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城鳳棲樓的雅閣裡,二樓雅間的晨點與茶水撤換了三次。 這是一名身穿青色束腰衣,頭戴方巾的中年人來回踱步,神色焦急,腰間的玉佩輕微晃蕩,隱約可見“南衙刑房”二字。 一直到正午時分,兩匹油光水滑的棗騮馬邁著優雅的小方步,穩穩地拉著一架雕花木車停在茶樓門口,身材壯實,一身黑色勁衣的馬夫跳下馬車,掀開絲綢簾子。 馬車下來一名容貌俊美的貴公子,長袍領口鑲繡著銀絲邊流雲紋的滾邊,腰間束著一條青色祥雲寬邊錦帶,頭束玉冠,真叫一個富貴逼人。 幾名隨從在前麵開路,貴公子一行人目不下視,直上二樓雅間。 隨後二樓雅間門窗緊閉,幾名隨從站在門口,不許任何人接近。 “是內城來的公子爺吧?” “應該是,咱們這附近的坊市哪裡養得起這樣的駿馬?” 一樓大廳內的食客小聲議論。 而在二樓的房間內,那名頭戴方巾的中年人一見到貴公子,便直接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貴公子沒有理會他,慢條斯理的吃桌上的點心。 這一吃就是半個時辰,無人說話。 “這間茶館的香酥梨糕還真不錯,內城的食肆也沒有一家能做出這個味道,不枉我大清早就來外城。” 吃完了晨食,貴公子拿起上好的絲絹擦了擦嘴角,這才開始問話: “說說看,為什麼要你跪著?” “小人有錯。” “錯在哪裡?” “小人沒有看顧好那些壇子裡的東西,讓七姑死得不明不白,白費了兩個月的功夫,耽誤了公子爺的大事情,罪該萬死!” 中年人把頭埋得更低了。 “張義之,你這老狗跟了我快兩年了,怎麼還養不熟?”貴公子嘆了口氣,“自己切跟手指吧。” 張義之渾身一抖,沒敢反駁,抬頭想在桌上找一把刀具。 又不是吃烤肉,晨食當然是沒有刀具的。 他咬了咬牙,伸出左手小拇指,竟然將其撇斷,然後右手用力一扯。 整根小拇指硬生生被扯斷,鮮血四濺,白骨森森。 張義之不敢讓鮮血汙了公子爺的眼,隻將手縮進懷裡,臉色蒼白不發一語。 “斷你一指,不是因為你耽誤我的事情。”貴公子淡淡道:“而是你竟然為了這一點小事就敢往內城發信鴿。” “不過二十隻冤魂,沒了就沒了,元城內外二十一街八十六坊,數十萬戶人,外城的流民無數,哪裡找不到生魂?” “可若是被人猜到了信鴿上的內容,直到我與那宅子的關係,你知道我要花費多少關係才能平事嗎?” 張義之這才醒悟,連番磕頭:“小人錯了!小人錯了!” 貴公子嘆了口氣:“說說看,那宅子現在如何了?” “那人殺掉七姑之後,便一把火燒掉了那間宅子,防隅司與南衙刑房的人都去了,主廳底下的陰脈缺口也被人發現,當時便瞞不住了,於是又驚動了真武殿的‘鎮魔司’……” “也就是說,如今那宅子被真武殿所查封,陰脈缺口也用不了?” “是……” “一個月內再找五百生魂,養二十隻冤魂出來。” “得生前死狀淒慘,身懷怨氣的生魂才能養出冤魂厲鬼,這段時間南城百姓甚至是城外的流民死了很多了,我怕壓不住蓋子,驚動真武殿……” “壓不住?”貴公子嘆了口氣:“不如你去跟城外亂葬崗的那隻老鬼解釋,說這一次敬獻的生魂沒了,你看他答不答應?” 張義之麵露恐懼,亂葬崗的那隻老鬼兇厲異常,這幾年不知吃掉了多少生魂,他這一去哪還有命回來? “那就去遠一點的地方,反正外城的開荒拓地的流民死多少也不會有人在意。”貴公子從懷裡拿出一瓶丹藥扔在地上:“行了,好好做事吧,好處本公子自然不會少了你。” “還有,找到殺了七姑的人,不管是誰,我要他滅他全族!” “小的一定辦好這件事情!” 圓滾滾的瓶子滾落在張義之腳邊,他臉色大喜,顧不得疼痛,連忙撿起瓶子,又磕了幾個響頭這才離去。 貴公子靜靜的坐了一會兒,抿了一口茶水,忽然朝身邊的一位隨從說道:“樓下那個唱曲的小丫頭還不錯,讓她上來。” “是,公子。” 很快,兩名隨從便帶著樓下一名唱曲的小丫頭走進房間。 歌伶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容貌清麗,秀色可人。 “公子爺,您要聽曲嗎?” “不聽曲,要你褪去衣衫,來桌上一舞。” “春意正好,暖香溫玉,豈不妙哉?” 貴公子笑了笑,一眾隨從很有眼色,快速離去,並且將房門緊閉。 再遲鈍的人也知道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歌伶臉色一白,勉強笑道:“奴家不賣身的……” 此刻門外也響起了一聲求饒的呼叫。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貴人!咱家奴兒不賣身的。”一位中年漢子被隨從攔在雅間的門口,腆著臉說好話。 “您這頓晨食小的請了,若是不滿意我請百花巷的姐兒來侍奉您,貴人您大人有大量……” “舅舅!” 歌伶聽到門外的動靜,淚珠在眼睛裡打轉,急忙呼喊。 “一群賤骨頭,真不長眼。” 貴公子笑意消失了,被這麼一吵鬧,興致也沒了。 他自覺是世家大族,乃是高雅人,興趣上來的就玩點有意思的小把戲,但從不做這種骯臟事情,更何況還有人家長輩在此。 當著人舅舅的麵,那不是變態嗎? 他披好長衫,起身推開雅間房門,扔下一小錠金子。 “謝謝公子爺!” “謝謝貴人。” 歌伶父女二人跪在地上作揖。 “孫二,這歌伎賜給你們了,允你明日歸府。” 說完這句話,貴公子施施然離去,僅有兩名貼身的隨從跟著一起離開、 餘下幾人相視一眼,都看出了彼此心中的竊喜。 那身材魁梧的車夫,等貴公子下樓一上馬車,車夫立馬摟起歌伶回到房間。 歌伶的舅舅也沒想到事情會有這樣的變化,還想進門說情,卻被其中一人一腳踹到腹間,當即暈死過去。 整個大廳裡的人無一人敢說話。 內城與外城,像是一道天塹。 那裡出來的人非富即貴,惹惱了貴人,說不得哪天就破家下獄。 有人憤怒、有人無奈,也有人羨慕……
第一十六章 內城來的貴公子(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