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休沐,大理寺寺正田征坐著馬車出門,約了同僚去西鳳居小酌兩杯。 剛從馬車上下來,田征就被一個穿著眼熟的緋色官服的年輕女子攔住了。 “胡女官,你就別為難我了,這東西既然已經被你們女官署接了過去,那便和我們大理寺無關了啊。” 田征邊說邊連連擺手,一副退避三舍的樣子。 胡喜雲忍住怒意,扯了扯嘴角道:“田寺正請慢,我有一計,可以讓你我二人都不用得罪黃侍郎。” 田征狐疑地看了胡喜雲一眼,擺手的動作都慢下來了。 見田征已經有了鬆動的跡象,胡喜雲趁熱打鐵道:“若是田寺正不配合,那我就算是死也要拉一個墊背的!” 田征暗自思忖了一下:“好。” 聽一聽倒也無妨,若真有更好的法子,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你這法子是不錯,但要將此案再拖十餘日,恐怕……” 田征表麵一副猶豫不決的模樣,實則已經打算好就這麼做了,一來若是胡喜雲堅持跟他扯皮,到時候誰也討不著好,二來她這法子確實不錯,可以甩得比較乾凈。 胡喜雲連忙道:“田寺正隻管放心,所有人都知道她得罪了越世子,她現在孤立無援,田寺正覺得還有比她更適合的人選嗎?” 田征狀似沉吟,須臾後輕輕點頭。 胡喜雲頓時麵露喜色,終於鬆了口氣。 …… “要我說,黃香儀指不定還真是投湖,別的線索一點兒也沒有。” “賞梅宴去的都是些貴客,大理寺哪裡敢審啊,頂多問兩句,能問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來?” “總之這個案子很不好辦,大理寺早早定案恐怕就是擔心吃力不討好。” 李善魚攤手。 寧慈頷首:“還有別的事嗎?” “別的事……” 李善魚支吾了,寧慈一眼看出,微微挑眉道:“真有?” 而且看樣子還跟她有關,否則平日能言善辯的李善魚怎麼可能支支吾吾。 “好吧。”李善魚忍不住心虛了,“是有一件事,白虎衛那個年紀很小的神箭手你還記得吧?” 不需要李善魚多說,寧慈很快便猜到了來龍去脈:“越珩去找他麻煩了?” 其實李善魚還挺好奇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但她始終秉持著“知道得太多不是什麼好事”的原則。 “你們兩個也真是,得罪誰不好,偏偏得罪了越珩。他運氣倒挺好,越珩一開始就光惦記你了,這才給了衛統領把人藏起來的時間。” 這倒是提醒寧慈了,不能讓餘寶樹幫她背鍋。 寧慈陷入沉思,她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剛解開的梁子又飛快結上會發生什麼。 之後十幾天寧慈依舊在家養傷,順便抄抄卷宗看看書,時間便飛快地過去了。 等到寧慈傷好得差不多了,閉門自省的時間也結束了。 在此期間,外麵也是風雲湧動,先是先皇喪禮,之後緊接著就是新皇的登基大典。 四皇子慕容弈即位後改年號天弈,大赦天下,減免賦稅徭役,並頒布了一係列利民的政法措施,成功籠絡了民心。 …… 天弈元年冬,晟京。 今日難得沒有下雪。 清晨,寧慈在街邊吃了碗豆花,然後騎著威武慢悠悠去了女官署。 一月未來上值,長案上落了一層薄薄的灰,邊上擺放著一小摞卷宗。 寧慈正打掃著,胡喜雲領著一個穿著灰布衣的瘦高小廝走了過來。 胡喜雲微笑道:“這位就是寧慈寧女官,你家大人找她到底所為何事?” 寧慈瞥了胡喜雲一眼,對她如此安靜不作妖的樣子屬實陌生,接著視線轉向了灰衣小廝。 “你家大人是何人?” 灰衣小廝行了一禮,開門見山道:“我家老爺是戶部侍郎黃涪。” 寧慈默了一下。 半個月前,寧慈聽李善魚講過黃香儀的案子,這段時間黃涪一直在大理寺堵人,今日卻突然派人來女官署找她,還能是什麼好事嗎? 灰衣小廝繼續道:“大理寺說寧女官接手了我家小姐的案子,所以老爺特地命小人來請寧女官過府一敘。” 寧慈正要說話,胡喜雲搶先義正言辭道:“雖說大理寺有權讓我們協理查案,但黃小姐的案子分明是投湖自溺,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兇手,黃大人這不是有意為難寧慈嗎?” 寧慈:“……” 果然還是那個喜歡整幺蛾子的胡喜雲。 寧慈稍微一想便復原了來龍去脈。 無非是戶部侍郎黃涪不肯罷休,不相信自己女兒會投湖,然而大理寺將黃香儀案歸類為已結舊案移交女官署,一句“不歸我們管了”就把事情甩給了女官署,作為負責承接舊案卷宗的胡喜雲自然脫不開。 於是胡喜雲和大理寺的人一合計想出了這麼一個餿主意來。 “我家小姐不可能想不開投湖!”灰衣梗著脖子,語氣冷硬,“我家老爺說了,此案必須查明白,找到殺害小姐的兇手!“ 說話就說,你瞪我做什麼? 寧慈將剛脫下的披風穿上,目光平靜地望著胡喜雲,問道:“卷宗在哪?” “我哪知道?” 胡喜雲心虛,眼神飄忽,不經意地掃過寧慈長案上那摞卷宗。 寧慈瞇了瞇眼,彎腰翻找片刻,找出了一本乾凈完好的卷宗,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翻開一看果然是記錄黃香儀案子的卷宗。 “帶路。” 說罷,寧慈拿著卷宗往外走。 灰衣小廝連忙跟了上去:“馬車就停在附近,寧女官請隨我來。” 沒有看到寧慈慌亂的模樣,胡喜雲表情復雜,先是暗自咬牙,隨後又露出得意。 田征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竟然將黃香儀的案子混在舊卷宗裡移交給女官署,以前從未出過這種事,所以她承接時根本沒有仔細查驗,這才叫那邊蒙混了過去。 好在她腦子轉得快,認為可以利用一下大理寺人手不足時有權從女官署調人這件事,這樣一來豈不就可以名正言順地讓寧慈背鍋了嗎? 至於大理寺是否真的人手不足,不過就是田征一句話的事,這麼好的法子他當然願意配合。 …… 馬車平穩行駛,寧慈撥開車簾,借光看了一遍案情記錄。 基本上和李善魚說的沒兩樣,但更詳細具體,賞梅宴所有客人出入都有記錄,比如靜山別苑的分布以及宴會的大致流程,包括從發現黃香儀失蹤到找到屍體的過程,其中有幾份來自別苑宮人和侍衛的口供。 隻有一點,黃香儀獨自離開宴席後,靖成世子妃因身體不適也離席去廂房歇息了片刻,但是有靖成世子妃的丫鬟們作證,她們不曾碰見黃香儀。 看上去就是一起投湖案,完全沒有兇手存在的痕跡。 寧慈正沉思,馬車猝不及防停下了。 外麵響起一聲嬌嗬: “寧慈是不是在馬車裡?本小姐要帶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