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三輝朝著蘇無恙拱了拱手,笑著走入了那幽深的入口。 蘇無恙麵色淡淡,事已至此,自己已然問心無愧。 他深深看了一眼竇縣尊,輕笑一聲道:“希望縣尊不會為今日所為而後悔吧。” 竇縣尊見蘇無恙亦要上前,喝止道:“蘇無恙,此乃武舉大試,身無恩令,不得進入。” 話音未落,蘇無恙卻已安然躍入了那門戶之中。 身懷恩令,自可自由進去秘境。 竇縣尊望著蘇無恙消失的背影,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法壇之下,圍觀百姓紛紛散去,唯有舉子的親友同伴還在等待。 此時一位穿著皂袍的小吏匆匆經過,跑到竇縣尊的耳邊偷偷耳語了幾句。 竇縣尊麵色一沉,險些藏不住眼中的驚色。 隻因為,消失十餘日的疫疾,再次出現了! ----------------- 武舉秘境之中。 蘇無恙走出奇異的門戶,轉身發現入口已然瞬間消失不見。 他探查起四周,此處位於一處密林之中,四周有蟲鳴鳥叫,天空略顯陰沉。 行不過半裡,蘇無恙便發現了異常。 一股血腥味飄來,蘇無恙循著氣味尋去,竟發現有一名身穿布衣的舉子倒在地上,頸上血流如注,滿地皆是殷紅。 蘇無恙眉頭一皺,如果他沒看錯的話,這名舉子的修為,竟隻是凝血境! 武舉秘境會按修為將舉子傳送到相應之地,二者不可相通,這是公認之事。 難道這秘境出了什麼變化嗎? 殺人者不但奪了他的恩令,竟還下此狠手。 不等蘇無恙多想,一道熟悉的氣息突然出現在他身後。 “臭瞎子,終於找到你了!” 俞雲天獰笑著從林後走上前來,怡然笑道:“你這瞎子,不知走了什麼狗屎運,讓你修到了鍛骨期。本來小爺以為要等到武舉結束後才能收拾你,現在秘境出了差錯,真是上天的安排啊!” 看他的修為,已然突破到了鍛骨初期。 武舉有修為限製,故意壓製修為到秘境之中再行突破的凝血修士不在少數。 蘇無恙看著他得意的樣子點點頭道,笑了:“確實是上天的安排。” 俞雲天最是討厭蘇無恙這幅樣子,不再多言,手中狹刀綻出冷光,冰冷的氣息在空氣中凝結,他一刀掃來,竟帶出片片雪花。 俞家家傳刀法,泠然刀! 一刀掃落,四周草木盡皆化冰,簌然碎了一地。 蘇無恙腳下一動,浮雲現於足底,輕鬆便避過了那凜冽的一刀。 突破後,這是他首次同境一戰,正好借此機會試一試自己的實力。 數個回合之後,蘇無恙看著氣喘籲籲的俞雲天搖了搖頭。 高估這個家夥了,以他的實力,試不出自己的極限。 泠然刀法最重意境,俞雲天此時這般暴怒出刀,刀刀都是破綻。 “鼠輩!有種別躲!” 俞雲天怒喝一聲,殺意愈加強烈,他不顧一切使出泠然刀法的最強招式——冬至! 仿佛間,漫天飛雪飄落,有露水凝結成霜。 蘇無恙感覺到一股刺骨的寒意襲來,卻難得有了些笑意。 這一刀,倒是值得出手。 他停下《渺渺步法》,腳下的浮雲淡去。 而後輕輕抽出了腰間的銹劍。 不爭劍依舊如往常一般,銹跡斑斑,宛若廢鐵。 “去死!” 俞雲天咆哮而來,風雪如同龍卷侵襲,這一刀覆蓋了數丈,把四周草木都碾成了碎渣。 蘇無恙不閃不避,雙目緊閉,那龍卷之中的破綻,在他心中慢慢成型。 “抓到你了!” 狹刀臨身之際,蘇無恙一劍出,欺身而上! 銹劍順著狹刀裹起的風雪,落在俞雲天的腕上。 一聲痛呼,風雪戛然而止。 俞雲天手腕血流如注,狹刀掉落在地。 這便是凡境二階後【洞世之瞳】產生的變化——從敵手的招式中,尋到其中的破綻。 “你……” 和風雪一起戛然而止的,還有俞雲天的喝罵聲。 這一劍之後,俞雲天的眼神竟清明了幾分。 蘇無恙沒有殺他,隻是欺身而上,靠著渺渺步法的極速一手刀劈在了他的後頸上。 俞雲天昏厥倒地,蘇無恙替他隨意包紮了一番,便隨手把他丟進了一處僻靜的草叢之中。 密林不大,蘇無恙一路前行,竟又先後遭遇了三人。 一番廝殺下來,即便其中一人修為已至鍛骨中期,蘇無恙也能靠著【洞世之瞳】克敵製勝。 但手中捏著五枚恩令的蘇無恙,心中卻察覺到了不對。 這些人殺心太重了! 包括俞雲天在內,所遇四人,盡是出手狠辣,似江湖仇殺勝過武舉比鬥,每一招都是殺招。 這不對勁! 蘇無恙看向遠方,血腥的氣息愈發濃烈,隱隱之中,有莫名的變化正在發生。 他想到了蘇三輝進入秘境之前,那莫名的笑容,心中隱隱有了些懷疑。 遠處的一聲怒喝打斷了他的思緒,他心中一動,向著聲音的來處奔去。 他站在高處向下望去。 山坡下的小徑上,雲飛揚陷入了苦戰。 要不是靠著父親所傳的一手安西槍法,麵對三個凝血末期的圍攻,他早就飲恨了。 即便如此,他也顯得左支右拙,苦苦支撐,堅持不了多久。 眼見雲飛揚即將力竭,蘇無恙搖了搖頭,從高處一躍而下。 他一劍挑開三人,催動《渺渺步法》的“踏雲”一式,幾招之間便將三人擊昏。 “是你?” 雲飛揚目露驚異,隨後血光便再一次攀上了眼眸。 “死吧!” 雲飛揚怒吼一聲,心中突然湧出無窮的殺意,他要一槍捅死眼前之人。 蘇無恙心中一動,突然想起不爭劍擊傷俞雲天後的畫麵。 他步法縹緲,與雲飛揚錯身而過。 一道血花綻放,雲飛揚麵上留下一條淺淺的傷口。 但這一劍之後,雲飛揚的目卻漸漸褪去了。 “蘇無恙?” 蘇無恙對他點了點頭,隨後轉身離去。 驗證了不爭劍的效果之後,他有許多事要做。 雲飛揚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 方才他雖被殺意迷了心智,卻還記得蘇無恙那揮劍的灑然與隨意,一招一式看似簡單,卻已不是自己如今的境界所能敵。 這個自己羨慕、嫉妒、怨恨了十幾年的家夥,似乎已經遠遠走在了自己的前頭。 更重要的是,今日被他所救,又拿什麼來恨他呢? 他一言不發,跟上了蘇無恙的腳步。 這條命,他要還給他。 沒有理會身後的雲飛揚,蘇無恙循著若有若無的痕跡,搜尋起了舉子們的所在。 不一會兒便尋到幾個正在相爭的武者,蘇無恙見他們僅是三名凝血境一名鍛骨初期,毫不客氣一人給了一劍,隨後便帶著他們的武舉恩令悠悠離去。 一炷香之後,這些人自會和俞雲天一般,被傳出這處秘境。 此間所生的變化,想必也能靠他們之口傳到官府耳中。 夜幕降臨。 蘇無恙坐在篝火旁,烤著一隻野兔充饑。 聽到耳後的吞咽口水聲,他輕輕一笑,悠然道:“出來吧,我似乎聽到有悶雷在響。” 雲飛揚尷尬地走了出來,武道修士一日所需食物極大,蘇無恙口中的“悶雷”便是來源於他腹中。 蘇無恙不等他開口,便扔了一隻兔腿過去。 雲飛揚麵露尬色,拿著兔腿啃了幾口,見蘇無恙優哉遊哉地吃著兔肉,卻始終不說話,隻得主動開口道:“你不問我為何跟著你嗎?” “怕死唄,為了活命唄。” 蘇無恙一開口,就嗆得雲飛揚險些把嘴裡的兔肉噴出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隨即一想,自己確實如蘇無恙所說的一般,不過是在求活罷了。 於是他放下心中的芥蒂,釋然道:“確實如你所說,我不過是想靠你活命罷了。這武舉秘境似乎發生了什麼變化,靠我的實力……活不到最後。” 蘇無恙看向他頹然的臉,問道:“你似乎知道些什麼?” 雲飛揚點點頭,又搖了搖頭: “我也不知太多,隻是今日在被你救下之前,我曾遭遇鍛骨境的武修,所以知道秘境定然出現了變化。而且……我還記得你救我之時,我的胸中似乎燃著一團火,不停地激發著我的殺意。不止我,今日你所救的每個人應該都是這般。” “還有呢?你似乎了解過武舉秘境?” “縣尊大人曾與我說過一些。據縣尊大人所言,正常的武舉秘境,不過百餘畝地大小,對於武者來說,半日即可走遍。你應該清楚,若是恩令被他人所得,一炷香後便會被傳出秘境。待到秘境內人數僅剩五人時,秘境便會關閉,將剩餘的五人也請出秘境。因此尋常的武舉,往往一日即可結束,最久的也不過兩日。而且,無論哪一次武舉,都沒出現過這般詭異的力量,讓人控製不住心中的殺意……” 蘇無恙心頭一震,他今日除了打坐便是在秘境中奔走,卻遠遠沒有看到秘境的盡頭。 這次武舉,真的能在明日結束嗎? 他正欲開口詢問更多,卻突然站起身來,看向不遠處。 前方,數名武修正並肩朝自己走來。 而這些人,竟是今日被他奪了恩令的那些武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