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了結留影的破事,亂本命掌櫃走過來,遞出一個信封,說剛送到的。 墨奈拆開一看,大喝“不好”,催促眾人趕緊收拾東西上路。 信封裡是一張去西離川的船票,就在今日。 墨奈心裡氣憤,難怪剛才夥計皮笑肉不笑,如果自己不搞【建宗留影】,這船票怕是明天才送的過來。 不多久,留仙居奔出一群匆匆忙忙的修士,還背了女子,吵吵嚷嚷朝【引蟾馱運山】狂奔。 墨奈拖在最後,望一眼大仙坊的雄城,車水馬龍,獨自傷感。 馱運山下抬頭,許多修士腳下踩著法器,在雲霧青山之間,禦劍駕鶴,如同朝聖一般。 假小子扯著荷花袖子,眼中有驚異,便是眾門人,也未見過這陣仗。 不等掌門下令,他們紛紛拿出各色飛行法器,八卦圖、飛毯、小白船兒……品階不高,卻人人都有。 七人腰間都掛了【二方儲物袋】,一個就要十五枚二階靈石,裡麵裝的基本符籙、輔助丹藥可能數量不足,種類是齊的。 無怪老東西死的時候,幾乎一窮二白。 墨奈騎上自己【墨木葫蘆】,飛在最後,前方是師父最後的遺產,回頭,是離別的惆悵。 就這樣?就走了?夢一樣。他從未想過,離開大仙坊時,會如此倉皇、荒唐和茫然。 他咬牙切齒的放狠話:“我等了三年,就是要等……” “掌門!” 那個哭腔,王凡喊了一聲,回身,門人已飛得沒影。 再行,就是雲霧繚繞的懸崖,無數修士遊在半空,一些二階的馱獸拍打翅膀,發出嘶鳴,在山穀幽幽回蕩。 一架極大的碧綠舟船懸停,周身的五彩旋流絢麗。 “【璿璣定風舟】。”墨奈介紹。 世間聞名的大船,五蘊宗手筆,有一艘在西無盡海撞塌了萬丈冰山,挖出來時完好如初,隻凍死一對逃跑道侶。 眾門人登舟,這裡摸摸那裡捅捅,咂舌一個個小法陣的奧妙,興致勃勃。 跟著前麵一波修士走了半天,卻始終和手中的號牌完全對不上,去問人才知道老三給宗門訂的是個小貨艙。 “也能住人。”船夫的嘴臉是一言難盡。 眾人也灰溜溜的,還好一路都有精窮的散修同行,算作慰藉。 穿梭半天,在重物區旁找對了地方,一打開門,一股子極刺鼻的藥味撲麵而來。 “聞久了也還好。”墨奈將門敞著散味,自己倚在門邊,假裝在看力修卸貨。 這時候,兩個小子嚷嚷著餓了,萬搖脂也小聲說著什麼。 墨奈慚愧,再是慌忙火急也應該預備些乾糧,不說凡人,兩個半大小子的門人都在長身體,光靠【辟穀丹】也扛不住。 王凡早有預備,拿出果子糕點分食,又掏了炭爐鐵鍋,引小火球,在艙內蒸起包子來。 荷花與修士配合慣了,自覺打著下手,很快與眾人熱絡起來。 “掌門,吃一口吧。”王凡招呼道。 “啊啊,不了,不餓……”他行出門外,想去艉部散心,半路被上貨的築基修士嗬斥一頓,又回到門邊倚著。 他一進去,裡麵的歡聲笑語就停下。 這是掌門威嚴,還是隔閡? “放好,碼齊。”冰冷的聲音,有些耳熟。 墨奈把腦袋放出去,正巧碰上舒海望過來,又被她白了一眼。 “向舒院使問好,院使辛苦。” 這女修性子難捉摸,墨奈不想再有牽連,誰知對方一把將門推了大開,環視眾人。 “這是你家門人?” 墨奈趕緊介紹,大家一聽是【建宗入籍】的仲裁院使,不住的道謝。 嗬嗬,你們該謝的是我,哪怕師父推開棺材板坐起來,也得先沖著我齜牙咧嘴, 二十多歲的小姑娘,卻一副前輩模樣,接人待物老氣橫秋,讓掌門墨奈心中不是滋味。 舒海早就看過遂心宗資料,對陌生的荷花母女麵露疑色,偏偏不發問,就盯著他看。 墨奈就把洪九指搬出來解釋,聽得舒海冷笑連連,就差沒說“色胚”。 還好有搬貨的體修請示,舒海十分不耐煩,從儲物手鐲甩出貨物,把個寬敞走廊占了大半,又過去指指點點一番。 過路修士見她執中院的紫袍,吞下抱怨的話,側身走過。 哼,有什麼了不起的…… 擔心對方還要問話,墨奈就在門外候著,一幫無知的門人自以為有了熟人支應,吃得開心。 “掌門,吃一口吧。”王凡把兩個大肉包舉到墨奈臉上。 “那老夫吃兩個。”嗅了半天香味,終於吃到了,這小王很有眼力勁。 才吃兩口,舒海又來,直截了當的下令:“你門裡叫燕柒的,到我那裡去一趟。” 燕柒,七門人裡唯一女修,姿色一般,除了本命有些奇怪,也沒什麼可取之處。 舒海丟下一塊符牌就走,一句都不解釋,留下眼珠子亂轉的墨奈。 “有問題?”舒海回身質問。 “沒有沒有,不敢不敢。” 跪都跪過兩回,還有什麼敢的。 回到艙內把話一說,眾人也是吃驚,又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燕柒倒是平靜。 舒海是院使,住的極遠,一路又是禁製又是守衛,墨奈隻好高舉符牌,省去許多盤問,遇見隔絕法陣就把符牌一貼,光幕蕩起波紋,供人通過。 路上他將建宗來龍去脈講了,連同自己如何得的掌門也不避諱。 與其舒海說破,不如自己先聲奪人! 燕柒不是鬆一香,墨奈不會漫天吹噓,索性半點都不隱瞞的和盤托出,心裡也好受許多。 “舒院使肯定存了幾分歉意,你要是有修為上的障礙,或缺功法什麼的,不妨問一問,我跟你說,這個前輩最是麵惡心善,我因在紅塵太久,道心有失,無心多看她一眼,她都……” 由於本命關係,燕柒天生就是個隻聽不說的主兒,省去安慰的套話,還不錯。 哼,誇兩句很難麼? “就知道在這,燕柒跟我來。” 大概是等的久了,舒海竟找了過來,理都不理墨奈。 他懶得回去解釋,就地坐下,瞇起眼睛,琢磨舒海目的,無非本命。 若問修真界什麼最貴,全知老人會說,秘密最貴。 拿同階符籙比較,【隔音符】、【禁聲符】最貴,像【藏命符】、【命隱籙】隻在黑市才有。 燕柒本命【七照連環】,神識結心鎖,【搜神禁】都不好使,最合適法外勾當。 隻是說,“七照”不是本界的天材地寶,燕柒與現在的本命器【化影環】契合度並不高,估計練氣巔峰,就是盡頭。 “就知道還在這,要知道你睡了,給你遞個枕頭多好。”等了個把時辰,舒海一句冷嘲熱諷,喊醒墨奈。 他搓著手、陪著笑,算是把女前輩應付過去。 回到貨艙,燕柒擺出舒海送的幾瓶丹藥、幾張二階符籙,放在墨奈麵前。 墨奈道:“那丫頭給你的,收下就行,未來你想送誰,也由你做主。” 趁這機會,墨奈講了師門淵源,雖不可與外人道,有個直追超級宗門的跟腳,大家也很開心。 祖上闊過也是闊,即是修真香火情分。 “啊,對了,我和張師兄補過你們的日常用度,怕你們在大仙坊亂花,現在發給你們了。”墨奈假裝才想起來這檔子事。 先發了最貴的【明月道袍】,交到燕柒手中,畢竟本門唯一女修,誰知燕柒又從儲物袋中拿出兩件二階道袍,說是舒海剛才送的。 眾人感嘆,紛紛猜測價格,墨奈卻看著其中紫色那件若有所思。 再發宋旗用度,對方道謝的態度要端正許多。 宋旗本命是桿旗幟模糊的大旗,也不在本界,一直尊張吾瀾為掌門,算是押錯了寶,如今與墨奈交流有點尷尬。 陳家村的陳貓貓就不同了,十五歲的雙靈根,本命【羽翰垂綸竿】本界就有,早早到了練氣六層,又是憨態可掬的性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是師父最疼愛的小輩,除了老四。 這孩子拿了墨奈給的一階符籙炫耀,把一疊紙片子甩得嘩啦啦響,要大家恭喜他發財。 陳貓貓對師父印象極深,一個老東西,成了他心中無所不能的神仙爺爺,如何如何愛他,如何如何偷摸塞東西給他,說著說著低泣了起來。 墨奈笑罵一句“老東西”,眾人意會哄笑。 借了師父羈絆,緬懷回憶故人,反正完成了老東西遺願,門人的感傷裡也有愉悅。 他學著師父,把目光從門人臉上一個個的劃過,看著老東西留給他的全部基石、家當。 靈植師史禾,二十二歲的雜靈根亂本命,算是有點用處的,但見他吃包子賊香,怕是不做修行的大夢了。 史家村的何昆是禦獸修士,所謂天賦低的孩子早當家,他才接過用度,就去喂他那一階靈獸【單駝蛛】。 他腳下一隻餓得不行的小畜生,馴良到了不護食,別說鬥法,怕是吐個絲都累半死。 禦獸一道極燒靈石,墨奈想法是以後給何昆換個成年的【多駝蛛】,起碼能運運貨物。 再就是王凡、王礫,一個二十三歲,一個剛好四十六,都是練氣五層的雜靈根。 王礫的本命【破瓦當】其實可走印祭攻擊的鬥法一道,偏偏一味苦修,老頭模樣,怕是師父找來湊數的。 王凡該是這群人裡,他唯一看得順眼的,起碼主動和自己打招呼說話,嘴也甜。 這就是一個門派的全部未來?墨奈不免悲觀。 (大事記「建宗」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