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的街道上人流熙攘,窗邊置了一尊香爐,散發著淡淡檀香。 落日的餘暉落在精心打磨的白玉棋盤上,落在銜著棋子的長指上。 “二公子,事情已經辦妥了,保管她什麼都查不到。” 下棋的人坐在窗邊,姿態閑適地與自己對弈,聞言輕聲“唔”了一下。 站在逆光的位置,手下實在看不清這位的神情,越發地小心翼翼,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棋子落下發出清脆的聲響,下棋的人懶懶道:“我聽說她會一點武功?” 手下一震,連忙道:“小的查到了她的籍書,她爹以前是開武館的,可能耳濡目染學了幾招三腳貓功夫,但是請二公子放心,她絕對沒有發現小的在跟蹤她。” “那就好。” 下棋的人問:“半年前潛入雀樓的毛賊有下落了嗎?” 手下臉色一變低下頭去,汗如雨下,嘴唇翕動,卻不敢說求饒的話。 因為這位看似溫潤如翩翩君子的二公子才是最心狠手辣的,在他看來求饒是無能的表現,無能的手下沒有存在的必要。 下棋的人似乎心情不錯,沒有追究,而是道:“此事我會交給別人處理,你繼續盯梢,必須把這件案子摁下去。” 手下心裡重重地鬆了口氣,麵上卻不敢表現出來,神色嚴肅:“是!” “對了。” 手下心裡瞬間一緊:“二公子請講。” “真是讓人為難啊。”下棋的人扶額,無奈地嘆了口氣,但是嘴角的笑容很是寵溺,“阿音好像挺喜歡她的,那便留她一條命罷。” “是。” 手下低著頭,忍住毛骨悚然的不適感。 …… 從戶部侍郎府離開後,天色已經不早了。 回家的路上經過集市,寧慈帶薑湄去添置了一些時蔬肉類,米糧家裡有不少,每月女官署都會發放,加上寧慈不怎麼在家中煮飯,便囤積了起來。 回到家後,薑湄抱著新鮮食材,臉蛋紅撲撲的,心想今晚就可以大展身手,狠狠抓住女主的胃了! 不過有一點薑湄覺得不解。 “大人,你不是說還要去一趟太傅府嗎?” 她們從小桃口中得知,死者黃香儀與當朝太傅的寶貝孫女林月嫣是閨中好友,兩人隔三差五地相約出門遊玩。 從戶部侍郎府出來時寧慈還說要去一趟太傅府,結果走著走著就走回家了,半路還逛了一下集市買了好些東西。 寧慈微笑:“天色不早了,明日再去。” 薑湄想想也是,揚起笑臉:“大人稍等片刻,我這就去準備晚飯。” 寧慈進入主屋,像往常一樣先燒上火盆和爐子,把接滿水的水壺放在爐子上,再換身常服坐在火盆邊看書。 剛被黃涪的小廝送出府,寧慈就發現有人在跟蹤她,而且還契而不舍地跟了一路,直到她回到家關上大門才將那道暗中窺視的目光隔絕在外。 寧慈放了幾個小橘子在水壺旁,一邊細細思索跟蹤盯梢她的人會是誰派來的。 要說近日得罪了誰,越珩算一個,衛聽風算一個。 但都不是。 越珩報仇都是當麵來,至於衛聽風,以他陰險狠毒、紈絝傲慢的行事風格,完全沒必要派人跟蹤,隨便跟人交代兩句明裡暗裡地使絆子就行了。 這個人的主要目的隻是跟蹤和盯梢,無疑是沖別的事情來的。 別的……隻有黃香儀的案子了。 若是黃涪不放心,大可以直接把他的小廝派來跟著查案。 也就是說另有其人,而那個人是一定站在另一麵的,他並不希望黃香儀的案子水落石出。 水壺燒開,寧慈倒了杯熱水,嘴角揚起微微的弧度。 半個時辰後,天已經完全黑了,薑湄像隻小蜜蜂一樣,把一道道熱氣騰騰的飯菜端進來,擺放在火盆邊的矮桌上。 寧慈給她倒了杯熱水,薑湄咧嘴笑道:“謝謝大人。” “嗯。” 寧慈看著桌上的菜,三菜一湯,每一道都色香味俱全,散發著誘人的香味。 薑湄悄悄觀察寧慈的表情,想知道自己做的菜合不合女主胃口,畢竟小說裡男主可是把最好的東西都給女主,每天吃的都是禦廚做的山珍海味。 寧慈怎麼可能察覺不到,微微挑眉:“很好吃。” 薑湄心裡樂滋滋的:“以後我天天給大人做好吃的!” 的確很好吃。 隻是寧慈習慣隱藏情緒,所以薑湄看不出來,但她想她這些年確實改變了許多,如果換做從前,她隻會冷眼看著薑湄露出失落的神色。 薑湄就像第二個李善魚,寧慈並不排斥她們的靠近。 吃完飯,薑湄收拾碗筷的時候說明早要做美味的砂鍋粥,得到寧慈的回應後喜滋滋地去刷碗了。 冬日的夜不必說,凍人得很,好在屋裡很暖和。 薑湄不由地想起了那幾天慘絕人寰的牢獄生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吃不飽穿不暖,時時刻刻提心吊膽,生怕一覺醒來就被拉出去砍頭了。 前世薑湄在一個重男輕女的家庭出生,小時候被那對夫妻當作傭人使喚,不僅要伺候他們,還要伺候他們的寶貝兒子,被罵賠錢貨已經是家常便飯,學費都是她兼職一點一點攢下來的。 正因如此她的廚藝才這麼好。 薑湄時常感覺自己是無根飄萍,穿越後也不曾動過想要回去的念頭,因為那個世界沒有她的家。 薑湄趴在寧慈平常用的長案上,摸了摸發熱的臉蛋。 她正捏著毛筆練字,看著那些蚯蚓一樣歪歪扭扭的字體,連她自己都不忍直視。 她成績很好的! 就是不怎麼習慣用毛筆寫字…… 但這是女主給她布置的任務,她必須完成! “睡覺吧。” 薑湄哈欠連連,寧慈便讓她以後再練。 等她上床後寧慈將屋內其他燭光熄滅,隻留了薑湄睡覺的軟榻旁那盞落地燈籠,免得她害怕。 微弱的光芒隻照得到薑湄軟榻邊那一方地界,月光被烏雲遮蔽,屋內其他角落都籠罩在黑暗中。 半夜。 寧慈給薑慈聞了少量眠香,然後換上夜行衣出門了。 外麵在飄雪,洋洋灑灑。 屠肅趴在屋頂上,穿著和灰色瓦片顏色相近的衣物,臉上手上也都抹了灰,不敢大口呼吸,怕哈出來的白霧被人看見。 他瞥了眼這間宅子主屋窗扇上映出的交纏人影,撇撇嘴,又將目光移回隔壁的隔壁的宅子。 什麼動靜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