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大幕開(1 / 1)

小院的屋簷上。   蘇無恙雙目微閉,正仔細感受著進入凡境二階的改變。   凡境一階之時,血液如漿、靈識初生。   到了凡境二階,血液變得更加凝練,內天地中的靈氣不斷壯大、不斷沖刷肉身。而人體的206根骨骼,皆隱隱有符文閃爍。   據《紫炁道典》所言,人體的血、氣、骨、內天地之中,藏有無窮秘藏。   蘇無恙隻是隱隱感覺某一根骨骼的符文尤為清晰,卻沒能悟及秘藏。   反倒是【洞世之瞳】,再次有了些變化。   方圓三裡之內,事無巨細,盡皆在【洞世之瞳】之中顯現,“知微”所覆蓋的範圍更廣了。   蘇無恙睜開眼。   房簷下的小院之中,張寶藏正打著一種奇異的拳法。   時而虎抓,時而鹿躍,時而熊撲,時而猿攀,時而鳥立。   蘇無恙心頭一動,想起前世便聽過的一門拳法。   五禽之戲,一曰虎,二曰鹿,三曰熊,四曰猿,五曰鳥。   張寶藏所施展的拳法,似乎便是《五禽戲》。   蘇無恙從屋頂上一躍而下,問道:“寶藏兄,你這拳法是?”   張寶藏長籲一口氣,收起架勢。   他撓撓頭道:“這是老爺子教我的一門拳法,叫做《五禽戲》。雖然有些養生之效,但修行進境極慢。打鬥起來更是慢慢悠悠的,半點也不威風。”   “我主修的是我老張家主修的另一門《三山拳》,那才叫厲害!”   張寶藏正打算吹牛,似乎想到什麼,臉色便頹廢下來:“隻可惜,我的武道進境似乎真如老爺子說的那樣停滯不前了,反倒是這《五禽戲》,這些日子明明我都在治病救人,卻反而莫名有些進境。”   蘇無恙笑道:“說不得治病救人便是寶藏兄你修為猛進的良方。”   張寶藏苦笑:“小蘇兄弟你便別開我玩笑了。”   為救元鏡,他跨越數階施針救人,如今已然受到了反噬。   這對於一心武舉做官的他來說,自然是個不小的打擊。   蘇無恙突然問道:“寶藏兄,你可曾為此後悔?”   “後悔什麼?”   張寶藏先是疑惑,而後撓了撓頭笑道:“不後悔哩,老爺子說‘人命大於天’,我雖然沒有這個境界,但行醫救人的道理我還是懂的哩。”   蘇無恙聞言心中有些欽佩,不由肅然道:“寶藏兄,我相信終有一天,你定能實現心中所願。”   張寶藏正樂嗬著,蘇無恙卻突然心中一悸,隨後從懷中掏出了一堆木屑。   “這是?”   蘇無恙沉沉一嘆:“這是元大哥的命牌。”   命牌者,性命所係也。   命牌碎裂,命牌的主人,想必也……   張寶藏笑容還沒來得及收,便嘴一癟,嚎啕大哭起來。   蘇無恙目光幽深,想起了與元鏡的最後一次見麵。   蘇府那夜之事後,元鏡其實有密見過蘇無恙與張寶藏。   那一日,一向寡言的元鏡顯得甚是多話。   “蘇公子、張兄弟,靈寶城之劫,到此遠未結束。”   “從蘇公子那夜所探來看,易溫的陰謀很可能與武舉有關,我需將這個消息傳出去,武舉之事,便隻能仰賴二位了。”   “蘇公子,這是我的命牌,我命不久矣,但若是它提前碎了,便代表靈寶城之劫未了,你們切記小心。”   “那人極可能是仙神下凡,二位……若事有不諧……”   元鏡有些不知該如何開口,將一城百姓之性命,係於兩個少年之身,他明白是何等的重擔。   蘇無恙略作沉思,輕輕點頭道:“我隻能說,盡我所能。”   張寶藏眼中有畏懼,畢竟自己要麵對的,是許多人作為信仰的仙神。   但他還是咬咬牙道:“元大哥,有什麼需要我做的,我一定盡力。”   元鏡見狀鬆了口氣,深深對二人一揖,不等二人避開便徑直離去。   想到那日的畫麵,蘇無恙亦是心有戚戚,望著遠方思緒紛飛。   其實,入了太初觀的他不乏退路。   以老道的性子,即便是他不參加武舉,拖家帶口躲進太初觀,老道也不會拒絕。   但他不願這麼做。   如今的他已不是過客,對於這座小城,他已有了許多的難以割舍。   但求問心無愧吧。   -----------------   這一日,靈寶城人聲鼎沸。   來自異鄉的武修,紛紛齊聚於此。   因為今日乃是靈寶城武舉開啟的日子。   張寶藏跟著蘇無恙,向著靈寶城城中心行去。   張寶藏嗑著瓜子神色輕鬆,指著路邊的武修道:   “小蘇兄弟,你看那個身高八尺的,那是極意門的弟子武千軍,一身極意拳法極為強勁,別看他看起來壯碩,速度絕對也遠超同境。”   蘇無恙抬頭望去,遠處的是一個高大健碩的青年,那少年目光如炬,閃著強烈的鬥誌。   “還有那個少女,你別看她看起來柔弱。她乃是弱水劍派老門主的關門弟子,曾一人獨鬥十三個凝血和鍛骨境的盜匪,實力遠超同齡之人。”   張寶藏手指的方向,是一位二八芳華的妙齡少女,她胸前攬著一柄寶劍,神色清冷。   “還有那個看起來酒色過度的,那個是妙手書生,不知是何門派,但是一手指法江湖少有。聽說他在別州得罪了人,才到咱們這武舉的哩。”   張寶藏這些日子依舊坐堂行醫,消息靈通得很,對這些異鄉武者竟是如數家珍。   這些人多是大族出身,而後又拜入武道宗門,家族武學加上宗門武學,實力極為強勁。   那年齡即將破限的妙手書生似乎聽到張寶藏所言,轉過頭來,對二人陰惻惻地笑了笑,隨後竟用手比劃著脖子,做割喉的動作。   隻不過張寶藏一向沒心沒肺,蘇無恙更是演慣了瞎子,竟是對其的動作視若無睹。   妙手書生落了個沒趣,冷笑一聲走開了。   張寶藏正欲為蘇無恙介紹其餘需要注意的敵手,身後突然傳來一聲輕笑。   “我說是誰在聒噪,原來是個瞎子。”   “哈哈!俞兄你說的不對,分明是個瞎子還有個沒用的胖子。”   蘇無恙沒有回頭,卻已知身後之人是誰。   靈寶城三大家族,蘇、俞、李。   這俞雲天和李軒,便是俞家和李家本次參舉的弟子。   張寶藏心寬體胖不以為然,本以為蘇無恙也會如先前一般視若無睹。   誰知蘇無恙卻轉過身去,淡笑一聲道:“你們又是什麼東西?也配侮辱我的朋友?”   不等二人開口嘲諷,一身凡境二階的氣勢展露,竟震得二人說不出話來。   天生道脈者,修行一日千裡。   短短十餘日,蘇無恙的修為竟又有進境,隱隱有突破至二階中期之勢!   二人身後各自走出一名護衛,擋住了蘇無恙身上的氣勢,目光雖然淩厲,卻也並未出手。   畢竟今日乃是武舉開啟之日,若敢公然出手,竇縣尊定然不會輕饒。   蘇無恙笑了笑,搖頭道:“兩個笑話。”   而後便與徑自去了。   俞雲天麵色猙獰,望著蘇無恙離去的背影大聲叫道:“臭瞎子,你給我等著!”   蘇無恙與張寶藏都未把方才的插曲放在心上,看著笑嘻嘻的張寶藏,蘇無恙猶豫再三,還是開口道:   “寶藏兄,你真的打算放棄這次武舉嗎?”   張寶藏撓了撓頭,嘆氣道:“倒也不是我想放棄,可我這幾個月武道修為沒有半點進境,即便參加了也不過是墊底而已。”   “況且……”   張寶藏目光幽幽,輕聲道:“況且元大哥說了,靈寶城的劫難遠未結束,我的實力進了武舉秘境也幫不了你,還不如留在外麵,若是有什麼事,起碼我還有些醫術。”   “你就放心吧!不就是一次武舉嗎?我張寶藏這次不成,還有下次。我就不信真像老爺子說的那樣,我會修為停滯三年。”   話雖這麼說,蘇無恙卻看見了張寶藏眼中的落寞。   若真是修為停滯三年,下次武舉他恐怕更無機會了。   大唐官道,極其嚴苛。   張寶藏放棄的,遠非一次武舉那般簡單。   靈寶城中心處的空地上。   一座數十丈見方的高大法壇矗立於此,法壇四周掛滿了高幡,上麵書著晦澀難懂的符籙。靈臺之上不設貢品神像,唯有天地二尊與聖皇畫像高掛。   竇縣尊龍行虎步,大步邁上高臺。   禮敬天地聖皇之後,竇縣尊麵色肅穆地取出了一道明黃色的聖旨,向著長安的方向跪地,高聲道:   “聖皇詔曰:朕紹膺駿命,當遴選諸士,興我華夏之瑰偉……各路豪傑,皆宜秉誌效力,奮勇爭先,彰我大唐武德!”   一時間,滿城靜默,竟都在認真聆聽聖皇旨意。   聖皇一人之威德,竟至於此!   念完聖旨,竇縣尊站起身來,高聲道:“奉聖皇之命,武舉秘境,今日當開!”   言罷,那聖旨自行淩空飛起垂下,道道明光射出,點亮了高幡上的符籙。   玄之又玄的力量憑空而生,一道一人多高的幽深門戶,出現在法壇之上。   那門戶幽深無比,看不清通往何處,想必便是武舉秘境的入口。   圍觀百姓哪裡看過這種場麵,一時間滿城嘩然。   “肅靜!”   今日的竇縣尊氣勢尤其威嚴,他目視下方:“持武舉恩令之舉子,符合年齡界限者,可持恩令入內。”   “入秘境之後,各舉子各憑本事,奪取他人恩令,最終得恩令最多者為魁首。失恩令者,會在一炷香之內被傳送出秘境。秘境僅餘五人後便會關閉,所餘五人便為中舉舉子。”   一州數百米舉子,竟隻取五人!   蘇無恙眉頭一皺,這意味著這次武舉所考驗的遠非武道修為這般簡單,謀劃、修為、人脈皆在考核範圍之內。   “另外,武舉秘境之內自有規則,隻容武道,術法法器一應事物盡皆無效。爾等若是想靠外物取勝,可死了這條心了。”   此言一出,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舉子們紛紛嘩然,不少舉子麵上露出懊惱之色。   想必這些人便是抱了靠寶物取勝的心思。   竇縣尊沒有理會,肅然道:“武舉已開,爾等速速入秘境去吧。”   語畢,那出身極意門的高大弟子第一個躍上高臺,當仁不讓第一個進入了秘境。   隨後,其餘舉子也紛紛上臺,先後進入那秘境之中。   蘇無恙正欲和張寶藏告辭,卻見得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持著武舉恩令上得臺去。   他目光一凝,突然叫道:“且慢!”   竇縣尊看向他,本想喝罵,但想起他之前對自己確實有些幫助,便問道:“蘇賢侄,你有何事?”   “縣尊大人,蘇氏之人身負重案,為何還可參加武舉?”   竇縣尊看向那正打算進入秘境之人,心中了然,淡淡道:“這位蘇三輝公子,隻是蘇氏遠親,雖也姓蘇,但本案與他並無關聯。”   蘇無恙勸道:“縣尊大人,蘇氏之人此時進入武舉秘境,極為可疑啊。您難道忘了疫疾之事了嗎?”   但竇縣尊卻擺了擺手:“賢侄,疫疾之事已了,便莫要再提了。”   “更何況。”竇縣尊看了蘇無恙一眼:“賢侄你不也是蘇氏之人嗎?”   蘇無恙默然,他知道自己今日說服不了竇縣尊了。   武舉之時莫名黜落舉子,有太大的風險,事關仕途,竇縣尊不願擔這個責。   他轉過身去,那曾經隻有一麵之緣的蘇三輝正看著自己,麵帶著友善的微笑。   但蘇無恙卻感知到,蘇三輝那眼底深藏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