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長在背叛者的烙印下。 我,傑米·道恩,盧修斯·道恩之子。換個說法——我,傑米·道恩,背叛者的兒子。在那次處心積慮的丟車保帥後,我的父親被當做了一個棄子,連同我的家族一起遭受了滅頂之災。可笑的是,那陰謀的幕後主使在戰術性地自斷一臂後,並沒有取得什麼突破性的戰果,反而在自己原來的優勢端節節敗退,最後也被皇帝的處刑隊吊死在家中。 我的祖輩世代從政,好不容易得來一個伯爵的爵位,還沒傳下五代,就葬送在了我父親的手中。到我這一輩,所謂的祖蔭已經消失不見。留下的隻有道恩這個背叛者的姓氏。 我是怎麼活下來的?這要歸功於希爾特·阿克蒙德。當時希爾特·阿克蒙德用一手神乎其技的預言術攬財無數,是當時拉昂皇城炙手可熱的角色,後來拉昂王庭知曉了他的傳聞,傳他入宮,他接受後隻說了一句話:“希望日後陛下能允許我搭救一個罪臣之子。”皇帝應允了。之後希爾特·阿克蒙德大肆運用自己的未來視為皇帝趨吉避兇,深得皇帝賞識。再後來就到了我們家被抄的那一天,希爾特·阿克蒙德懇請皇帝兌現諾言,皇帝答應了。我劫後餘生,但是道恩家卻在皇城的暗流中覆滅,被卷入了無底的深淵。 希爾特·阿克蒙德將我帶到了邁克利夫蘭學院,這裡是由他創辦的全拉昂最年輕的學院。在這裡,新世界的大門為我敞開,我也看到了希爾特·阿克蒙德的另一麵。 他不僅僅是一位理想家或是教育者,他同時也是一位老謀深算的利益至上主義者。 拉昂的黑市之主,這是希爾特的暗麵,鮮有人知曉。但是就在他救下我當晚,希爾特·阿克蒙德就帶我來到了地下黑市的樞紐,並對我說:“孩子,在未來,這一切都會歸你所有。”我問為什麼他要將這一切都交給一個和他完全沒有關係的人。他笑著回答道:“不為別的,因為我屬於烏爾斯,這一點永遠無法改變。而為什麼選擇你,因為在你身上,我看到了未來。” “未來,嗎?” 希爾特·阿克蒙德,被放逐的先知。他從我這位背叛者之子的身上看到了怎樣的未來呢? 至今我都在努力地尋找答案。 不得不說,理查的套房真是舒服。在接待完西卡羅爾後我竟然在趴在理查的桌子上睡著了,也許是近幾天的推演太耗費精力的緣故。不過,這種事還是第一次見。 西卡羅爾已經正式宣布加入我們的陣營,而現在,我作為這個團體的主腦必須拿出渾身解數來營造一個拉卡奇斯未來的希望,一個嶄新的太陽。當然,讓所有人都相信這一點有些過於困難,這也並不在我的計劃之中。隻要讓天上的那幾位意識到威脅並采取行動就好。 西卡羅爾毫無疑問是計劃中不可或缺的一環,如果我的千裡眼能看到更久遠的未來就好了,那樣圍繞西卡羅爾我將有更多的規劃。不過我也知道,看得越遠,黑暗來得越快。我可不想變成一個隻剩下靈視的失明者。 西卡羅爾還在安撫克羅托,在我的眼中,我甚至看不清她在遇見艾普斯之前的一切,就像這個人在那之前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但是這又怎麼可能呢?我隻能將其歸於命運女神一分為三的法則的影響力。不知為何,我對於她身體中的那位女神有著一種近乎本能的畏懼,沒有理由。 理查則通過自己的言靈術傳音給管家,讓他前來收拾自己滿桌子的餐具。不一會,一位蓄著銀白色長發的老人來到了門口,他還是一如既往的麵無表情,眼中似乎隻有工作。 但能作為拉昂王庭二王子的隨身管家,這位看上去普通的老人哪有這麼簡單?或許在超凡者造詣上他相較於我們弱了幾分,但是要論實戰經驗和製敵手段他絕對是完勝。 當然,這是我使用復製過來的希爾特·阿克蒙德的千裡眼觀測得到的結論,這位老管家的過去和未來,我出於得失的考慮,沒有過多地窺探。 克羅托早就冷靜了下來,接受了西卡羅爾和我們達成一致的現狀,雖然我看得出來她心裡是很不認同我們這幾位的,尤其是我。至於為什麼?可能是命運女神和“窺視命運者”之間的敵視關係吧。 接下來,就應該找那位有能力召喚神靈的通靈術大師了。 其實,我聽到西卡羅爾這個計劃時,人選就在我心中了。隻不過……這位有能力召喚神靈,至少有成功可能的通靈術大師,性格隻能說惡劣,相當惡劣。 說實話,我是不想和這種類型的男士打交道的。但是我也得去啊!誰讓我選擇了這條路呢?所謂上了賊船,就是這樣的吧。 “那個,大家現在狀態如何?”等到那位老管家走後,我開口對房中其他三人說道。 “挺好的。”理查一如既往地有活力。 “一般般。”西卡羅爾不明不白地回了一句。 至於克羅托隻是盯著我,一臉警惕。 “我們要見一位……巫術大師。他精通各種召喚術式,所以,希望大家在他的臨時工房裡不要亂碰,然後,不要接話。我的意思是,不要回答他的一切提問,或是讓他對你產生興趣。否則你隻能請我們校長出麵了。” “是言靈術嗎?”西卡羅爾問道。 “是。很多情況下他隻是拋出一個普通的問題,但後續的發展可能就由他的巫術或是言靈術完全操縱了。” “聽上去挺危險的。”克羅托說道,“你確定要帶我們見這種人嗎?” “誒,等等,你不會要帶我們見卡米羅·肖吧?那個除了滿足自己‘思維的火花’之外沒有任何正常人興趣的惡魔術士?”理查一臉震驚。 “對,就是他。”我點頭道。 “惡魔術士……”西卡羅爾明顯對這個詞沒什麼概念,畢竟“惡魔”是不會,也不敢在神賜之地烏爾斯造次的。 “講真啊道恩,你和肖不是一直不對付嗎?”理查神色鮮有地凝重,“鬼知道他會用什麼方式對付你。” “別這麼說,大家都是一個班上的。” “你我都知道,全班都知道,但是那個人真的有那個自覺嗎?” “沒有。”我十分確定卡米羅的惡劣程度。 “有才無德,對吧?”西卡羅爾突然插了一句。 “差不多……”我一時半會沒有摸清楚他的意思。 “沒事,交給我了。我是指,我一個人去。”西卡羅爾的表情有些玩味。 他頭也不回地出了房間,向著理查指的方向,也就是卡米羅·肖住的客房走了過去。 不一會門口就傳來了敲門聲,身為房間的登記者,理查象征性地問了一句:“誰啊?” 門外傳來了卡米羅·肖那在我們耳中絕對稱不上討喜的聲音。 “開門!傑米·道恩你給我開門!我知道你在裡麵!” “我在,怎麼了?”現在我已經猜到七八分了,但是我還真沒算到西卡羅爾會做到這一步。 “有個瘋子剛剛過來找我,說要和我合作。聽到我不答應,他反手就把我的袍子給點了!” “確定不是你這家夥說話太刺人把人家惹不高興了?”理查忍不住笑了出來。 “王族的老二!你別高興得太早!是不是你和傑米這個工於心計的家夥合夥找了個我們都惹不起的家夥過來找我的茬啊!” “不是我不想放你進來,是你現在衣衫不整的,我們把你放進來嚇到了客人怎麼辦?”理查沒忘用他的血脈能力所造的那個變形後的物質來觀測卡米羅的窘態。 “傑米·道恩,你小子又跟理查·拉昂說了什麼誇大其詞的話?!” “沒有,那是理查的血脈能力造出來的那個球附在門把手上觀測到你了。”我覺得好笑,但是又不能表現出來。 “還在嘴硬……完了!快開門,那個家夥過來了!我聽到他下樓的腳步聲了!”卡米羅還想和我們一犟到底,但是後來他那憤然的口氣變成了低聲下氣的哀求,那哀求聲中又摻雜著一絲恐懼。作為他的對頭,我很是解氣。 我笑著開門,門外的卡米羅確實衣衫不整,他雪白色的頭發上有著幾處灼燒過的焦黑痕跡,身上的紫紅色長袍已經被燒出了幾個窟窿。我和理查都知道這是卡米羅通靈時所用的祭袍,上麵的應急防禦措施沒有上十處我是不相信的,如今被燒成這樣,真是讓人難以置信。它的邊角已經碳化,用作裝飾的布條有幾根已經灰飛煙滅,原先平衡的美感蕩然無存。衣服的整體到是沒什麼損耗,看來並不是這件衣服有什麼防火功能(雖然是有的,但是西卡羅爾的陽炎一旦燒起來再強大的防火措施也沒有用。理查·拉昂的親身經歷。),而是對方自己停下了自己的火。 “嗤,哈哈哈哈哈!”理查明明剛才通過能力窺視過這一幕,但見此情景還是笑了出來。 “好笑嗎?很好笑。”沒想到卡米羅還有自嘲的閑情逸致。 “你好啊,惡魔術士。”西卡羅爾突然出現在門口,拍了一下卡米羅的肩膀。 卡米羅驚呼一聲跑到了我們兩個身後。 西卡羅爾赤紅色的雙眸中看不出什麼感情。但是我通過先知讀心的那一側可以知道,他笑了。雖然隻是微微地有這麼一點情緒波動。 “看,傑米·道恩,我把他請過來了。接下來就看你了。” “乾得好,你乾得好啊!”我滿臉笑意,對著西卡羅爾道,“交給我吧。” 安撫了一下卡米羅的情緒後,他又回到了那一副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模樣。卡米羅·肖,準確來說他的全名叫卡米羅·德·肖,也就是肖的卡米羅,卡米羅男爵。肖作為拉昂西北的最大行省,和北方聯盟接壤。具有極大的戰略價值,同時,肖也是拉昂本土巫術的發祥地。而卡米羅,則是將拉昂本土巫術和普達希爾傳統法力流轉有機結合的絕頂天才,也正是因為這一點,他在家族中的地位很是微妙。他的生父,肖家當今掌權者的第三個兒子——傑生·德·肖,也是正好繼承家族最後一個侯爵席位的幸運兒,他這個人本身沒什麼才能,但是靠著自己這個兒子和他這個兒子帶來的威懾力,他坐穩了侯爵的爵位,無人覬覦。 但是好景不長,家族中出了一個惡魔術士的消息很快不脛而走,傑生·德·肖隻能將自己的獨子送到皇城,交給拉昂王庭作人質,而就在那裡,卡米羅見到了風頭正盛的希爾特·阿克蒙德。 故事的發展總是這麼類似。其實究其根本,我們這個班上的學生多半都是因為自身的原因或是礙於大局先是來到拉昂皇城,然後被希爾特相中,最後進入邁克利夫蘭。其中多半都進了我這個班,由專人帶領,和其他學生學的不是相同的課程。控製力量、控製自己,這是我們在這裡學到的最有用的兩點。 “傑米,你為了拉我入夥真是無所不用,半神都來了。” “其實,沒有他我們師出無名,為一個罪人脫罪可算不上什麼好理由,尤其是插手這件事的理由。” “‘這件事’是指?” “證實預言的真實性。” “有點困難吧,畢竟……”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卡米羅。你在想:‘證明一個神話體係的主神是錯的就像在規則中挑戰規則。’對嗎?不,你錯了,我們擁有的預言相當於我們擁有了另一片戰場,它給我們提供了可以迂回達到目標的道路。更何況,這是對的,一切粉飾,都是虛妄,就算摻雜了法則。” “對,我可以說你的計劃很大膽,具有實用價值,但是,拯救一個國家,尤其是拯救一個和我沒什麼關係的國家,這個計劃本身並不吸引我。” “不,你會的。你會被我們的提議吸引的。我們需要你——去召喚神靈。” “什麼!!!” 卡米羅差點沒跳起來,他順手抄過了一杯水一飲而盡。那是理查剛剛倒的水,正好放涼了。 理查一臉懵。看著卡米羅將那杯水喝乾。看到我對他擺了擺手,理查隻能又倒了另一杯水在新杯子裡。 一滿杯水下肚,卡米羅才冷靜下來:“召喚——神靈!?你一向大膽,我是知道的。不過……這樣做……我可以說,沒有合適的‘緣’,我們毫無成功的可能性。你懂我的意思嗎?” “當然,西卡羅爾先生,給他看看那把劍!” 西卡羅爾嘴角抽搐了一下:“那個,傑米·道恩,艾普斯的劍,我沒帶出來。” “什,什麼?”我扶額,汗顏,無言以對。 “真遺憾啊,那就沒辦法了。”卡米羅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是他的表情出賣了他。 看到卡米羅作勢要走,端坐在角落裡的克羅托起身上前拉住了他:“劍,在我這裡。” “啊,這……” “讓我看看,行嗎?”卡米羅瞬間就走不動道了。 “你是召喚者,當然可以看。” 她帶入賓館的長方形木盒中,一柄烏爾斯樣式的單手劍靜靜地躺在一匹雪白的羊毛絹上,在它旁邊,是它那平平無奇的劍鞘。那把劍沒有任何險惡的設計,有的隻有劍鋒完美的流線和極致拋光的劍身,劍身上由紮卡和精鋼鑄造的合金讓這把劍擁有著銀白色的外殼和淡金色的光暈。最讓人眼前一亮的是它的劍柄,匠人通過鏤空的技巧在它盤根錯節的木質柄上刻畫出一個又一個耐人尋味的花紋和圖案,那些紋樣立體、大氣,似乎並不是裝飾在一柄用來搏鬥的武器上,而是裝飾在一把祭祀用的祭劍之上。 “漂亮,這也太高貴、太夢幻了。對,沒錯,是夢幻。我第一次看到一柄武裝劍能做得如此精細。看啊,這上麵甚至沒有一絲擦碰過的痕跡,但是通體看上去卻是如此的有年代感。如果這把劍久經戰陣,那麼使用它的人除了神靈還能有誰呢?”卡米羅罕見地陷入了抓住“思維的火花”的癲狂狀態,雖說這個狀態下他很危險,幾乎句句都在用言靈術影響周圍人的心智,但是對於在場的幾位來說,這種事已經算是司空見慣了。先不說我和理查早就知道他容易激動,至於剩下的兩位——西卡羅爾,半神嗎,不能用常理來衡量;克羅托嗎,她身上的謎團比全場人身上能拿出來說的加起來都多。 “這就是媒介?”卡米羅繼續道。 “對,沒錯。”我確定地說道。 “這或許就是傳說中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了吧,告誡權力和危險同在的高懸之劍,也是艾普斯神給敘拉古國王提出建議所留存下來的神話兵裝,同時也是由這樁逸聞升華而成的神劍。”卡米羅還是難以掩飾自己內心的興奮。 “沒錯,就是它。”西卡羅爾收劍入鞘,將盒子關起來。 “隻憑這柄劍,就值回票價了。至於你們的計劃麼,我加入。”卡米羅又順手抄過了一杯水,一飲而盡。 理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卡米羅,默默地倒了一杯水在新的杯子裡。 “是直接從奧林匹斯召喚神靈到修爾維來嗎?”卡米羅問道。 “不是,是從衛城傳送一個神靈到拉卡奇斯來。”西卡羅爾解釋道。 “原來如此……啊!什麼!”卡米羅差點把喝下去的水吐了出來。 “他本尊現在就在拉卡奇斯。”西卡羅爾說道。 “額,這可是術式本質上的區別,雖然現在這種情況相比從奧林匹斯直接召喚神靈來得簡單。”卡米羅繼續他的分析,“雖說在媒介不互通的狀態下傳送神靈級的存在依舊困難。但是擁有關鍵性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單方麵傳送艾普斯神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現在能完成術式了嗎?”西卡羅爾明顯很著急,這家夥心裡說不認同艾普斯什麼的,其實真實想法卻是對艾普斯比誰都關心。也許,他早就將艾普斯當成了標桿也說不定? “心態放平和,我們要做的事還有很多。”按卡米羅平時對我的態度可能早就陰陽怪氣起來了,但是對西卡羅爾,他的架子一下子就放下去了。 “比如?”西卡羅爾追問道。 “比如這座城市真正的守護神——狄俄尼索斯。” “狄俄……” “……尼索斯?” 西卡羅爾和克羅托異口同聲地道出了這個名字。隻不過西卡羅爾有幾分遲疑,克羅托則是有幾分驚訝。 “怎麼了?有問題嗎?”卡米羅疑惑道。 “沒什麼,我之前遇到過一個酒館老板,他自稱狄俄尼索斯。”克羅托說道。 “什麼!?能詳細講講嗎?”卡米羅馬上來了興趣。其實不止是他,除了西卡羅爾在內的我們兩位男士都挺在意這個自稱狄俄尼索斯的酒館老板的。 “是這樣的……” 克羅托詳細地講了講他遇到艾普斯,艾普斯救了她並將她帶到“酒神的宴會”中避險的經過。她也按照自己的記憶來介紹了那座酒館的外景和內景。總之,大差不差。 “有意思……你還記得去那裡的路嗎?”我問道。 “從這裡到西卡羅爾的家,再從西卡羅爾的家到艾普斯工作的酒館……沒錯,我記得路。”克羅托肯定地點點頭。 “我有一個問題,為什麼說這座城市真正的守護神是狄俄尼索斯?”西卡羅爾問道。 “嗯,這個故事要怎麼開始講呢?……宙斯神有眾多子嗣,其中他最溺愛的兒子就是狄俄尼索斯。其緣由為何,眾說紛紜。其中有一種說法是——因為狄俄尼索斯是從宙斯神的大腿裡誕生的所以宙斯神尤其看重他。其實這隻是一方麵,他的身份在諸神中尤其尊貴,他的前世,也就是匝格瑞俄斯,公牛形體的神靈,擁有著能舉起代表著神王金雷的力量。對,沒錯,和你一樣。雖然匝格瑞俄斯被鏡子中的自己吸引,死在泰坦神族的手裡,但是最後還剩下一顆心臟,在狄俄尼索斯的母親塞墨勒懷上他時,宙斯將匝格瑞俄斯的靈魂附在那個胚胎之上,於是乎就有了現如今的狄俄尼索斯。”卡米羅對著西卡羅爾說道。 “那為什麼宙斯還要對他這麼好?為了維護自己的玉座,他應該放逐一切有能力接班的神靈才對啊?”西卡羅爾疑惑道。 “為什麼你會有這個想法?宙斯正是因為吸取了其父克羅索斯的教訓才對自己的子輩十分寬容。至少流傳到拉昂的神話傳說都是這樣寫的。”卡米羅反問道。 “因為,我的父親帶走了我的弟弟,將我遺留在了那片火海中。”西卡羅爾肯定是想起了什麼不快的事情,在說這段話的時候,他的雙拳不自覺地捏緊了。 “額,嗯,我很抱歉。”卡米羅見狀不由得後退幾步,希望能避開西卡羅爾那潛滋暗長的怒火。 “沒事,隻是想起了過去一些不快的經歷罷了。”西卡羅爾擺了擺手,道。 可能是慌了神,卡米羅順手將桌子上盛滿了水的第三個杯子拿過來。吹了吹,溫度剛好,然後他一口一口,不緊不慢地將那杯水喝完了。 不用看,我也知道理查現在的表情十分精彩。 “而且,在艾普斯神斬殺那個不能提及名字的僭越者後,因為他違背了冥河之誓——受到了十年沉睡,十年放逐的懲罰。這二十年間,拉卡奇斯的守護神之位不能一直空著。所以……”卡米羅說話說到一半,西卡羅爾就接過了話。 “所以,宙斯就把拉卡奇斯守護神這個肥差交給了自己最溺愛的兒子。” 被打斷話頭卡米羅很不爽,但是,他也不敢在西卡羅爾麵前發作,看著他忍氣吞聲的樣子我心裡又舒暢了幾分。 “沒錯,是這樣的。”卡米羅最後那尷尬的總結顯得是那麼空虛又無力。 “那現在,我們去拜訪一下這位大隱隱於市的神明?”我提議道。 “當然。”卡米羅滿臉興奮。 “好啊。”理查很明顯還沉浸在三杯水的痛苦之中,興致不甚高昂。 “我倒是早就想見見狄俄尼索斯了。”太陽之子還是一如既往的陰沉。 “故地重遊,我來領路!”克羅托拉上西卡羅爾就走出了房門。 “誒誒誒,等一下!你應該在這裡等我們……”西卡羅爾的聲音越來越遠。 四個男人晚上去城邦外圍的酒館玩一晚上,這種類似的事情在拉卡奇斯並不少見。 況且,按卡米羅的說法,使用拉卡奇斯的魔力脈絡也在狄俄尼索斯這位代理守護神的職責範圍內。我也要從現在開始讓諸神相信,西卡羅爾已經做好了登上奧林匹斯山的準備。作為一名救世主。 我們在街上攔了一輛馬車,克羅托最終還是拗不過西卡羅爾,她隻能把去酒館的路線在拉卡奇斯的城邦圖上標記了出來。不過這完全就是多此一舉,馬車夫一聽“酒神的宴會”幾個大字馬上心領神會。揮舞著馬鞭不緊不慢地架著馬車順著大路前往那個酒館。 從劇場環的左下角埃斯庫羅斯劇場到新城區路線有些長,等到我們就位時,天已經黑了。 聽克羅托說,“酒神的宴會”專辦晚間場,所以我們的時間管理做的不錯,沒有遲到,也沒有來得太早隻能乾等。 酒館通體用木材建造,隻有零星幾處地方使用了石料,而且是以墻壁承重。這裡和拉昂的酒館對比起來並沒有多少不同。可以說,這是刻意模仿的結果?不至於吧,難道狄俄尼索斯是一位喜歡異國文化的神明?不過,在見到他本尊之前,我們一切的猜想都是虛幻的。 “什麼嗎,這不就是建造在拉卡奇斯的沙龍嗎?”理查倒是直言不諱。 “看上去確實沒什麼不同。”卡米羅也附和道。 西卡羅爾倒是一言不發,饒有興致地看著麵前這棟建築。和他待了一個下午,我這才想起來這是他七年來第一次親眼看到外麵的世界。 (給他一點私人空間吧。) 還沒等我回過神來,理查就一個箭步沖了進去。奇怪了,這家夥平時對酒也沒那麼大興趣啊? 幸好我帶上了我的牌。這五十二張牌中總會有一張派上用場的。 推開擋板,走進大廳,這裡隻有零星的幾位散客在談天說地。我們剩下三個人走進去倒是毫無違和感,其他人也自顧自地開懷暢飲,我們現在隻用找到酒館老板,順帶再拉上那個沒有團隊精神的理查就好了。 “看,櫃臺前那位公子哥是誰?”卡米羅開玩笑地指了指我們正前方,那一頭亮眼的金發,八成就是理查了。 聽到了卡米羅的調侃,站在櫃臺前的那位酒客回頭,正是理查:“看看我找到了誰?”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我們看到了一位身著白色襯衫,打著領帶,有著一頭黑色卷發的青年:“你們好,一共是——四位對嗎?抱歉,近幾天我們店內唯一的員工請假,所以很多事都要我來親力親為,招待不周,請多包涵。” “不,我們不是來喝酒的。”西卡羅爾上前一步,湊近了這間酒館的主人,“狄俄尼索斯,你應該知道我們來的目的,作為拉卡奇斯現在的守護神。” “別那麼咄咄逼人嗎,艾普斯的義子。無論要談什麼,酒桌上談總是輕鬆愉快的。” 言畢,他招了招手,周圍的環境破碎,旋轉,加速,並且重新拚湊成了一個新的空間,空間正中央,有一張圓桌。圓桌之上,是各種各樣的盛酒的器皿和琳瑯滿目的餐具、杯子。令人驚嘆的是,這些餐桌上的藝術品沒有任何一件是相同的。我們四人不知從何時開始分別坐在圓桌的四周,至於那位酒館老板麼,他正站在西卡羅爾的身後,換上了一身烏爾斯風格的白色長袍,頭頂由葡萄藤編織而成的頭冠。 “容我鄭重地自我介紹,在你們麵前的正是酒和宴會的神祇——狄俄尼索斯!” “知道了知道了。這就是你的心境?一場永無休止的宴會?”西卡羅爾明顯不怎麼感冒,他起身想要離開這裡。 “並不止於此,年輕的太陽神。你知道的,身為酒神,我的權能就是產生迷醉。而現在,隻要我想,念頭一動,你和你的朋友們就會永遠沉醉於我這神酒的芳香中。” “我還以為你很中立。” “我當然中立!不過你們這三個拉昂人可不算什麼中立分子。你們是想,為希爾特·阿克蒙德翻案嗎?” (什麼!?) 我驚呆了,一時半會連腦子都停止了運作,他是怎麼知道我們真實的目的的?不可能,就算他擁有全視之眼,也不能觀測到人心的波動。從始至終,我的想法也隻跟西卡羅爾提到過。而一個神,想要觀測另一個神的隱私,在不動用相關法則的情況下是絕對不可能辦到的。更何況,普羅米修斯在被赫拉克勒斯所救後就失去了蹤跡,有關讀心的法則也隨之在世間消失。莫非,是西卡羅爾那雜糅的神性讓他的過去能被讀取嗎? 不行,以現在的信息完全得不出結論,隻有一個大概的雛形。但是看狄俄尼索斯的樣子又不像在詐我們。隻能說這就是神嗎? “是又如何?你知道那個預言吧。”西卡羅爾步步緊逼。 “當然。宙斯不退位,神代將會結束,淒慘地結束。” “你應該也知道預言在我們這個國度意味著什麼。” “當然,差不多相當於死刑宣告了。” “既然你知道,那麼……” 西卡羅爾說的話被狄俄尼索斯打斷了,狄俄尼索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真的認為,你就是那個天命之子嗎?” “什……” “甚至,舉起金雷的力量可能屬於你的兄弟,被你生父帶走的兄弟。” “嘖……” “怎麼,說不出來話了?所以說,想讓我站隊,尤其是站到你們這一邊,光憑一個連是否有神王資質都不知道的‘預言之子’,還是算了吧。”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狄俄尼索斯看了我一眼。 這話,是對我說的嗎? “恕我直言。沒有艾普斯,你們什麼也不是。” 艾普斯?對,沒錯,艾普斯。我們來到這裡就是為了得到使用拉卡奇斯魔力脈絡的許可。這句話與其說是嘲諷,更像是提醒,提醒我們的王牌究竟是什麼。 “我們此行前來正是為了艾普斯。”我說道。 “是嗎?” “是的,我們此行過來正是為了將他從衛城召喚至拉卡奇斯。” “看來拉昂引以為傲的魔法造詣也不過如此,僅僅是召喚一個肉身尚在凡間的天神就要祈求一個城邦魔力脈絡的使用許可。而且……達摩克利斯那玩意在你們手上吧。” “或許卡爾·斯旺來此並不稀罕使用你掌控中的魔力。但是……你要知道,高傲的神明,不是人人都像你想得那樣無知。我們私下裡用拉昂的魔力脈絡被你察覺,然後你發出神諭聯係祭司長全城通緝我們,這種事態的發展就合乎你的心意了?”卡米羅拍案而起,怒斥道。 “那樣我可就太惡劣了,不行,不行。嗯……確實不行。” “我們知道分寸。而且,能力不足並不是我們放棄的理由。”我示意卡米羅坐下,起身對狄俄尼索斯說道。 “當然,你們知道分寸。但是你們就沒有更讓我心動的籌碼嗎?” “沒有,但是……總是談論籌碼之類的是否有點太過功利?要不我們兩位來一場宴飲前的開場遊戲?” “遊戲?”狄俄尼索斯一愣,很好的反應。 理查·拉昂和卡米羅·肖都是長舒一口氣,看來這兩家夥也是知道我要拿出除了復製血脈能力之外的看家本領了。 千麵人真正的力量,那一套魔力卡牌。 準確來說,是撲克。 作為能力的使用者,我可以在牌沒有被我翻開前,調整自己手上的一張牌。當然,我選擇要變更的那張牌如果已經在公共區,或者是對手和自己的手上是換不出來的,因為這是完全的覆寫,而不是更替。 至於會不會被對手看出來?這一招我相信它能瞞過神明,至少是沒有全視之眼的神明。而且沒有發出去的牌會歸於漁父之口,所以,就算對方是神,也不可能去往漁父的肚腹之內探尋真相,和那些未曾抽出的卡牌有聯係的隻有我的那雙可以更改牌桌上雙方命運的手。 “有趣,有趣!”狄俄尼索斯哈哈大笑,那狂放的姿態仿佛已然勝券在握。 “怎麼樣,要和我體驗一下這個遊戲嗎?” “當然!你是想用這種方式來贏取地脈的使用權嗎?我隻能說,你很聰明,非常聰明。傑米·道恩。”狄俄尼索斯興致高昂。 我默認了他的說法,過了半響,時機成熟:“那麼,請讓我來準備場地。” 我雙手一拍,隨即攤開。充盈的魔力在我掌中匯聚,一張又一張撲克牌就這樣在我雙手之間翻飛而出,隨著我雙手的開合,那些撲克牌仿佛受到了某種直接的操縱,在我身邊回旋,翻躍。最後,它們在我的身體周圍化成了一層又一層圓圈。 最後,我在空空如也的雙手中取出了兩張本不該存在於這五十二張牌中的牌,一大一小兩張“醜角”:“現在,請諸位……入座!” 隨著兩張刻印著“醜角”,寓意著歡笑的卡牌被我甩向半空,我打了一個響指。 隨著響指的響聲歸於沉寂,周圍變得一片漆黑。 在這片黑幕中,我奪走了這片空間的支配權,並將其塑造成了我想要的形狀。 和之前空蕩蕩的四周不同,我所構築的空間內,燈火通明,金碧輝煌,隻不過沒有燈火照亮之處顯得尤其黑暗。立於四周的四盞水晶吊燈是燈光的主要來源。但即使如此那美輪美奐的建築內部依舊被鍍金的雕刻和各式寶石映襯得閃閃發亮。 理查,卡米羅和西卡羅爾被我傳送回了現實,這是我為數不多能做到的事,畢竟,接下來的卡牌騙術,隻能用一次啊。 “該介紹一下遊戲規則了,傑米·道恩。” “我們要玩的是起源於拉昂一個叫做德克薩斯的地方的卡牌遊戲。” 狄俄尼索斯饒有興致地聽著。 “我們要發獨屬於個人的私牌各兩張,棄掉下一張牌,然後發放三張公共牌。” “因為我們隻有兩個人,所以我打算一局定勝負,您意下如何?” “我無所謂。”狄俄尼索斯回應道。 “所以,加注用的籌碼就不用加在裡麵了,我們用一下變體規則,也就是分別發出剩下兩張公共牌。中間可以直接開對方的牌,不需要全壓。” “至於大小,由小到大分別是比踢腳的高牌、一對、兩對、三條、順子、同花、葫蘆、四條、同花順和皇家同花順。” “變體規則……我們開始吧。” 一張方桌在我們麵前升起,它立足於黑暗。下一秒,周圍的四盞吊燈全部熄滅,一片漆黑中,有一道燈光憑空出現,打在了方桌上。 我和狄俄尼索斯身後出現了兩張座椅,我們坐了下去。 “那麼,遊戲開始了……”我說道。 我們各自身前的兩張牌已經就位,剩下的,就隻有開始的三張公共牌了。 那三張公共牌分別是梅花K,紅桃8和紅桃5。 非常賭的一手。 再等等吧。 兩邊都沒有想要立刻開別人牌的動向。 “過。” “連牌都不看嗎?或許下一張我就湊齊了能殺你的牌呢,傑米·道恩。” “我自有分寸。” “嗬嗬,過。”狄俄尼索斯看了眼底牌,輕笑一聲。 (看了底牌麼?) 第四張牌,它一經出現我便瞪大了眼睛,黑桃8,也就是說,我隻需要掏出一張梅花8或是方片8就能湊成三種相同的花色,而且對手沒有湊成葫蘆的可能性。 那麼,就決定是方片8吧……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應該看一下別的,6點,紅桃6。 覆寫,開始。 (什麼!) 覆寫失敗了。 唯一的一次機會被我浪費掉了,那麼接下來,我陷入了完全的被動。 因為這說明,我和他其中有一位,必然拿著紅桃6。 (既然如此……) “我,開你。” “你確定嗎?” “我確定。” “那麼……” 他翻開了牌,分別是方片8和梅花8。 “嘖……” “攤牌吧,傑米·道恩。” 那麼,隻有一種情況能贏了。 我亮出了牌,兩張牌分別是紅桃6和紅桃7。 “四張牌,同花順。”我長舒一口氣。 “你應該有作弊的手段吧。” “你猜?” “哼……拿去吧。既然你們這麼想要靈脈的話。” 空間破碎,我和狄俄尼索斯回到了原來的地方,他的酒館內。 “怎麼樣了?”理查·拉昂急忙問道。 “你們贏了!現在,誰有興趣挑戰一下我們這位新一任的腕力冠軍?贏者免單!”狄俄尼索斯對著酒館內越來越多的酒客說道。 “好啊!”酒館內一陣此起彼伏的歡呼聲。 “這,這個……”卡米羅一聽到有比試肌肉的環節就心裡發怵,見狀,西卡羅爾拍了拍卡米羅的肩膀。 “讓我看看,你們這些酒精入腦的大漢到底是不是中看不中用!”西卡羅爾叫囂道。 “心有怨氣啊。”我無奈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