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口繼續瞄準車廂,幾個穿土黃色迷彩服的士兵弓著腰慢慢靠近車廂,一手舉槍一手打開車門,把司機葛大叔,副駕駛的劉世胤,後排的胡六錚和龔高俊揪著衣領扯下車,每人一腳踹倒在沙塵路上。 探照燈一顛一簸移近,原來是安裝在了一部吉普車的頂部,車後部矗立著一挺機槍,機槍手半身袒露,肌肉虯結,肩膀披掛子彈鏈,映射出黝黝藍光,夜色彌漫中,影影綽綽還有幾部同樣的戰車。 劉世胤幾人的整段人生都在和平中度過,何嘗見過這種陣仗,葛大叔雖說聽聞過槍炮聲,但也從未身臨其境遇過險情,一行人寒毛直豎,幾乎嚇傻,趴在沙土裡渺小如塵埃。 士兵們將幾個搜過身,翻查了車鬥的行李,沖警戒圈外的紅色貝雷帽伸出大拇指做了個手勢。 貝雷帽大步走向前,接過搜出來的幾本護照瞅了一眼,又吆喝了一聲。 葛大叔剛才聽搜查士兵相互交談講的是獅國南部的方言,一句不懂,不過貝雷帽吆喝的是獅國官話盧貝亞語,與鹿國官話加裡納語源出同一語係,隻是音調有差別,大體上可以交流,在工地出外采辦物資也經常有接觸,明白是喊他們站起來,連忙招手示意劉世胤幾個爬起。 身子是起來了,雙腳還是顫抖發軟,跌跌撞撞被士兵押解上最後一部敞蓬車的車鬥,龔高俊沒跟緊,還挨了一槍托,幾乎趔趄撲倒。 敞篷車魚貫駛向夜幕深處,一眾的行李被遺棄在皮卡車上,哪裡還顧得那麼多,先保住小命要緊。 車隊順著坡勢上行,停在了一塊平地,前後左右有幾座瀕臨崩塌的黃土巖叢構成屏障,似被選定作為臨時駐紮的據點。 貝雷帽佩戴少尉肩章,士兵們稱呼他叫特魯托,不斷發號施令,把劉世胤四人趕到一座石巖邊留人看守,其他士兵各有任務,或瞭望放哨,或卸下武器裝備,或挖建簡易掩體,或張搭車輛偽裝網,明顯是野外生存老手。 特魯托少尉坐在子彈箱上,點起野戰爐煮了一大杯咖啡,支起行軍凳,攤開地圖,捏著一個小手電筒細細端詳。 他帶著快速支援部隊的前鋒隊伍,深入政府軍控製地盤,是要在邊境口岸接收友邦援助的戰略物資,但解決掉獅國口岸寥寥無幾的邊防警衛人員,潛入兩國國境界碑中間不設防路段時,遭到鹿國方向鳴槍示警,聽槍聲還不是邊防警員的輕武器,像是已被正規軍接管,所以當機立斷改變計劃先紮營下來,等天亮再偵察一番,如果情況屬實則須改變計劃火速撤離,以防政府軍反撲。 至於剛剛截獲開往口岸的孤零零一部皮卡,是誤以為政府軍的往來人員,當然不能過早泄露邊境檢查站被殲滅的風聲,沒想隻是別國平民,將錯就錯帶走權當人質,政府軍與別國有邦交,應該會有所顧忌。 戈壁地貌晝夜溫差極大,白天燥熱隻穿了一件短袖,夜深寒涼刺骨,衣衫單薄的劉世胤凍得瑟瑟發抖,起來走動走動熱熱身子,平地不大,沒幾步就進入了特魯托的目光範圍。 看到特魯托麵前的地圖邊擺著一盒煙,劉世胤心念一動,緩緩挪步走近,比劃手勢想討支煙抽。 特魯托冷冷瞄他一眼,對待俘虜,話都懶得說,隻輕蔑地擺擺手,讓他自己拿。 洋煙真是嗆嗓子,劉世胤吸一口就咳個不停,淡淡青煙飄向特魯托。 特魯托突然覺得思緒晃動了一下,定定神灌了一大口咖啡,看到劉世胤臉青唇紫,雙手環抱腰肩蜷縮,心裡冒起一種無法描述的奇異感覺,招手吩咐士兵拿了兩張毯子一盒壓縮餅乾遞過給劉世胤,叫他回去睡覺。 時辰還早,天空已微微透亮,劉世胤伸了個懶腰,濃濃哀傷襲來,短短一天竟已恍如隔世,走去平地外沿四周張望,東南方向幾公裡遠處的開闊地帶兩頭各有一座簡陋建築,分別放射出兩條長長的鐵絲網,應該就是兩國的邊境檢查站,往北看是獅國首都方向,黃褐色荒原一望無際,零零落落幾個小村莊,居然選在茫茫沙漠中定居,生存環境得有多惡劣。 士兵駐紮點是一座小山坡,居高臨下視野良好,往北可以監控敵軍進攻來路,往西南有一條山穀,表麵被沙塵覆蓋,隱約可辨車輪痕跡,應該就是士兵的來路和退路,這個選址有戰略眼光。 特魯托皺著眉頭,在望遠鏡裡看到,鹿國邊境線那端集結了多部坦克和裝甲車,兵力估算不少於兩個營,對付自己這二十幾人足足有餘。 鹿軍非敵非友,對獅國內戰一直隔岸觀火,現在重兵壓境應該隻是防止戰爭蔓延,沒有特殊情況還不至於直接交火。 這個邊境點不屬雙方交戰區,最近的政府軍部隊距此有200公裡,就算知道口岸被破壞也還得有幾個小時才能調集人馬增援,物資接收計劃是泡湯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但如果按來路返回被政府軍追擊,傷亡也會慘重,特魯托思考了一下,把劉世胤幾個人叫了過來。 經過葛大叔翻譯,特魯托的計劃是要放他們去鹿國,條件是協商邊防軍借個道抄近路回南部大本營,幾人大喜過望,忙不迭的應承。 特魯托讓一個中士帶一個兵開車,劉世胤正要上車,被特魯托叫住了:“你,留下。” 劉世胤如墜冰窖,看著已經在車上的葛大叔、胡六錚和龔高俊的一臉關切,嘴裡發苦,強裝笑容扮出不要緊的樣子,低聲囑托:“你們過去之後盡快聯係領館!” 特魯托其實壓根不相信幾個外國平民可以說動鹿軍作出軍事讓步,這個部署隻是試探鹿軍會不會和政府軍達成秘密協議前後夾擊,剛才望遠鏡觀察到公路上方有幾條航跡雲,按照政府軍的強烈報復心,這段路途已經變得兇險,據點位置起碼還有隱蔽性,車輛在空曠的路上完全就是無人機的活靶子。 等待中的特魯托電話響起,中士說鹿軍答應借境過路,條件是要部隊先解除武裝,特魯托叫中士趕快回來,帶過去的三個別國人既已被鹿軍扣下就不用理會了。 沒過一會,遠處公路傳來一聲巨響,回程的敞篷車被火箭彈擊中,爆炸冒出滾滾濃煙。 特魯托臉色大變,劉世胤心頭一凜。 差不多同時,一架翼展寬大的察打一體無人機呼嘯著掠過據點上空,往北直飛。 北邊天際線處,數部直升機破空而出,機身被拂曉陽光在地麵投出巨大陰影,機翼旋動,扭曲了大漠的凝固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