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城有宵禁製度,過了時辰就不再允許有人在大街上行走。 陳詢遠遠女鬼後麵,小心避開明火執仗的差役和小隊軍士,來到了東文坊的一處宅院附近的巷子。 宅院大門緊閉,門口有白色的對聯,風吹日曬下,已經破爛不堪。 一隻紅色的燈籠高高掛起,燈籠裡麵的光非常明亮,但隱約透露出一種瑩綠色。 如果不仔細看的話,很難看清楚。 那麼問題來了,什麼樣的宅子會隻掛一隻燈籠為冤魂指路,並且往蠟燭裡麵加屍油骨灰? “這些厲鬼果然是有人在祭養……” 陳詢在漆黑的巷子裡,腳踩一棵榆木,借力攀爬到圍墻上。 整個過程靜悄悄的,幾乎沒有絲毫響動發出。 今晚的月光暗淡,樹後麵的視線也不太好,幸好陳詢的目力極好,倒也能看清宅子裡麵的景象。 宅子的格局與現今流行的宅子沒什麼太大的區別,隻是到處都掛滿了紅色的燈籠。 夜晚宅子裡仿佛被渡上了一層血色,顯得陰森恐怖。 祭養厲鬼的地方很明顯,也很囂張,就在正廳。 殷紅的陰堂裡麵,正中間的主位木架上擺了幾個木架,上麵密密麻麻放著二十多個黑色骨灰壇。 每一個骨灰壇都係了紅繩,上麵有各式各樣的鎮壓物,有的是小刀,有的是匕首,有的是殘破的斷刃。 這些鎮壓物上都塗了一層鮮血,有些地方還未乾枯,這些鮮血應該是每天都需要更換塗抹的。 “手法太糙。” 陳詢給出了一個非常鄙夷的評價。 這種養鬼的方式,陰毒且下作,效率也低。 連正經的拘禁方式都沒有,全靠武者留下的煞器鎮壓,很容易出大亂子。 要知道這宅子就在東文坊中心,真要把這些厲鬼從壇子裡放出來,一個不好,周圍百餘口人一晚上全得死得乾乾凈凈。 茅山也有養鬼的手法,比如“五鬼搬運之術”。 但一點也不陰毒,而是更接近於“喚靈”,有些道士利用這些小鬼“尋穴探寶”,“守墓問靈”,更像是一種合作關係。 還需要立下“鬼契”,支付香火元寶之類的報酬,契約期滿,就得放任離去,不可拘禁。 用冥幣香火祭祀就行,鬼魂自然就能壯大,何至於放任厲鬼吞噬生魂? 陳詢正在猶豫要不要進去看個仔細,卻忽然發現,一個矮小身影站在明暗的窗戶,亂糟糟的頭發垂下來遮擋住臉龐,一雙隻有眼白的眼睛看著他,嘴角露出詭異的微笑。 陳詢凝目而視,下一瞬,那道身影卻消失不見了。 “又是一隻冤魂。” 他微微搖頭,徹底斷掉了進去打探一番的念頭。 現在的修為過於淺薄,萬一宅子裡有武者留守,實力稍微強一點的陳詢還真不一定打得過。 別看他今晚收拾冤魂的時候輕輕鬆鬆,而劉元卻被吸成了乾屍,之所以會如此簡單,還是仗著事先就準備好的幾十張“鎮鬼符”,以及真氣道法對厲鬼冤魂天然相克的屬性。 真要和劉元這位“鍛骨境”的武者正麵廝殺,他自忖走不過十招。 但這陰堂裡存放的幾十隻冤魂對陳詢來說吸引力太足,如果能順利把這些海量的陰煞之氣轉化為純正的“太陰靈氣”的話,很有可能段時間內就能破境。 所以他從院墻下來,離開巷子後,依然在附近徘徊。 一直到黎明之時,宵禁解開,街上逐漸開始熱鬧起來 行腳商人和貨郎穿梭在人群裡,一聲聲尖銳或高亢的叫賣聲混雜著各種糕點的氣味,穿過清晨淡淡迷霧,傳出老遠。 陳詢走進一間附近的茶樓,坐在二樓雅間靠窗的位置,暗中觀察那間宅子的情況。 從清晨至正午,桌上的一壺香片換了四次,那間宅子的大門依然緊閉,也沒有人出現。 但陳詢足夠有耐心,在“青葉觀”修行數年,早已習慣了獨處清修的日子。 到了下午時分,他竟然在那間宅子的門口看到了一名意料之外的人。 “張阿四……” “回春堂”的一名不起眼的學徒,雖然換了一身粗布麻衣,低著頭走路,但陳詢還是一眼就看清了他的模樣。 張阿四畏畏縮縮在街上來回走動,四處觀望一番,然後敲了幾下宅子的大門。 等了大約一刻鐘的時間,張阿四的神情逐漸變得煩躁起來,跺了一下腳,轉身離開宅子,順著大街朝西文坊的方向走去。 陳詢結了賬,走出茶樓,跟在張阿四身後,一路同行。 從東文坊至西文坊有一條小路,其中有一段路需要經過一條狹窄逼仄的巷子,由於兩邊都是食肆,所以巷中汙水四溢,少有人經過。 所以經過這條巷子的時候,警覺的張阿四很快就發現了身後有人跟蹤。 他掏出一把匕首,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猛然回頭,臉上露出詫異的神情。 “少東家?你怎麼會在這裡?” “太久沒出門,一個人出來散散心。”陳詢麵帶笑容,腳步不停。 “您一個人出門?” “是啊。” 得知眼前這位少東家是一個人來得,張阿四頓時鬆口氣,暗中握緊了匕首:“這裡可不是少東家該來的地方……小心遇到歹人,您還是回家去吧。” 昨夜回春堂一片混亂,張阿四是少數趁水摸魚的人之一,在藥房拿了幾盒“回春堂”名貴的藥材後就立馬離開了,隻是後來聽說那隻冤魂被武者鎮殺了,並不知道昨夜事情具體的經過。 當然,這些都無所謂了。 陳詢本來就不是為了什麼藥材而來。 “少東家……” 眼看陳詢一步步逼近,張阿四眼中有兇狠之色,還想說什麼,忽然眼前白影一閃,手腕和小腹傳來一陣劇痛,疼得他立馬摔倒在汙水中,匕首也跌落在地。 “昨天……昨天夜裡偷的藥材……在我家中,我帶少東家去拿……” 張阿四蜷縮在地上滿臉痛苦。 他倒也光棍,眼見一向病殃殃隻剩下半條命的陳詢忽然變得神勇起來,乾脆把昨夜的事情交代的一清二楚。 也確實,偷幾盒藥材而已,就算報官了也不過是蹲一年半載牢獄。 陳詢蹲下來,盯著張阿四的臉:“我要問你的是,為什麼要引冤魂上門索命,你跟那間宅子裡的人是什麼關係?” 張阿四渾身一抖,不可置信的抬起頭,眼裡盡是驚惶之色。
第六章 祭養冤魂(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