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開皇二十年(括號公元600年,正篇十年前反括號),大概是這個時候。為什麼說大概,是因為這是夷人的故事。夷人不受華人統治,自然也不用華人的年號,所以具體是什麼時候,也沒人知道。 深山裡的一個山寨裡,一名絕色夷女正在對鏡梳妝。隻見她一張臉有著沉魚落雁之姿,對鏡梳妝,更顯嫵媚。山民生在山裡長在山裡,食百果,飲清泉,本來就比平原上的華人更顯清麗,她從小在山寨裡長大,幾乎沒出過山,倒也不覺得自己有多靚麗。如今,她就快出嫁了,怎麼能不歡喜呢?一般人家的女兒,十四五歲就嫁了。然而,自己爹爹是這裡的寨主,一般人攀不上她家。於是她在家待嫁到了二十來歲,父母才給自己找了個好婆家,是隔壁寨的寨主家,倒是門當戶對。 隻是,兩個山寨的人為了爭奪獵場,過去有不少血債,關係並不算融洽,隻能勉強算是“休戰”。爹爹讓自己嫁給鄰寨的寨主,名字叫什麼坤達汗還是侃噠旱的家夥,為的就是通過聯姻,讓對方臣服於自己寨。這點小目的,隨便哪個明眼人都看得出,自然瞞不了天生聰慧的她。坤達汗的年紀大自己很多,隻比爹爹小一歲,有好幾個老婆,自己嫁過去也隻能做妾。無所謂了,隻要能換來山寨的安寧,嫁給誰又有什麼所謂呢?她對著鏡子,一邊梳妝,一邊尋思道,動作優雅極了。 山民崇簡,上月她出嫁當天,倒是沒怎麼折騰。當晚坤達汗就要了她的身。這也是名正言順的,誰叫自己是人家明門正娶的妾。隻是,好巧不巧,自己剛好那天來了月事,不舒服。可是,男人可等不了她,來了個霸王硬上弓。這一折騰,她忽然血流如注,如同山上泛濫的洪水,染紅了整張床。她拚命掙紮,也不知道是疼還是怕,可是男人不理,還以為自己隻是初經人事的興奮,隻要忍忍就過了。 但是,阿萊姆並不是興奮,而是恐懼。眼望著自己流出的血染紅了整張床,她感覺自己的小命都要隨著這血流凈了。她於是拚命掙紮,想喊救命,想推開壓住她的男人。可是,她的反抗一點用都沒有。因為,對方是方圓幾十裡,以身強力壯出名的漢子。她一個弱女子,又怎麼是壯漢的對手呢?對方大概是嫌她吵,一手捂住嘴,一手捏住她的胸,使勁折騰。 於是,她就在恐懼和興奮中迷亂了。又疼,又興奮,還有點點她自己都意識不到的暢快。等她清醒過來時,天已經蒙蒙亮,男人早已沉沉睡去,鼾聲如雷,隻剩下她對著滿屋的淩亂和自己身體的不堪發愣。 而這樣的噩夢,一連持續了差不多一個月,直到她前天,按習俗回了娘家,才逃脫坤達汗的大手。 “阿萊姆!阿萊姆!”這時,一條漢子帶著滿身鮮血,沖進了她的閨房。“快跑吧,女兒!”被稱作阿萊姆的絕色夷女定睛一看,來人竟然是她的爹爹。可是,爹爹怎麼受了那麼重的傷? “快,再不走就晚了!”爹爹不顧身上的傷口,猛地把一個繈褓推給她。阿萊姆低頭一看,赫然是她剛出生十幾天的妹妹,還沒滿月。 “爹爹,你這是怎麼了?”阿萊姆失聲喊道,這一切太過突然,她的腦袋完全懵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是鄰寨的坤達汗!他帶著人馬,趁今天來這裡接你回家的機會,襲擊了我們!你媽和你幾個哥哥都死了,你快走吧!” “不要!”阿萊姆一聽親人已經遇害,悲恨交交,跳到窗邊,拔出她慣用的彎刀。“我才不要獨活!該死的坤達汗,我同他們拚了!” 沒想到,爹爹連連搖手,阻止道:“你說什麼傻話!那個坤達汗很厲害,又帶了些能打的幫手,連我都打不過。你就算跟他拚命,也隻是多一座墳。”說著,爹爹一手抓住阿萊姆的衣領,情急之下也顧不得分寸了。隻見他手中勁力一吐,阿萊姆就被推飛出茅屋十幾米。 外麵,剛好是一處不高的山崖,山崖下流淌著一條小河。轉眼間,阿萊姆抱著還是嬰兒的妹妹,一起跌落到河中,順水漂流。 之後的事,阿萊姆記得也不是很清楚。她好像在河裡漂流了半天,才被洗衣服的老人救起。之後她走了幾天山路,躲了去上百裡外的一個信得過的遠親家裡。這麼一番折騰,她受了不輕不重的傷,幸好妹妹安然無恙。 在遠親家中養傷的日子裡,她隱姓埋名,遮擋住容顏,所以誰也沒有注意她。大概過了幾月,估計一切平靜後,她才借親戚去她娘家辦事的機會,托親戚打聽爹爹的下落。 然而,親戚帶回的消息令她本來就很硬的心腸,又硬了幾分。當日,坤達汗偷襲了她娘家,殺光了她娘家上上下下幾十口人,繼承了她父親首領的位置。 於是,兩個寨子的血仇,就以這樣的方式劃上了句號。而自己和妹妹,應該是她家族唯一還活著的人。她還聽親戚說,坤達汗帶人把全寨搜了好多天,一直找不到她和妹妹的下落。也許對方覺得兩個女眷翻不起什麼風浪,隨著時間的推移,也就漸漸淡忘了。 聽了這個噩耗後,阿萊姆萬念俱灰,一心隻想尋死。如果她是男兒身,她會去同殺父仇人血拚,哪怕身首異處也在所不惜。然而,偏偏自己是女流之輩,即使從小跟著爹爹習武,她的身手也隻是比尋常壯男略好一點,如果同那個以勇武著稱的坤達汗打,那是萬萬沒有勝算的。 她也想過假意迎合,借著自己小妾的身份,在枕邊趁對方不備之時行刺。可是,這個念頭一轉即逝。首先,對方與她有血仇,令她厭惡至極。即使是曲意逢迎,她也不願對方再碰自己。其次,她這點用心太明顯,估計對方早已經猜到,不可能給她近身。所以,不管怎麼琢磨,自己都是沒有勝算的。她隻求快死,這樣才不會天天被仇恨折磨得痛苦不堪。 從那之後,又過了一個多月,精神恍惚間,她在一次外出采摘野果時,不慎踩滑,摔下了山崖。同去的山民以為她摔死了,誰都沒理她。畢竟這個山崖實在太高了,至少有上千米高,深不見底,每年寨裡都有人摔下去,從不見有人活著回來。 可惜,她沒有死。她也不知道為什麼一心尋死,卻沒能死成。也許是摔下來的位置,碰巧有些樹木護了下她,還是說她福大命大,命不該絕,反正,如今她躺在穀底,隻受了點輕傷,還真沒死。 雖然沒死,但是畢竟在鬼門關前兜了一圈,她忽然又不想死了,大概是人體求生的本能被激活了吧。她於是在穀底探索起來,這地方不大,有條清澈山泉流過,喝水是不愁的。周圍還長了不少樹木,好像是桃樹,結了好像是桃子的果實。雖然難吃,可是無毒,果腹也是不愁的。 後來,她在穀底探索間,遇到了一群野狗。也可能是野狼,反正模樣差不多。她從小練武,常在山裡逛,山裡有猛獸出沒,所以彎刀從不離身,尋常野狼根本不會放在眼裡。略施小計,她就砍死好幾隻狼,剝皮,烤來吃。 這些狼見她厲害,不敢惹她,隔了老遠,惡狠狠地瞪著她。狼的眼神很可怕,到了夜裡會發出綠光,令她晚上也睡不好覺。 於是,到了白天,她就去追逐狼。反正她閑得很,就當打發時間的消遣。山穀不大,沒多久,逃躥的狼就被她追上了。她也不殺,揮刀把狼的眼睛挖了。聽著狼的哀嚎,她忽然覺得心裡很舒暢,一時之間,竟然忘了殺全家的仇恨。 就這樣,她用了幾天的時間,把山穀裡的幾十匹狼,都弄瞎了。看著這些狼瞎了,像豬一樣滿地找食的蠢樣,她覺得又好笑又有趣。這時,背後突然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用的是她聽不懂的華人語言。“你這女娃兒好狠毒!要殺便殺,你弄瞎它們做什麼?” 看也不看,她一閃身,沖到背後的人身前,抬手就是一刀。隻聽鏘的一聲,這刀居然砍在巖石上!隻見她麵前,站著一位滿頭白發的老嫗,一身看不出樣式的爛衣,年紀不知道有七十還是八十了。可是,這人手裡舉著一人多高的巨大巖塊。這巖塊估計也有幾百斤重,可是被老婦輕描淡寫地握在手中,好像玩具一般。 “這是什麼怪物?”阿萊姆不知道,但是她無所謂,反正吵到自己睡覺了,那就一個字,殺!轉眼之間,她就沖著老嫗揮出了十幾刀。可是,全部被老嫗用手中巨巖輕而易舉地擋了下來。察覺對方的武藝比自己高太多後,她知道這是徒勞。 正好自己砍累了,也餓了,於是把刀一收,回山泉邊抓魚去了。老嫗很豁達,也不追究她的無禮,在後麵慢慢跟著她。 她抓了幾條魚,生火烤好。或許是敬老,她遞了一條烤魚給老嫗。老嫗也不客氣,接過來,張嘴就吃。於是一連多日,兩人就這樣默契地過著,她到處找吃的,老嫗隻管吃。 這些時日,她也慢慢察覺到,老嫗恐怕是受了什麼要命的傷,所以手上雖然厲害,但腿腳很不利索。再加上年紀大了,總不及她這個年輕人捕食方便。 反正閑的無聊,有個說話的伴也不錯。這時,阿萊姆已經不想要老嫗的命了。殺了她,對自己也沒有半點好處。當然,對方的武功比她高太多了,就算她想,也是沒有機會的。無聊時,她同老嫗說起自己的往事。用的是夷語,對方也不知道能不能聽懂。等她嘮嘮叨叨說累了,就換作對方嘮叨,用的是她聽不懂的華語。女人嘛,不管什麼年紀,都愛嘮叨。 就這樣,日出日落,不知道過了幾個月,她忽然發覺,自己能聽懂一些對方的話了。也許對方是用這樣的方式,教她華語。反正閑得無聊,她雖然沒有刻意去學,聽多了,還是能懂一點的。 這幾個月間,阿萊姆在老嫗反反復復的嘮叨中,聽懂了對方的來歷。老嫗的來歷倒也不復雜,簡單來說,大概一年多前,老嫗與一個仇家交手。結果仇家贏了,把她打了個重傷。她無意間逃到這個山穀後,仇家以為她死了,就沒繼續追。可是,也許是命不該絕,她竟然沒有死。但是,她知道,自己中了仇家的殺手,受了不治的傷,遲早要死的。就在等死的日子裡,她遇見了阿萊姆。 所謂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她看著阿萊姆,忽然想起幾十年前的自己,於是有點惺惺相惜。而這時,阿萊姆剛好也是萬念俱灰的等死心態,與她相似。入土前,有人作伴,倒也是不錯。 之後,老嫗的身體每況愈下,幾月後就奄奄一息了,神智也一時清醒,一時迷糊。迷糊起來,她還會揮手打人,隻是力道很輕。阿萊姆心知對方活不長了,也就隨便她打,反正不痛。 一天晚上,老嫗吃過烤魚,睡下後,竟然又掙紮著爬起來。阿萊姆抱著老嫗孱弱的身子,隻感到冰涼徹骨。這時,老嫗忽然睜開眼,望著阿萊姆道,“我本來打算把這魔功帶到黃泉下的。可是,老天讓我遇見了你。也許這是天意,老天也不願意,這魔功跟著老朽我埋到土裡!” 阿萊姆不知道她說的魔功是什麼。自己閑來無事,照料老婦也不圖什麼回報,於是沒有問,由得老人家隨便說。反正說累了自然會閉嘴。可是,老嫗這晚似乎不打算閉嘴,對她厲聲道,“手伸出來!” 阿萊姆應聲伸出右手,老嫗一把握住。隻見老嫗的身體忽然騰起一陣黑霧,籠罩了方圓幾米。黑霧中,她隻感到一股奇特的靈力,如同翻滾的浪濤一般,洶湧澎湃,從老嫗的手上傳過來。她嚇了一跳,想出言拒絕,可是不知道怎麼的,身體竟然跟入定一樣,動不了分毫。她想說話,想縮手,都做不到,隻能任由這股奇特的靈力沖入體內。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天都蒙蒙亮了,老婦似乎油盡燈枯,這才鬆開手,做了個細微的手勢,指了指自己懷裡。阿萊姆探手入懷,在老嫗的衣服下摸出薄薄的一本小冊子模樣的物事。這時,老嫗好像了卻了什麼心願,鬆了口氣,一翻白眼,斷氣了。阿萊姆就這麼枯坐著,抱著老嫗的屍身,看著這身體一點點冰涼下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正是: 山窮水盡無路遁,無名穀底遇奇緣 魔功蓋世難自棄,蒼天送來傳承人 隔日,穀底山泉邊上,多了一座新墳,一個俏麗的身影立在旁邊。不知道這老人叫什麼名字,對方沒說,或者說了她也沒聽懂,總之沒法立碑。也許就這樣埋了,正好圓了老人家的心願。雖然這麼想,阿萊姆總覺得老嫗還活著,準確的說,對方的靈力傳給了她,令她感覺身體狀態從未有過的好,似乎做什麼都不難。 然而,不管她怎麼想,老嫗死了就是死了。這是千真萬確,還是自己親手給埋的。她望著眼前新起的孤墳,忽然心潮澎湃,熱淚盈眶。想不到自己還會流淚,她原本以為,自己的心跟著父母兄弟們一同死了。恍惚之下,她用剛學的華語喊了一聲。老人家是說華語的,如果在天有靈的話,應該能聽懂。 “多謝,師父!” 每日一練:金老先生的《神雕俠侶》中有個故事,話說女主小龍女跌落到絕情穀,給楊過留下“十六年後,在此相會”的約定。這個十六年,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反正剛好一代人長大的時間。她本來抱著必死的決心跳下深穀,又怕男主楊過跟著跳下殉情。想著楊過熱情似火,一兩年的時間估計冷不下來,於是她隨手留下十六年之約的字跡,想著十六年後楊過總不會尋死了吧。 然而她錯算了兩點:其一,十六年後,楊過還念著她。其二,她竟然沒有死在穀底下。於是,他們還真的兌現了十六年之約,成為金老先生筆下的一段佳話。
第28回 阿萊姆滿門被滅,無名嫗穀底傳功(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