容弈立於一旁,居高臨下,垂眸欣賞了一會兒元臻帝死不瞑目的樣子。   宮人們把頭埋得低低的,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   窗外雪聲簌簌。   一旁的茶盞飄著熱氣,寧慈謄抄卷宗,筆下沒有絲毫停頓,聲音淡淡的:   “何事?”   窗戶發出輕微的吱呀聲。   有人站在陰影中低聲道:“你做得很好,如今越珩被軟禁在晟京,鎮北王必定不會輕舉妄動,殿下可以安心籌備登基事宜了。”   衛皇後膝下無子,幾位皇子皆非嫡出,幾年前暴斃的三皇子不提,六皇子慕容離因身上有一半草原血脈無緣皇位。   而二皇子慕容淵的母妃乃是鎮北王的嫡親妹妹,相比之下,其他勢力自然認為無權無勢無依無靠的四皇子慕容弈更好掌控。   寧慈:“來我這就是為了說這幾句廢話?”   “……”   那人沉默了一會兒。   “抓捕越珩一事本是陛下與衛皇後的交易,隻是誰都沒想到負責此事的人是你,而你現在明麵上是衛皇後的人,衛皇後下旨處罰你,殿下也不好說什麼。”   見寧慈不說話,他便繼續說道:“妙知這回的確有些過了,但若不是她暗中替換了給你執刑的人,你不受這麼重的傷,興許北地世子還消不了這口氣。”   “這麼說我還得感謝她?”寧慈冷笑。   那人頓了一下,壓低聲音:“這也是為了你好,殿下不久之後將會繼承大統,若是將那件事鬧大,我們誰都難逃欺君之罪。”   毛筆輕輕擱在硯臺上,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寧慈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那就讓她安分點,好好享她的榮華富貴,別來我跟前蹦躂,否則我不介意和你們兄妹同歸於盡。”   在這件事情上寧慈最終還是和他們達成了一致。   那人點頭道:“你那個同僚來了,我先走了。”   說罷窗戶再次發出一聲吱呀,緊接著一串清晰的腳步聲逐漸靠近麼不扣。   “我進來咯。”   李善魚沒等回應便伸手推門而入,寧慈從門縫瞥見了院中的景色。   屋瓦上落了厚厚的積雪,那棵梨樹的枝椏上也堆著一團團的雪白。   把食盒放在一旁,李善魚熟練地在火盆邊的小板凳坐下,搓了搓手,沒多久身子就暖和了。   李善魚毫不見外地給自己倒了杯熱茶,剛想講一講近日晟京發生的大事,剛張開嘴巴就聽到了渾厚的鐘聲。   三聲鐘響,長鳴許久才停息。   李善魚呆呆地把茶杯往嘴邊送,結果被熱茶燙到了嘴唇。   是喪鐘……   李善魚轉頭看向寧慈:“按照禮製,這個時候我們是不是應該做點什麼?”   寧慈無視她這句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問道:“你剛才想說什麼?”   李善魚便也當做無事發生,反正這裡隻有她和寧慈。   她抓了把瓜子,清了清嗓子道:“這不是怕你無聊嗎,來陪你說說話,正好,我給你帶了粥,你邊吃邊聽我講。”   寧慈的把卷宗移到邊上,打開食盒取出冒著熱氣的粥米和幾樣小菜,然後慢吞吞地喝粥。   嗑瓜子也不耽誤李善魚講話:“昨日靈安長公主在靜山別苑辦賞梅宴,邀請了另外兩位公主和晟京眾多貴女,其中有一位是黃侍郎家的千金黃香儀。”   “戶部侍郎黃涪?”   “嗯。”   李善魚接著道:“根據黃香儀的兩個貼身丫鬟所言,宴會期間黃香儀發現繡有自己閨名的手帕丟了,便吩咐丫鬟們去外麵沿路尋找。”   “誰知手帕沒找著就算了,丫鬟們回來後發現自家小姐也不見了,然而別苑的護衛卻不曾看見黃香儀離開。”   講到關鍵處,李善魚喝了口茶,咂咂嘴繼續道:   “靈安長公主命人把靜山別苑裡裡外外搜了個遍,在池塘底下發現了黃香儀的屍體,大理寺的人驗過後說是溺亡。”   李善魚看見寧慈若有所思的樣子,連忙提醒道:“你可別摻和這案子,我聽說黃侍郎都上大理寺堵門去了,非要等大理寺找到兇手才肯罷休。”   寧慈覺得有點奇怪,於是問道:“為何要堵門?”   “唉,說來話長了。”李善魚嘆了口氣,“黃香儀丟失的手帕在她身上找到了,顯然支開丫鬟一事乃是她故意為之,最後大理寺給定了個投湖自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