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沖見一青袍老者進山洞後問道:“前輩是何人?” 風清揚未答,徑直向林平之道:“林小子,咱們再來比過,華山派的蠢小子且看好,華山劍法是這麼用的!”。 隻見風清揚右手微抬,衣擺無風自動,地上一根樹枝嗖一聲躥入手中。同一刻,林平之箭步前沖,身形帶出殘影,抬頭屈膝折腰,右手反握樹枝橫掃風清揚腰部,招式極其怪異,去勢卻剛猛無比,正是辟邪劍招紫氣東來。風清揚眉毛一挑,驟然躍起“劍”尖朝下直擊林平之麵門。林平之撒手,二指一轉一挑,急抖手腕,樹枝便如花開般展開,劍勢席卷而上,二人“劍”尖一觸即分。不等風清揚落地,林平之屈膝轉胯回身出“劍”直擊風清揚下身,正是華山劍招“有鳳來儀”。風清揚卻避也不避,棋行險招,手中“劍”迅若奔雷,劈斬向林平之額頭,同時扣膝交錯欲夾住來劍。不想林平之亦是不退,側頭翻“劍”一擋,左手二指同時擊向風清揚大腿“血海穴”。風清揚空中腰往右微擰,身微側,左膝內側巧妙拐開林平之二指……二人以快打快,所過之處飛沙走石,吹得幾丈外的火苗忽左忽右。令狐沖的“白虹貫日”大開大合,劍勢向來由上而下,風清揚的“白虹貫日”隨性而至,上下左右適時而出。白虹貫日不得手,風清揚長劍一勒,自然而然的便使出“有鳳來儀”,不等劍招變老,已轉“金雁橫空”。轉折之際,天衣無縫,行雲流水,任意所至。林平之察覺到風清揚總能料敵先機、搶勢反攻,連退三步後陡然提速,手微鬆,劍“隨”腕轉,再到“劍”隨指轉,身形疾風驟雨般在風清揚周身騰挪閃現。 二人鬥得三百餘招,風清揚撤“劍”呼出一口長氣,道:“打住,累了,不打了,哈哈哈哈。”笑聲爽朗,似吐出積壓多年的胸中塊壘。 林平之鬥得正興起,氣息延綿,衣襟鼓蕩,輕撫著手中樹枝道:“每次和風前輩切磋,皆有所得,前輩的劍招有攻無守,有進無退,我剛起手,前輩似乎就知道來劍角度範圍,提前封我劍路。前輩對人體脈絡和周遭環境的了解和判斷,讓晚輩學到了很多。” 風清揚笑到:“你這臭小子想進就進,想退就退,身法極快,瀟灑自如,而且比了兩次就摸到了我劍法的門道,當真了不得,說你打娘胎裡就開始練劍,老夫也信。” 曲飛煙看得直拍小手,姬香滿臉笑意,目不轉睛的看著林平之。令狐沖目瞪口呆,內心極度震撼,身體都在顫抖,心想這一老一少的神乎其技,自己這輩子若能習得幾分也就死而無憾了。 “令狐兄,這位是華山派風清揚風老前輩!”林平之想到什麼,趕緊介紹到。 令狐沖一愣,心想本派還有這麼一位前輩?我從來沒聽師父、師娘說過啊。這清字輩豈不是比師傅輩分還高了一輩,但林兄弟說的一定不會有假。於是趕緊跪下磕了幾個頭,接著開口道:“徒孫令狐沖拜見風太師叔。” 風清揚道:“你起來。”令狐沖又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這才站起身,眼見那老者神色憔悴,道:“太師叔,是剛才和林兄弟比劍累了嗎?”說罷,回身趕緊拿水遞給老者。 風清揚接過水囊,喝了一口,道:“關於我的事,你決不可泄漏一字半句。至於林小子,老夫也有事要拜托你。哎……二位丫頭在此稍等,你倆隨我進內洞吧。” 二人跟著風清揚來到壁畫前,風清揚看著墻壁道:“壁上這些各派劍法的圖形,你們已經看過。五嶽劍派中各有無數蠢才,以為將師父傳下來的劍招學得精熟,自然而然便成高手,哼,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吟!熟讀了人家詩句,做幾首打油詩是可以的,但若不能自出機抒,能成大詩人麼?這些道理林小子早已經懂得,但你令狐沖卻要記住。如今我已年邁,若畢生所學從此失傳,心中甚是遺憾,華山劍氣宗本是一家,卻走了歧途,從此沒落。我將所學傳給你令狐沖,也算為華山派留一粒火種。而讓林小子也學學,是希望林小子能錦上添花,當然順便幫老夫完成一個心願。” 令狐沖跪下磕頭道:“謝風太師叔!” 風清揚轉頭對林平之道:“我曾立下重誓,有生之年,決不再與人當真動手,所以江湖的事我不可能再插手。但我有一事始終放不下,我年輕時曾因私事耽誤,沒參與華山劍氣兩宗的比劍,讓師兄弟、子侄們死的死、傷的傷,流浪的流浪,這讓我抱憾終生。故我想代師收徒,讓林小兄弟替老夫找到曾經劍宗失散的子侄,讓他們能重新抬起頭來做人,不再孤苦無依。不知林小弟可否答應?” 林平之思考片刻開口道:“我答應,風師兄!師弟定會幫住師兄了卻這樁心願。” 令狐沖一呆,尋思著這林兄弟,一下就變成林太師叔了,以後見了他要磕頭不…… 風清揚開懷笑到:“好好好!若不是那晚恰好聽到林師弟和兩個丫頭的談話,我也不會出來,進而也不會認識你令狐沖,一切皆是緣法。你們且聽好了,我所習劍法名為獨孤九劍,為劍魔獨孤求敗所創,第一招總決式便有三百六十種變化,如果忘記了一變,後麵兩招便會使得不對。”隻見風清揚屈起手指,數道:“歸妹趨無妄,無妄趨同人,同人趨大有。甲轉丙,丙轉庚,庚轉癸。子醜之交,辰巳之交,午未之交。風雷是一變,山澤是一變,水火是一變。乾坤相激,震兌相激,離巽相激。三增而成五,五增而成九……” 接下來十日,風清揚半夜便來傳授劍法,日出便返還住所。日出後林平之也不似令狐沖那般比劃練習,卻隻是盤腿在大石上打坐。而中午令狐沖呼呼大睡,林平之則讓姬香和曲非煙一起進內洞學習墻壁上五嶽劍派的劍招,自己則下山采購吃食美酒,也順便避開送飯的嶽靈珊。期間嶽靈珊還帶來消息:嵩山派左盟主來信,說有要緊事商議,嶽不群和寧中則帶著眾師兄弟趕去嵩山了。 第十一日,令狐沖跪在風清揚麵前連磕三個頭道:“感謝風太師叔傳了徒孫上乘劍術,此恩此德,永難報答。”林平之站一旁也深鞠一躬。 風清揚微笑道:“上乘劍術,上乘劍術,嘿嘿,林師弟到是早已上層了,你還差得遠呢。你縱然學得了劍法,倘若使出時劍法不純,畢竟還是敵不了當世高手,此刻你已得到了門徑,要想多勝少敗,再苦練二十年,這天底下皆可去得。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令狐沖越是學得多,越覺這九劍之中變化無窮,不知要有多少時日,方能探索到其中全部奧秘,聽太師叔要自己苦練二十年,絲毫不覺驚異,再拜受教,說道:“徒孫倘能在二十年之中,通解九劍意境,那是大喜過望了。” 風清揚道:“你倒也不可妄自菲薄,學武功,要旨是在一個‘悟’字,決不在死記硬記。等到通曉了這九劍的劍意,則無所施而不可,便是將全部變化盡數忘記,也不相乾,臨敵之際,更是忘記得越乾凈徹底,越不受原來劍法的拘束。你最大的幸運是遇見了你小林太師叔,以後多和他切磋學習,好好用功,我可要去了。林師弟,劍宗的事,就拜托了!” 令狐沖大吃一驚,顫聲道:“太師叔,你……你到哪裡去?”林平之說了聲請師兄放心,隨即道:“風師兄,不如隨我下山如何?” 風清揚道:“我本在這後山居住,已住了數十年,前些日聽你們談話一時心喜,出得洞來……現在我也沒遺憾了,也該回去繼續清凈了。 令狐沖喜道:“原來太師叔便在後山居住,那再好沒有了。徒孫正可朝夕侍奉,以解太師叔的寂寞。” 風清揚卻道:“你我還是少見為宜。對了,要切記!你見到我的事,對你師父也不可說起,其中緣由你已知曉,免得左右為難。” 令狐沖含淚道:“是,自當遵從太師叔吩咐。” 林平之卻憋著笑道:“好了,徒孫別哭了,侍奉風師兄的事我自有安排,你別擔心。在你師傅麵前記得保密就好,包括我這個太師叔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