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問你一件事嗎?” 望著還未死去的易溫,蘇無恙麵色慘然,似已絕望。 那骨架看著他,似乎麵上有笑:“你問。” “方才的你,不是你?” 那骨架的臉上竟露出似笑非笑般的表情:“哦?我不是我,那還能是誰?” 蘇無恙愈發確定了自己的判斷: “方才的“蘇三輝”是你,但你——不是“蘇三輝”。” 二人對話間,武千軍等人正悄然退走,打算盡快離開此地。 雲飛揚雖有些不願,但也明白自己留下隻是累贅。 若是平日,蘇無恙定要大聲叫破,拉上這幾個不講義氣的家夥一起玩完兒才是。 但今日,便算了。 畢竟,死的人已經足夠多了。 骨架微微側身,目送著幾人離開,沒有阻止。 他看了看自己血肉全無的手臂,笑道: “你果然是不同的。” “沒錯,‘蘇三輝’是一張人皮,亦是本君以‘心病’神通擬化的一個虛假影子罷了。你要知道,秘境規則對本君的壓製,絕非肉身那般簡單。” 心病?用虛擬人格躲過天地的壓製嗎? 蘇無恙點了點頭,他與易溫不算熟識,卻總覺得“蘇三輝”的處事與易溫略有不同,如此看來,這便是答案了。 至於神通,他亦有所聽聞。 神,心念。 通,通達。 神通者,心念通達而已。 當然,這隻是佛門的說法。 在更多修行者看來,神通,是超越術法的術法,是接近規則的規則。 武道真意、天賦神通。 這便是仙與人之間的鴻溝嗎? 他握了握手中的劍,突然覺得神仙也就那樣。 方才的一劍,還在他的腦中未曾忘卻。 不是不爭不利,亦非搬山無能。 隻是自己還太弱小罷了。 眼看著“知微”中雲飛揚等人已經走遠,蘇無恙方才開口問道: “你到底想做什麼?” 易溫沒有理會蘇無恙拖延時間的小伎倆,他笑了笑: “快了,馬上你便知道了。” 他轉身望向山穀之中。 這是唯有易溫可見的場景: 血色的山穀之中,無數的死意、殺意、怒意、懼意,從那屍堆中飄然而出,蒸騰於上,相匯相合,流轉不息。 久而久之,它們便組成了數枚玄之又玄的莫名符籙,列於虛空之上。 “嗬嗬,凡人,皆病矣。” 陣引已成,易溫手中憑空出現一道八角羅盤,那羅盤之上八卦地支逆位,充斥著矛盾的氣息。 易溫將羅盤置於左手,反手覆於右手之上。 陡然間,一道肉眼可見的強光直沖天際。 那強光與虛空中的符籙相匯,開始極速轉動起來。 蘇無恙看著天空,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但他明白,易溫的目的,將要達成了。 不過片刻,天空猛然變得混沌不堪,被一片片厚重的烏雲所覆蓋。 大地開始顫抖,山巒如同活物一般咆哮著,裂縫在大地上迅速蔓延。 在天地交匯的邊緣,如同帛布被片片撕裂,混沌在其中滋生。 符籙猛然間發出更加璀璨的光芒。 隨後,天地倒轉! 巨木從泥土中連根拔起,與山峰一同墜落。 河流宛若天河,高掛於空中,河水傾瀉,獨留空蕩蕩的河床。 這方秘境如同匣中之物,倒轉而下。 要死了嗎? 這般的天地異象,蘇無恙心中升起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一座矮峰猛然落下,蘇無恙緊了緊手中的劍。 即便是死,也總得站著。 突然,一道紫光將他籠罩。 那矮峰從他身前墜下,他卻似乎與矮峰處於兩個世界,分毫未損。 蘇無恙轉身望去,易溫正笑望著他。 片片血肉正在他的身上滋生。 遠方,紫光包裹著許多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蘇無恙的視野之中。 武千軍、司慕雪、雲飛揚……還有一些陌生的麵孔。 易溫竟救下了其他所有人! 他到底想做些什麼? ----------------- 武舉秘境之中改天換地,日月失色。 外界卻是明月如昔,風平浪靜。 函穀關內。 距函穀軍大營不遠處,一塊百丈高的漆黑石碑矗立於此。 那石碑碑身斑駁,滿是歲月的痕跡。 碑身之上銘刻著六個字: 道可道,非常道。 此碑,便是函穀碑林的入口。 每逢碑林出世,此碑便會傳出渺渺的誦念道經之聲,函穀關內皆可聽聞。 每到此時,各宗便會合力打開秘境,讓煉炁境的弟子們持著信物進入碑林,尋找機緣。 在那之前,便唯有函穀軍守碑人駐守於此,看顧此碑。 說是看顧,其實也無甚好看顧的。 這石碑看著如同俗物,實則堅硬異常。曾有化龍境宗主意圖在碑身之上刻字,非但無功而返,還被石碑爆發的異象所傷。 這天夜裡,修為達到騰雲境的守碑人盤坐於碑下,正吐納修行。 隻是一瞬,一道微不可見的微光閃過。 石碑之上的“道”字,隱隱將要綻出異象。 無聲之間,一道穿著華麗紫色宮裙的身影憑空而現。 那身影取出一方輕薄無比的薄紗方巾,將其向天空拋去。 那薄紗迎風便長,轉瞬便變得巨大無比,落下之後,將那石碑罩在了其中。 石碑光芒微閃,但在那薄紗的籠罩下,很快歸於平靜。 那紫裙身影未作停留,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向前一步,便消失在了此地。 這一切似乎毫無遮掩,但守碑人卻依舊盤膝閉目,恍若未覺。 ----------------- 破落的小觀內。 少女躺在榻上,墜入夢鄉。 突然,少女的眉頭一皺,似乎陷入了夢魘。 豆大的汗珠從她頭上跌落,夢中的場景令她的呼吸陡然急促。 “不要!” 少女猛然驚醒,望著漆黑的四周,一陣恐慌襲來。 “師父!大師兄!師父!” 少女邊喊邊赤著雙腳跑出臥房,來到了院內。 好在,明月高掛,灑在院落內,讓她平靜了不少。 “臭丫頭,嚎什麼嚎,你師父我還沒死呢!” 一道懶洋洋的聲音從高處傳來。 老道士正坐在院裡的歪脖子樹上,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酒。 “臭師傅!你才臭!” 杞兒皺著鼻子反駁了一句,心中卻安定了不少。 “師父,我剛才做了一個噩夢。夢到大師兄生病了,夢到城裡的人都死了。還有……還有好多屍體從地上爬起來……好恐怖!” 老道士哈哈一笑:“你這丫頭,屁大點膽子,以後出去可別說是老道我教的。” 隱約間,老道突然心中一悸,感到有靈機閃過。 “好像,真要變天了啊……” 老道士仰首望天,月明星稀。 他左手手指微動,卻隻覺天機一片晦澀,難以掐算。 一切,都似乎被隱藏在迷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