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鎮北王府。 入夜後,燈籠依次點亮,將腳下的路照得一清二楚。 八角亭下,中間擺放著一張大圓桌,各種食材簇擁著一口銅鍋,鍋中高湯沸騰,一清一紅,煞是誘人。 忙碌了一天的薑湄連忙招呼大家入座,她看著這一大桌的成果,有種豐收的喜悅。 畢竟是在別人家裡吃火鍋,怎麼都不好吃獨食,於是薑湄早上詢問了那兩個高高帥帥的侍衛大哥,大哥們隻說回頭問問世子殿下,然後就熱情體貼地派人跟著她一起去集市采購了。 薑湄沒想到越世子還真來了,和他一同入座的是一個清秀小公子,唇紅齒白的,不知道是什麼身份,薑湄還是頭一次見他。 隻有寧慈還在回來的路上,那位小公子專門把他跟越珩之間的座位留給寧慈。 尋風和尋影搬了幾壇美酒放在一旁。 八角亭燈如白晝,四麵八方掛著繡有山水之景的簾子,將風雪盡數擋在了外麵。 沒等多久寧慈就回來了,在小廝的指引下找到了他們吃火鍋的八角亭。 寧慈入座後大家才開動。 一筷子蘸了據說是獨家秘製蘸料的羊肉卷入嘴,藥無衣睜圓了眼睛,語氣難掩驚奇:“比外邊飯館做的好吃百倍!” 尋風和尋影吃過後也紛紛誇贊。 “薑姑娘這手藝不比咱王府的廚子差。” “是啊是啊,這個鹵過的雞爪煮火鍋竟然意外不錯。” 那是。 薑湄“嘿嘿”一笑,一點兒不謙虛地接受了大家的誇贊。 阿鈴本來因為沒有挨著寧慈坐有點不開心,但是薑湄每次燙什麼菜都會給她夾一筷子,慢慢的阿鈴也吃得不亦樂乎。 吃了一會兒,藥無衣忽然感慨道:“我怎麼都沒想到,你倆還有坐在一桌吃飯的時候。” 而且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第一次越珩還大爺一樣不要臉地讓人家幫他挑魚刺。 按理說隻要越珩還被軟禁在晟京,那他和寧慈就和解不了一點兒。 藥無衣倒不是沒事找事,而是現在的發展讓他覺得這倆人沒準還真有可能和解。 大家心知肚明,當初寧慈隻是聽命行事,而且人家都坐一桌吃過飯了,他也沒見越珩有一絲的反感。 寧慈順著藥無衣的話,起身對越珩拱手道:“從前多有得罪,還請殿下見諒。” 越珩“嗯”了一聲,算是收下了寧慈的道歉,但卻不像藥無衣想的那樣說些客套話,顯得有些不冷不熱。 藥無衣鬱悶了一下,心說這人到底是答應放下梁子了,還是被迫的?若是想和解,好歹說兩句好聽的場麵話,若是被迫……誰能逼越珩做事? 冥思苦想了一番,藥無衣眼睛一亮。 “要不這樣吧,北地不是喜歡用酒說話嗎?你們倆喝一杯,算是一酒泯恩仇了。” 一杯應該沒關係,寧慈略作猶豫便點了頭。 也許是看出了寧慈的猶豫,越珩唇角微不可見地上揚:“尋影。” 誰知尋影用了吃飯的碗來盛酒,畢竟在他們北地,大家還真的都是用碗喝酒,他還嫌這碗小了呢。 寧慈:“……” 越珩端著酒,微微挑眉,寧慈沉吟片刻,端起碗跟他輕輕磕了一下,發出清脆的聲響。 “我也想喝。”阿鈴鼓著腮說道。 “你還小,不能喝酒。”薑湄連忙勸阻。 未成年禁止飲酒已經刻進薑湄DNA裡了。 寧慈慢吞吞喝完那碗酒,很快腦袋就開始發昏,隻聽到藥無衣一直在旁邊高興地叭叭叭,卻沒法分析他到底說的什麼。 恍惚間寧慈做了一個夢。 夢到了她小時候,爹娘在山下開了家茶館,在半山腰種了小片茶園,茶園附近有一條溪流,每年夏天寧慈都會去小溪裡泡澡,水裡還有很多魚兒。 直到有一天,爹娘收留了一個可憐的姑娘…… 袖子被人抓住,越珩微微偏頭,見寧慈趴在桌上,像是醉了,睫毛不安地輕顫。 和她平日清清冷冷、遊刃有餘的模樣截然不同。 落雪簌簌,八角亭在夜幕雪色中閃爍著溫暖的光。 吃飽喝足後,薑湄興致沖沖地提議:“咱們去放煙花吧?” 年節將至,街上出現了一些賣煙火爆竹的小攤,不過都是一些小玩意兒。 火藥這東西無論在哪個朝代都管控嚴格,像那種不成規模的小攤位賣的小玩意兒,官府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去了。 畢竟大過年的,反正不會鬧出什麼大事,添添喜慶也好。 最興奮的就數薑湄、阿鈴和藥無衣,兩個小姑娘隻有十六歲,藥無衣比她們大一歲。 在薑湄原來的世界,他們三都屬於未成年,還是長輩眼中的小孩兒,過年還能收壓歲錢呢。 倒是和藥無衣一般大的越珩,現在還無動於衷地坐在原處。 尋風和尋影還是對喝酒更感興趣。 他們正要一人一壇牛飲而下,比比誰更快,就聽殿下冷不丁開口: “去看著他們,別讓他們把王府炸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兩人麵麵相覷。 那些小玩意兒能把王府炸了?開什麼玩笑! 而且真把王府炸了,殿下不應該拍手叫好嗎? 難道殿下喝醉了? 不能吧? 越珩微微蹙眉,涼涼道:“沒聽見?” “走走走。” 尋風趕緊推了推尋影,走的時候還一人提著一壇酒。 八角亭終於安靜了。 銅鍋裡還冒著咕嘟咕嘟的小泡,桌上的菜基本沒剩下什麼。 越珩盯著桌子出神。 自他記事起,還是第一次吃這麼熱鬧的一頓飯,不是那種單純靠人多硬生生湊出來的、看似熱鬧實則各懷鬼胎的“熱鬧”。 身邊的醉鬼口齒含糊地說了什麼。 寧慈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眼神迷離,明顯還沒醒酒。 越珩稍微傾身,湊近了些,嗓音不似平日清澈冷冽,有幾分低啞。 “寧大人,你說什麼?” 垂落的青絲掃過臉頰,寧慈摸了摸臉上癢酥酥的地方,感覺腦袋越發不清楚了,否則怎麼會膽大包天地調戲越珩? “殿下,有沒有人說過你很好看?” 越珩微微一怔。 當然有,從小到大如此這般稱贊他的人可以說是數不勝數,越珩早就聽煩了,見他不耐,漸漸的也就沒什麼人會當麵說了。 但是聽到寧慈這麼說,越珩頭一次生出一抹古怪的喜悅。 這種古怪的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了。 “……” 越珩茫然地看了眼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