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說!” 一個當歸巷的漢子與有榮焉地站了出來。 “我們夫人,乃是安西都護府校尉蘇正之妻,將來要做誥命夫人的人!” 張老三聞言麵色一變,他來靈寶城時間隻有數年,並未聽過蘇正的名號,但卻知道安西都護府校尉這幾個字所代表的分量。 “這……” 張老三正不知該如何是好,一個豁口齙牙的破落戶突然湊到他的耳邊,低聲說了什麼。 張老三聽聞,腰桿頓時又直了起來,不屑道:“老子還以為真是什麼校尉夫人呢?原來是個死了丈夫的寡婦!晦氣!” “你T娘找死!” 當歸巷眾人群情激奮,脾氣較大的漢子要不是被牛叔按著,恐怕已經沖上去和這幫人廝殺了。 “你!!” 楊氏的目中也閃過一絲怒色,但還是強製壓製下來。 她看了一眼方才說話的當歸巷漢子,示意他繼續說。 那漢子憤憤地看了一眼張老三,大聲說道:“我們公子,是函穀關道門持碟弟子,宗門嫡傳!而且一定還會是這次武舉的魁首!” “什麼?!” 此言一出,方才還出言不遜的張老三頓時又慫了,他雖隻是個亡命四方的小人物,卻也聽說過函穀關弟子的名頭,函穀關十六宗雖已隱世多年,但也偶有弟子出世,在這河南道留下傳說。 道宗弟子,在凡俗之中終究還是令人向往而畏懼的。 見張老三猶豫,楊氏連忙借機開口:“這位好漢,當歸巷中並無什麼寶貝,你若不信,派一人進來尋找一番便是。” 張老三有些意動,函穀宗的弟子畢竟不好得罪,更何況,若真打起來,自己等人難免會成了炮灰。 他張了張口,正欲答應,突然心口一陣絞痛傳來,口鼻中竟溢出血來。 張老三心中大駭,轉身望去。 遠處的一個角落裡,隱約有一個人影對他搖了搖頭。 “該死……沒什麼好談的!兄弟們,給我上!” 不知為何,張老三突然變得暴躁起來,一馬當先沖向了為首的牛叔,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在他的身後,更多覬覦當歸巷的人悄然匯聚,隱然有合力攻破當歸巷的念頭。 “夫人,你先走。” 一個當歸巷的嬸子拉了拉楊氏。 楊氏麵色一白,卻依然不願退去。 短兵相接,牛叔以一己之力獨鬥張老三和數名有武藝在身的對手,其他的當歸巷漢子,亦是出手攔住外敵。 但當歸巷的男子,都是退伍老兵,氣血衰退,更是多有殘疾、暗傷在身,雖能靠著境界撐上一會兒,但若有其他人出手沖擊當歸巷,恐怕便難以抵擋了。 “夫人,快走吧,這裡有我們。” 王嬸推了推楊氏,楊氏卻用力地搖了搖頭:“這般時候,又能走到哪去?今日我若是躲了,如何當得蘇正的發妻、蘇無恙的娘親?” 說罷,楊氏便再也不肯退去。 戰況焦灼之際,遠處的人影突然對其他觀望的人使了個動作,其他人頓時也向當歸巷沖去。 近百人從遠處逐漸匯聚,當歸巷危在旦夕。 “都給我拿下!” 一聲怒喝傳來,王捕頭持刀當先沖出,張老三見勢不妙,一刀斬斷邊上的梁柱,趁亂向後一躍,躲入了深巷之中。 到底是積年綠林客,見勢不妙便丟下其他人自己跑了。 而身後的正匯聚而來的近百人,也在官府之人到來後快速一哄而散。 “老王,莫要再追了,先把這些鬧事的家夥下獄吧。” 王捕頭點頭稱是,率眾將拿下的鬧事之人押到了一旁。自那日瘟疫異變之後,不少縣中的凝血好手亦是染了病,雖不至於 楊氏聞聲望去,竇縣尊正緩步走來。 和以往不同,這個麵上總是帶著商人般笑容的縣尊,此時卻顯得十分沉凝。 “嫂夫人,受驚了。” 竇縣尊朝楊氏拱了拱手,早年蘇正在時,他與楊氏見過幾麵,也算是舊識了。 後來蘇家劇變,楊氏深居簡出,但竇縣尊也沒有阻攔兒子竇子青與蘇無恙相交。 楊氏施了一個萬福,誠懇道:“多謝縣尊出手相助!” “應有之事罷了,全靠張小兄弟及時趕到,否則我們恐怕便來不及趕到了。” 楊氏鄭重點頭,表示當歸巷會記住這番恩情。 一旁的張寶藏聞言撓了撓頭,連連擺手表示沒什麼。 竇縣尊突然道:“嫂夫人,我有一事,不知可否一問?” “縣尊請問。” “當歸巷的寶貝,能否救得了靈寶城?” 楊氏搖了搖頭,沒有猶豫,從袖中掏出一枚龍鱗。 那原本流光溢彩的鱗片,此時卻沒了原本的光彩,大片的地方,都染上了一層黑色。 楊氏苦笑一聲:“民婦亦是靈寶城之人,若有辦法,又怎會私藏。隻是……莫說靈寶城,無恙留下的這寶貝,恐怕也庇護不了當歸巷幾日了。” 竇縣尊似乎亦有所料,點了點頭,心事重重地打算離開。 看了看遠處,楊氏略一猶豫,突然開口道:“縣尊且慢。” 竇縣尊回頭,目帶疑問。 楊氏的麵上帶著一絲猶豫,最終還是說道:“方才在遠處,我看到一個人,感覺極為熟悉。” 竇縣尊先是不解,隨即目露恍然:“你是說……是蘇家的人。” 楊氏點了點頭:“民婦畢竟當了十餘年的蘇家人,有些麵孔,終歸還是比較熟悉的。” 牛叔這時也開口道:“方才確實有人在暗中窺視,而且這些人看起來似乎也是有人煽動方才匯聚到了一起。” “蘇家……” 竇縣尊沉默了許久,麵上似乎有了幾分了然之色:“也許靈寶城能否逃過一劫,這些蘇家人便是關鍵。” 想到這裡,竇縣尊心裡一震,叫來王捕頭道:“王捕頭,你派人暗中搜查,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如果發現蘇家人的蹤跡,立即稟報。記住,切莫打草驚蛇!” 王捕頭領命,自帶著人手下去了。 因為此事,意誌略有些消沉的竇縣尊似乎終於看到了曙光,情緒亦是振奮了幾分。 這般情況,對於楊氏自然多出了幾分感激:“嫂夫人,此番多謝提醒。蘇家之人圖謀不軌,與靈寶城之亂逃不脫乾係。但無恙賢侄與蘇家這些宵小亦有不可調和的矛盾,蘇家賊人恐怕會對你不利。我會派人手駐守於此,保護你等安危。” 投桃報李,竇縣尊為官多年,自然是懂的。 更何況……說不定,如果蘇家之人的目標之一便是當歸巷呢? 對於竇縣尊將自己當做魚餌的想法,楊氏其實略有猜測,但事已至此,合則兩利,又復何言? …… 偏深的陋巷內。 一個身影悄然進入一處小宅之中。 老宅之內,一個腐朽的老者坐於陋堂之上,雙目微闔。 “大長老,都按您的吩咐做了。本來事情都要成了,隻可惜官府的人來了,那些沒用的東西全跑了。” 腐朽的老者睜開眼,半片麵皮從他麵上掉落,他卻恍若未覺。 “無妨……時間屬於我們,繼續散播消息動搖縣尊之位,派人盯著當歸巷。這個小畜生,會有他後悔的一日。” 老者杵了杵手中的拐杖,低沉道:“這些凡俗螻蟻,都會在大勢之中消弭。” 腐朽的老者陶醉地吸了一口氣,無數肉眼難見的疫氣竟悉數被他吞入腹中,那腐朽的麵容,竟隱隱有幾分回春之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