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湖邊的岸礁,地上隻餘一根折斷的魚竿、一灘血漬和魚簍碎片,幾人拿法器、符籙朝水裡打了幾下,不見回應。 賈穀鈺仔細參詳魚簍碎片之後說道:“這像【丹皮鱉】的齒印。” 眾人更來勁了,同時後退了十步,遠離水麵,如果真是此獸,沒個築基修士是難殺的。 【丹皮鱉】是海中蠻獸,追吃白魚洄遊內湖,一身鱉甲難撼,防禦以外還有【毒汁】和【探頭殺】的本事。 這東西在鬼手湖算稀罕物,一年碰到三隻算萬幸,但之前島上廝殺,它是誘因之一。 “定是這畜生看我宗新立,來送賀禮呢!”王凡笑瞇瞇地說。 “繼續釣魚,再放生看看?” 史禾分發靈米靈蟲當做魚餌,眾人乘了法器飛到湖上各處,一邊釣魚,一邊尋鱉。 個把時辰,捉了二三十條白魚,都交給何昆,坐在原來位置,向湖裡拋魚。 “噗……”無論何昆什麼手法,那【坷沫鯽】都筆直入水。 其他人拿了法器,屏氣凝神死盯水麵,魚簍裡的靈魚撲騰,水花四起。 賈穀鈺低聲道:“來了。” 隻見水下一團黑影,漸漸上升,怕有丈許,再浮上來一點,就看得見黑沉沉鱉甲,上麵新舊咬痕,顯然經常惡鬥。 眾人沒想過這蠻獸如此大,心裡都有些發毛。 何昆正將魚簍扯回岸上,不料大鱉幾步登岸,一口咬碎,靈魚落了一地。 大鱉腦袋上長滿黃斑似的層層額鱗,怕是不比甲殼脆弱,一雙灰白眼珠子死氣沉沉,肆無忌憚盯著何昆。 “打!” 賈穀鈺一聲令下,各種法器直向蠻獸額頭撞去。 “當當當當……當當當當!” 八個修士,八次撞擊,八種輕重不同的打鐵聲,全部無功而返。 大鱉若無其事地叼了條最大的白魚在吃,完全不把敵人放在眼裡。 墨奈手中是一柄銅錘,打得頗不順手,正在懊悔,一枚熟悉的小章丟到自己臉上。 “你先用著,事後還給老身。” 墨奈飛起【青銀印】,在空中滴溜溜越轉越大,發出幾聲低沉的嗡鳴後,化作五六丈的小山丘,直接壓在鱉殼上。 “轟”地一聲,大鱉確實被壓住,眾人趕緊放出火係符籙,將這大王八一陣好燒。 火焰剛去,就聽到“滋滋”的吞吐之聲,原來大鱉正吐出灰色液體,噴到【青銀印】的底部,隨即一股青煙冒了出來。 “不好!” 墨奈趕緊收回法器,懸於身前查看,印章的一角已有被毒液腐蝕的跡象。 大鱉連遭攻擊,也生氣了,粗大鈍厚的象腿慢慢爬幾步,鱉頭忽地探出,對著何昆就是一口。 好在燕柒拽動捆在何昆身上的繩索,早一步把他拉開。 大鱉一擊未中,卻不再離開,顯然是被剛才幾番攻擊激起了兇性。 “這惡鱉怕是快到二階,又是食慣了活食的,諸位切記小心。”賈穀鈺警告。 “這……” 油鹽不進的龜殼,壓又壓不壞,打也打不過,眾人與大鱉對峙,有進寶山卻空手而歸的痛苦。 最壞的是,如果大鱉不走,引來散修窺視,更是壞事。 墨奈得意的說:“吾有一計,可使大鱉死而死矣……” “在下倒有一個辦法。” “我也有點小想法……” 哦,跟我賽聰明是吧?不過也是,若是修士乾不過蠻獸,也沒有如今的修真界了。 屆時賈穀鈺已帶人將【玄武穿石陣】拆了,在岸邊重新布置,隻罩方圓二十多丈,簡單許多。 墨奈拿大印砸向大鱉,邊打邊退,時不時還拋出一尾靈魚,引大鱉入陣,他腰間係著繩索,一旦大鱉咬人,燕柒就拉他退後,也是幫他節省靈力。 眾人法器中,唯獨【青銀印】對大鱉有效,這個時候也顧不得掌門什麼的了。 如何刺激大鱉,墨奈也已經搞清楚了,每次他隻用法器的【破甲】,拿大印一角去釘大鱉甲殼。 隻要擊中,大鱉就發了瘋的來咬他,追不上要走,又被一條【坷沫鯽】誘惑回頭。 等新陣布置完畢,所有人都圍了過來,【火球術】、【爆裂焰】、【地獄火】等道法符籙,不要錢似的朝大鱉丟了一輪。 這些閃光耀眼的一階道法,頂多對大鱉眼睛有點刺激。 但水係生物天生畏火,大鱉見身邊火光四起,把那毒液周身噴了一輪,毒液一碰到火焰,就升起灰白色的煙,十分刺鼻。 “退!”頂在最前麵的墨奈喊一聲,燕柒猛拽繩索。 原本以為大鱉的這招【毒汁】是壓箱底的絕招,誰知說吐就吐,八個修士都吸了少許,不住的咳嗽。 最後是壓陣的賈穀鈺,打出一枚風符,驅散煙霧,才算過關。 那【丹皮鱉】吐液時還被墨奈打了數下,恨之入骨,噔噔噔幾步穿過濃煙,伸長了鱉頭,對準墨奈就是一口。 墨奈自以為安全,正檢查手臂傷勢,誰知那鱉頭憑空長了一尺多,還在空中拐了個彎,鋒利的血齒直奔墨奈腰間。 “小心!賈穀鈺喊了一聲,卻是已經遲了。 墨奈眼見大鱉獠牙離自己越來越近,動作卻變得越來越慢,甚至看得見大鱉嘴裡殘留的白魚殘渣。 他心道兇多吉少,許多往事一一浮現腦中。 十三歲之前,日日欺負兩個師弟…… 二十六歲還未找到本命器,開始喜歡路過青樓…… 三十二歲師父死時,自己居然覺得鬆快了…… 就聽到“嘣”的一下,什麼東西被脆生生咬住,卻不是修士血肉? 像一個啞謎。 墨奈回過神來時,已穩穩落地,離得大鱉很遠,那畜生嘴裡咬了一塊白色瓦片,正嚼得起勁。 另一頭,丟了本命器的王礫吐出一口鮮血,歪倒在地,不住的搓揉胸口,完全不知道先搞幾顆【回春丹】吃吃。 此時不是道謝的時候,墨奈又召喚大印,使了全力,配合各色火焰,不要命似的丟出去。 “墨掌門且打坐恢復,讓宋旗頂一會子!”賈穀鈺高聲喊道。 宋旗已捆了燕柒那端的繩索,過來替下墨奈,墨奈對賈穀鈺的指揮有些摸不著頭腦,自己隻是分神,靈氣卻還是充裕的。 脫離戰陣後,墨奈吞了顆【回氣丹】,才意識到自己和大鱉已纏鬥一炷香不止,換作別人真得調息了。 隻是他這些年,修為未有寸進,除了捯飭沒用的偽本命物,多數時間都在磨練靈力,真元比同階修士要醇厚許多。 墨奈隻歇了一時,場間已起了很大變化,準確的說,已經亂了套。 宋旗的法器、功法,仿佛被克製,【丹皮鱉】根本不去理他,加上兇性大發,此刻正四處亂咬。 眼見大鱉離得大陣遠了些,又在到處噴射毒液,一時間手忙腳亂難以應付。 “不要亂!等我過來!” 墨奈登上【墨木葫蘆】,先把這幾年積攢的符籙,一張張朝對方腦袋打,同時將大印懸在大鱉頭頂,欲壓未壓。 大鱉見墨奈歸來,一路狂喜狂奔,最後的半裡路頃刻就到了。 眾人見【青銀印】手法如初,就知墨奈靈力富餘,不覺刮目相看,尤其同境界的王礫,年紀還大七八歲,驚嘆、羞愧、佩服一股腦全綻將出來。 “開陣!” 等到大鱉龐大的身軀進了法陣,賈穀鈺催發中樞陣盤,宋旗、史禾、王礫、王凡一同運功,地麵一陣震動,小型【玄武穿石陣】激活。 法陣的【飛石】狀態下,砂鍋大的赤石飛起,一下下擊打大鱉龜殼,發出有節奏的撞擊聲。 作為蠻獸的一種,大鱉對危險有天生的敏銳,飛石才打了一陣,它就有退意,生抗飛石,原地轉了半圈,要朝陣外逃去。 賈穀鈺再次催動陣盤,飛石來得更密,砸得更重,讓大鱉每挪動一步都十分艱難。 墨奈也扔出大印,【巨大】、【極重】一使,大印”轟“地落下,斜斜壓在鱉殼上。 他自己盤腿坐在地上,拿靈石補充靈力。 大鱉被兩麵夾擊,不僅負重極大,四肢和腦袋也不時被紅石多次砸中,一些鱗甲砸開,一些血肉現了出來。 大鱉怕是沒吃過這麼大的虧,尤其是傷口還被各種火符燒著,劇痛不已。 見自己無法輕易出陣,它索性頭尾四肢全部縮進甲殼裡,任憑飛石敲打,隻喉中不停低吼。 這一招眾人是真沒辦法,如果大陣把鱉殼擊穿,就不值多少靈石了,再被過路散修撞見,說不好是誰困住了誰。 “不行,我靈氣快耗盡了……”史禾有氣無力地說道。 王凡喘著粗氣說:“我也是……” 宋旗燕柒雖未作聲,但看他倆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 墨奈十分肉痛地拿出一枚三階靈石,交給賈穀鈺,“把這個按在陣盤上,讓大家留點靈力。” 有高階靈石做補充,眾人也得以喘息。 “唉,吾還有一計……”墨奈嘆息一聲,快速把自己想法一說。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回,沒人搶話了。 “撤陣!” 紅光陡然一退,大鱉頓感掣肘全無,嗅著水汽,四條粗腿爬得飛快。 隻是等它踩到水時,扇麵大小的【青銀印】,轟地一聲,將累得半死的大鱉再次壓住。 墨奈飛身上前,對準鱉頭就是一記【火球術】。 “吼!”大鱉箭一樣刺出鱉頭,直奔墨奈腰間。 “就是現在!”墨奈大喝一聲。 幾乎同一時間,宋旗祭出的【擒妖抓】,一把鉗住大鱉脖頸,不過兇物力氣太大,夾是夾住了,卻被鱉頭帶著直奔墨奈。 眼見墨奈要被咬成兩截,空中忽然落下數條白花花的大魚,如雨般掉落在大鱉和墨奈之間。 一條白魚就落在兇物嘴邊,沒奈何,畜生隻得順勢叼了一條,此時再咬墨奈,已經晚了一步,一桿紫色小旗,卡在大鱉的上下顎骨之間,咬也咬不斷,縮也縮不回。 眾人如同瘋子似的揮動法器,瞬時間鱉首活活被法器鈍物打斷,紅的、黑的、紫的從傷口綻將出來,大鱉再無聲息。 “掌門!掌門!掌門不好了……” 不知怎地,被拉出來的墨奈已躺倒在地,身邊趴著的何昆大哭報喪。 “去去去!掌門隻是力竭,你這孩子,說話吉利點兒哦……去把魚撿了!”同村的史禾吼了何昆幾句。 墨奈幽幽睜眼,拿眼神詢問,史禾趕忙點點頭,隻聽那邊撲通一聲,燕柒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不好!”墨奈剛想起身,昏死過去。 (大事記「開荒」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