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蘇兄弟……其實剛才……” 饒是神經大條的張寶藏,此時也感受到了氣氛的不對。 竇子青朝他搖了搖頭。 “那我的忘川玉佩,又是如何落到你手中的呢?” 蘇無恙沒等竇子青回答,便自語道:“你不是巧取豪奪之人,所以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一場交易。” “一場【公平的交易】。” 對於好友,蘇無恙有著充足的認知。 自小以來,這位身懷淩雲之誌的好友,便是一位真正的溫良君子。 他憐憫弱小,體恤百姓。 他心懷大局,目有遠見。 若百姓有所需,他絕不吝犧牲。 所有人都清楚的知道,有朝一日,竇子青一定會是一位好官。 蘇無恙轉過身,注視著竇子青。 “那麼竇公子,你又是以什麼立場,跟我娘交易拿走我的玉佩?拿走我留下守護當歸巷的倚仗。” 竇子青張了張口,卻不知作何作答。 其實他心裡清楚,若是換做他人,直接帶著當歸巷進入城東,難不成官府還能攔著不成?他能完成這筆交易,隻是因為他是“蘇無恙的摯友”罷了。 其實,從“交易”開始,他便隱隱預感到了今日的到來。 張寶藏不願二人兄弟反目,上前替竇子青解釋道: “小蘇兄弟,這個交易確實是伯母同意的,而且竇公子的確也為此派人守護了當歸巷。方才牛叔求援,便是遇上了帶著我趕來救援的竇公子嘞。” 牛叔在一旁也勉力睜開了眼,朝蘇無恙點了點頭。 “交易? 於公而言,難道不交易,當歸巷之人便不是靈寶城的子民,無需他們守護了? 於私而言,難道不交易,你竇子青便不是我的摯友,可以置我親友於不顧了? 竇子青,你捫心自問,你到底以何立場做這場交易。” “……” 蘇無恙望著院中的屍體,目有慟色。 這些屍體當中,有太多熟悉的麵孔。 有賣豆花的王婆,他的兒子是蘇正的隨軍護衛,早早死在了戰場。但她對蘇無恙,卻像是親孫子一般親。 有糊燈籠的林叔,林叔在戰場上被斬斷了一足,肺腑中了一刀,卻老是喜歡用沙啞的嗓音給蘇無恙講笑話。 李家的秀蓮姑娘緊緊地閉著雙眼,這情竇初開的小姑娘應該是偷偷喜歡蘇無恙的,總愛在他出門時悄悄望著他。 嗯,這個是巷尾周家的小丫頭,才剛七歲,平日裡最愛跟在蘇無恙屁股後邊要糖吃。 蔡叔蔡嬸、王家嬸子、虎爺…… 音容笑貌,猶然在目。 “竇子青,你應該明白,如果來的人不是你,我娘斷不可能交出忘川玉佩。既然你將之稱為交易,那你又到底替當歸巷守護了什麼?” 蘇無恙一字一頓地說道:“竇子青,我知你的大義,你做了“最正確的選擇”,但不是於我。” 此言一出,竇子青再難言語,對著楊氏深深行了一禮,退出了大院。 張寶藏看著蘇無恙復雜的眼神,低聲道:“小蘇兄弟……” 蘇無恙搖了搖頭:“寶藏,我知大義,但我不願被動成為大義的代價。就如同我尊重你的選擇,但如果可以,我還是希望為大義犧牲未來的那一個人不是你。” 竇子青,我理解你。 但也僅止於此。 ----------------- 無論如何,在靈寶諸宗隨著函穀宗進入靈寶城後,局勢便變得明朗了起來。 諸宗弟子部分負責破除城東的餘孽,其餘的便隨著函穀軍一同向外開拓,一步步奪回靈寶城。 諸宗長老們合力,在半空之處立起了一道陣法,將疫氣與瘟神相隔絕。 如此一來,那可以不斷從靈寶城中汲取力量的三尊瘟神,便成了無根之萍。 狄驤率先一刀將一尊瘟神擊潰,周瑀和凰仙兒緊隨其後,解決了各自的對手。 自此,圍攻靈寶城的三尊瘟神徹底隕滅。 彌漫在城中的疫氣,似乎也被兵煞與道門靈力沖散。 城中不時傳來歡呼之聲,那是有宗門弟子屠滅了疫鬼,百姓傳來的歡呼。 在這個許多人終於能夠安眠的夜晚,蘇無恙卻一夜未眠。 他逐個替死去的的街坊們整理好殮容,再以八九玄功洗去他們體內的疫氣,方才將他們交還給各自的親人。 至於連親人也無得,蘇無恙便將他們留下,自行安葬。 天際亮起了蒙蒙的亮光。 蘇無恙守在院外,取出了今日蘇清府死後留下的令牌。 此物呈烏金之色,手感似木似鐵,是蘇無恙從未見過的材質。 令牌的篆刻著雲紋,中間獨刻著一個“仙”字。 蘇無恙向其中灌注了一絲靈力,並無異象出現。 若不是其竟能在石中火的炙烤下完好無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恐怕蘇無恙隻會將其當成一樣凡物。 蘇無恙搖了搖頭,將其裝入石牌空間之中,打算找機會問問師傅這到底是何物。 想到此處,蘇無恙才發現,在馳援靈寶的宗門當中,竟沒有太初觀。 念及此處,門外竟有一聲怯生生的敲門聲傳來。 “知微”一動,門外之景已在眼前。 蘇無恙沉凝的臉上露出了喜色。 打開門去,果然見到一個小丫頭小心翼翼地站在門外。 “大師兄,救命哇,外麵好多鬼!” 蘇無恙笑了,他摸了摸杞兒的腦袋道:“別怕,大師兄在這呢。” 此言一出,杞兒竟果然安心了不少,卻還是快速溜進了門內,嘴裡還催促道: “大師兄,快些進來,躲進屋子鬼就進不來了。” 蘇無恙哈哈一笑,調侃道:“躲進被窩裡才安全些。” 誰知杞兒竟煞有其事道:“對的對的,要把腳藏進被窩裡才行。” 這丫頭。 蘇無恙問道:“師妹,你怎麼來了?師父呢?” “臭師傅!” 說到老道士,杞兒便氣不打一處來:“臭師傅算到你應該沒事,打聽到了你的住處,把我扔到這裡,就自己走了。還神秘兮兮地說是去拯救萬民了,我看臭師傅是酒癮犯了偷酒吃去了!” 聽聞此言,蘇無恙麵色不變,心中卻突然咯噔一聲。 出了函穀碑林之後,他心焦家人安危,獨自奔襲而回,心中卻始終記掛著一件事。 既然他們已從碑林得出,那易溫,又會去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