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歸埠,煩心事是凡心事 靈植小店密報:遂心宗治下百姓登島前,其掌門破小境界升為練氣六層,時隔十數年才有攀升,宗門卻未見慶賀,或因窮困。 在西離川的諸多野史中,也有墨奈破境記錄,但多以“掌門擺手,稱手熟爾,無需慶祝”一筆帶過。 前一種說辭的可信度更高。 練氣六層的遂心宗掌門,此時正在樹下吐納。 破了境也沒多大區別,就靈力醇厚些,嗯,以後就這麼和人說。 賈穀鈺早給墨奈造了漂亮小院,可這十來天,還呆在墓園旁的斷崖上。 老東西,我破境了,好好瞅瞅。 他睜開眼,看見一片淺黃落葉,和穿紅綴花褂子的賈穀鈺。 “走吧?山門就你我在,還裝什麼樣子?” 老太太胸口掛一串兒珠子,拄著不知哪裡搞來的龍頭杖,活脫的大富之家老太君。 再看自己,鬥笠、蓑衣、赤腳,誰看了不贊好一個船夫! 喬裝打扮去接村民上島,被賈老太嘲諷是做作的白龍魚服。 墨奈載賈穀鈺向四村進發,一路如主母出巡,車夫死死閉嘴,不給任何機會。 還有什麼事沒辦的呢?他一路行一路想。 三千人的口糧用度先買了一季,家禽家畜一樣搞了點,蔬果的種子、春耕的犁具堆滿倉庫,可見四村修士拳拳之心。 過湖的大船,也安排了八艘之多,不過想讓鄉親們遊遊湖散散心。 “這一天天的,我走的哪是修真門派掌門路,更像為凡人修真傳承做嫁衣。” 沒有親族離散聚合,無法理解大家庭冷暖。 飛葫蘆一停,賈穀鈺就被一群漁家舒熟婦圍住,嘰嘰喳喳把她金玉錦繡的褂子一誇,老太太笑得褶子都褶一塊了。 至於墨奈,已在船頭,看著排成四條長龍的村民,慢慢朝湖邊走來。 三千人,人人拄杖,老的牽著小的,步履蹣跚。 青壯年背著鍋碗瓢盆,一路咣當作響,是千裡迢迢的挽歌。 所有人都穿的樸素,甚至破爛,背上大包裹裡,一點細軟,一些吃食,一點無法割舍的物品。 要拋棄舊家園,又車馬勞頓太久,即便離家園如此近,也很難引他們興奮。 宋旗信裡說,途中逃了十幾個,死了二十多個人,算少的。 要這些人背井離鄉不容易,還要說服他們成為宗門一份子,老東西這方麵的本事無人可及。 至今他還記得師父唾沫橫飛描繪新村模樣,聽得人人咽口水。 師父啊,如今宗門的樣子您滿意嗎? 四個隊伍中領頭的是老族長,也是前任村長,大概都吃了丹藥,臉色不錯。 陳貓貓那一支隊伍最熱鬧,身邊跟了六七個水靈靈的大丫頭,據說全是青梅竹馬的玩伴。 “哼,算盤打得真早。” 墨奈倒不擔心貓貓,荷花這麼會來事兒,也隻讓陳家大傻子誤以為萬搖脂是親妹妹。 此刻荷花十分關注陳貓貓,時不時對他搖頭、擺手,作未來丈母娘的隔空指揮。 為了回報王礫教女兒習文,荷花陪在王族長身邊,一張嘴停不住,說得王家老頭眉開眼笑。 “哼,定是拿我亂本命當福報宣傳。” 沒辦法,靈根越雜,責任越大。 宋旗不回,他家村子就冷清極了,往往宋家老頭問三四句,隨行的燕柒才答一聲,還好萬搖脂活潑,一路學她媽亂嚼舌頭誇掌門。 沒辦法,本命越亂,能力越大。 何昆在哪裡都是不招人疼的,身邊隻有幾個醜丫頭,孩子臉色很差,眼睛直瞟萬搖脂。 誰說白龍魚服沒意思的? 四個族長,隻史家的老頭子,和墨奈擦肩而過時,微微頷首。 看在老頭子印堂發黑、大限已到的模樣,墨奈決定饒了史禾這一遭,而況他這時候跑前跑後,想訓也逮不到人呢。 登船後,墨奈能感到村民的愉悅,一如當初八修士飛到湖上時的輕鬆。 天高雲淡、湖麵碧波、水汽清甜,遠處隱約的湖心島,要不怎麼說傍水而居的人有福了呢。 時不時有人玩水跌落湖中,又被門人以小小道法救起。 意外有意外的效果。 仙師的及時搭救,讓他們感覺自己再不是孤零零飄零的流浪兒,這樣的保護,哪怕村子的一代人死去,也會延續下去。 八艘大船,熱鬧極了,四村的人隔船大聲聊天,像極了在甄家農田裡的那些農夫,對著稻田另一頭叫喊。 墨奈覺得自己來對了。 船上、島上、掌門座上,都對了。 登島之後,還要走十多裡地,大夥兒卻像打了雞血,走得帶勁,那背上的鍋碗瓢盆甩起老高,叮當的歡曲。 墨奈先行一步,到達四村交匯的集市,換過【燈霞道袍】,正是三千百姓的宗主、堂堂宗主模樣。 四村百姓一路顛簸,風塵仆仆,所以今日不搞慶典、不測靈根,好好吃頓流水席就好了。 一眾凡人擠在高臺前,鬧哄哄的低聲竊語,墨奈登臺,【正冠】一凜,鴉雀無聲。 墨奈上次經歷這般景象,是在執中院。 “諸君,辛苦。”墨奈帶著法力的一聲安慰,響徹全場。 千戶村眾,齊齊跪拜,墨奈取了四瓶益壽丹藥,贈予四村族長,就算禮成。 接著是賈老太登臺表演的時間。 這高臺隻搭了個框架,更不要說垂脊、瓦作:上梁,是百姓最愛看的熱鬧之一。 隻見老太君掐法決念道語,龍頭杖上飄出二階符籙,打出一個魁梧漢子,赤上身、紮頭巾,自虛空行,抓起地上粗壯的大梁,朝上一拋,正是凡俗講究的“拋梁”。 那主梁穩穩落下,如長了眼睛一樣,卡進榫眼榫頭。 “好!”一聲喝彩,血都熱了。 要不怎麼說賈老太才是宗門裡最會來事的呢? 大漢握拳再一錘,嚴絲合縫!這上梁的事就成了。 “吼!”場間歡呼震耳欲聾。 嗯,他們就好這一口。 墨奈正說下臺休息一時,高臺出將的一側殺出王凡,臉色十分難看:“我反對這門親事!” 但良辰吉日的事,誰又能真攔得住呢? 滴滴噠滴滴噠…… 嗩吶一響,史禾拜堂。 誰也不會想到,史禾會在百姓歸埠的當日成婚,做了個雙喜臨門的好事。 此時的史禾,已換了身紅色袍子,穿花蝴蝶似的在席間敬酒。 “同喜同喜!吃好喝好!”史禾高舉酒杯,些許米酒都能把修士的臉喝紅,也真是難為他了。 史禾身旁是如花似玉的新娘,頭發盤起來,上麵插滿金銀飾品、花簪和珠子,穿彩裙,著對襟紅襖在一旁輕笑,臉頰微紅。 何昆端著一套酒具,苦著臉幫史禾斟酒。 沒辦法,今日凡眾是客,他本想拉著陳貓貓一塊做,惹來隔壁村八個老太太痛罵。 高臺後麵,王凡喝著悶酒,一個勁兒的告狀。 “那史禾自從做了宗門靈植,其他的事都沒眼睛看啊,這回還要搶我早就看中的姑娘,掌門你要替我做主!” 自從史禾開墾靈田,人就嬌貴起來,引水、值守、捕獵的日常活計盡量推脫,隻墨奈、賈穀鈺吩咐的事,他會殷切。 這些墨奈大概知道,一些惰怠、傲慢他原本不當回事,隻是今天來的這一手,有些過分。 當初師父為了捆綁四村百姓,搞過好幾次聯姻。 比如幫王凡牽線,和宋家村的頭號美人有了來往,當初就說過,建宗之後就納她做妾。 誰知史禾在凡人歸埠的當天,提出要明媒正娶宋家美女,大概還提了宋旗、王凡的庶務之爭,果然奏效。 王凡說了一堆,墨奈隻用一句:“你能娶人家當正妻麼?” “掌門我苦哇,那女孩與我青梅竹馬,兩情相悅……”王凡已是醉了,比大胡話張嘴就來,他這輩子頂多見過那女孩五次。 “得了吧你!”墨奈一腳把王凡蹬倒,“醉話隻允你說這一次,人家已經拜堂,是你嫂子,以後要有閑言閑語,我弄死你。” 王凡還在那裡低泣,哪裡有個修士的樣子。 這委屈,墨奈懂。王凡和他一樣,都還有修真念想,自然想等到煉氣後期,乃至築基之後,娶個女修士當老婆,對王家有莫大助力。 參照物很好找,洪九指、賈穀鈺就是。 “嗚嗚……那掌門你把萬胭胭給我……”還在借酒裝瘋。 真是越說越不像話! 墨奈讓燕柒王凡丟到外頭醒酒,正巧宋旗在門外等著說正事。 宋旗將放靈石的儲物袋,笑著遞給墨奈:“呂家給【坷沫鯽】定了‘大十小三’的行價,這次大白三百斤、小白兩百斤,開業打了對折,銷得賊快,最後我家得了十五枚二階靈石。” 墨奈覺得宋旗笑得奇怪,神念探入儲物袋,驚道:“咿,怎麼有這麼多?” 宋旗哈哈一笑:“多出來的靈石,正是掌門師兄【藏鮮玉匣】之功啊。最先一個玉匣賣一百塊一階靈石,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後來王凡提議提價,我們一路漲到一百三十五塊,也就漲不動了,刨取往返路費以及各項用度,拿回三十枚二階靈石。” 也是,有口欲的練氣修士,渾身上怕是長了八百個心眼子,這玉匣既比市麵的好,當然好賣,玉匣成本不過售價三成,看來是大有作為。 “玉匣名字也是王凡取的。”宋旗為王凡說了句好話。 “呂家那邊……發現什麼異樣沒有?” “沒有,呂管事似乎很忙,王凡和他送來的夥計混得很好,光青樓就陪著去了四次,也未見異常。” “沒事就好,你回一趟不容易,出去喝酒吧。” 正事說完,宋旗就心不在焉了,轉頭一回到婚宴,就一片大呼小叫,要他這主婚人說幾句,就入洞房了。 “也不知道急什麼,你們掌門還光棍兒著呢!” 墨奈看一眼門口呼呼大睡的王凡,心想這小子膽子大、鬼點子多,也會玩,就是沉不住氣。 塞了顆【回春丹】到他嘴裡,再拿腳蹬幾下,地上有了動靜:“我要搖脂!” 哼哼,也是個會打算盤的,萬搖脂是山門裡唯一的丫頭,眾人疼愛,據說還和洪九指沾親。 “嗬,那你得先娶荷花,才能做那母女齊……人之福。” 王凡麵上竟現出一絲猶豫:“也不是不行,之前荷花姐一直粘我來著……還是算了,我有些怕,那村裡姑娘我要先挑!兩個!” “你也不怕噎著……先去鬧洞房吧。” 有王凡的洞房花燭,一夜喧嘩,史禾也對著墻根罵了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