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心宗門規第五十條》:在蠻荒,少說話。 《遂心宗門規第五十一條》:生死關頭,能求饒求饒,能求救求救,一定要開口說點什麼。 墨奈剛應下自己身份,那少年掐訣的二指已在眉間一吟,一團藍撲撲的圓光以極快的速度飛出。 目標並非墨奈,而是出言提醒的餘升。 那道藍光來勢洶洶,隻一瞬就從刺入餘升眉心,又從他腦後穿出,消失在黑暗中。 餘升哪裡想到少年竟先殺自己,帶著不可置信的表情,仰麵倒下,腦袋嗑在石頭上,眉心一縷鮮血,順著嘴角滴下。 一簇火光蓬射,炸得營地火星飛濺。 吳正拉著墨奈已退出二十餘丈遠,手中一枚符籙正化為飛灰。 墨奈也捏了【仿·百裡符】的玉簡,又退十餘丈,算是和敵人拉開了距離! 少年大喝一聲:“狗賊哪裡走!” 肅清營地外,磷火點點,吳正與墨奈各貼一張【輕身符】,沒了命的狂奔。 吳正問:“你與那一老一少什麼糾葛?” 墨奈都快哭了:“我哪有時間招惹主地修士,那小子就是有病,不然殺餘道友做什麼?” 要說冤枉,也不盡然,起碼少年問對了姓氏才動的手。 但墨奈必須把話說死,不然吳正極有可能把他交給老仆少年。 “你【執中令旗】可帶在身上?” “留在宗門沒帶出來啊。” 他後悔死了,宗門剛和呂家、甄家合股做生意,根本算不上肥羊。 回頭看,黑夜裡有一輛戰車遠遠跟著,顯然是精良的飛行法器,若不是吳正路熟,七拐八彎,早就被老少修士追上。 吳正幾次朝離川方向逃離,都被老仆截住,現在隻能朝影垣西邊逃去。 【輕身符】隻能管個把時辰,靈力耗盡,就是死期。 吳正也知不妙,趕緊祭出【速行樽】,拉了墨奈上來:“你趕緊回靈回氣!” 若是吳正早點拋下墨奈,趁老仆少年猶豫,或許還有機會逃跑,但追了這麼久,什麼對策都想好了,不會再留活口。 一路追追逃逃,之前他們幾番遭遇蠻獸,此時逃命路上拋出了數條靈魚、鱉肉,一隻小畜生都見不到。 墨奈修為太低,一旦他駕馭飛葫蘆,才拉開的距離又被追上。 眼見天邊有光,二人【回春丹】、【回氣丹】吞了好幾顆,再服反而有害了,墨奈建議:“趁天還黑,咱們找個樹林起幻陣躲入,或許還有機會。” 吳正沒有作聲,仍是在石山裡繞來繞去,不知在想什麼。 墨奈又說:“吳兄救我,已是大義,若起幻陣,還有生機。即便他們找到了,破陣還需時間,吳兄可借機休息,屆時先行逃離,反正他們目標是我,說不得吳兄能活下去。” 吳正肩膀微沉,【速行樽】猛地右轉,鉆過一個極隱蔽的圓環石門,再逆溪河、入密林,一氣嗬成。 墨奈鬆了口氣,之前吳正繞了幾個時辰,就是為了在這地形交錯的地方,把他拋下。 吳正一收起飛行法器,就癱倒在地,不住的喘息:“他們想找到這裡,也要半個時辰,趕緊把幻陣立起來!” “好!” …… 一條野狗,在藤蔓和灌木的小丘旁,倉皇四顧。 它死前還在疑惑,那條路走了多年,怎麼就迷了路,卻已是十數年之後的事了。 小小幻陣,精妙有限,隻迷蠻獸。 想起那一記殺人藍光,吳正心有餘悸:“那個距離,怕是築基修士也來不及擋,應該就是宗門給的保命法器,消耗性的。” 一炷香前,兩人已立下幻陣休整,如今氣息平穩,正在商量對策。 所有的辦法在絕對力量麵前,不堪一擊。 “吳兄,這一場雖是無妄之災,也因我而起,如若他們真發現了,你可從幻陣逃生法門離去,隻要我在,起碼拖住一人。”墨奈誠懇地說道。 吳正心下思索他話中真假,作為蠻荒老桿子,這等生死遭遇,早就遇到過。 蠻獸說要吃你,餓不餓的另說,那肯定是饞了, 修士要你先走,那就要搞清楚去哪裡了。 西離川和閻王殿,是兩個方向。 “實不相瞞,我宗還有秘術,行的是九死一生的策略,吳兄請稍等。” 墨奈也清楚,單憑幾句話,難以取信於人,他當即將本命器立在身前,閉目盤膝,識海中湧現孤墳野草的畫麵。 兩方氣機牽引,先是【無字劍碑】沉入地下,隨即墨奈也融入土中。 “啊?這就跑了?”吳正慌了,也氣笑了。 土遁?不是土係的單靈根,用這慢騰騰法子的逃命等於自殺。 無法感應對方的存在怎麼說? 正是焦急無奈,墨奈已經從土裡鉆出,並將儲物袋中的玩意全部倒出來。 這套主動交代的流程做得一多,流暢的要命。 除了散修十件套,還有少量靈石,六七個玉匣,一枚小印,【仿百裡簡】、一張小盾,以及必備的丹藥符籙。 確實沒有奇特的逃生手段。 墨奈將【遁木盾】、【仿百裡簡】推到吳正跟前:“我之秘術,基本上就告別這類逃遁法器了,你帶著,可能救命。” 性命攸關,吳正也不推遲,通通收下,再遞出一枚玉簡說道:“這上麵有我和餘道友……唉,有我倆在定君仙坊的住址,如若我回不去,煩請墨掌門照顧吳、餘兩家親眷!” 這就是托孤了啊,如此從容,話術大概牢記於心。 “我真是可笑,竟覺得【活到死】能撐我到七老八十,如今是起了報應,別說子嗣,就連衣缽傳承都沒有哇……” 嗯?我要有親傳弟子,又能教些什麼呢?厚臉皮?這不是天賦嗎? 墨奈漸漸走神,回憶又開始如走馬燈般行過。 “墨掌門……墨道友……喂,老奈!”吳正不得不給他一巴掌。 哦哦哦,就要死了。 墨奈也趕緊托孤:“墨某隻一句口信,我若身故,請人去闔水盟找我三師弟,由他臻選下任掌門。” “吾之衣冠塚,設在我師父旁邊作伴……” “宋旗立即與王凡調換位置……” “我的【十方儲物袋】送給燕柒……” “我還是記在玉簡上吧。” 洋洋灑灑寫完遺囑、分完遺產,老仆少年還未來攻,兩人不免心生僥幸。 “咄!”一記微光亮起,正打在幻陣上,一陣波動。 這是【破陣符】的手段。 “小煉!”老仆在外喝止。 大概埋伏太久,少年忍耐不住,出手試探。 見形跡敗露,老仆勸道:“二位道友,昨夜是場天大的誤會,老朽先道個歉,可否給老朽一個賠罪的機會?” 等了一會,見陣中無人應答,少年又打出【破陣符】,這次落在不同方位,已經在找破陣方法了。 墨奈也開始回應:“二位道友,我墨奈活到今天,連殺人放火的事都沒做過,怎麼會和您二位有了過節,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那少年罵將起來:“什麼?殺人放火?把你剮了我也不管!我就問你,我那……” 老仆出聲打斷少年:“吳道友,我少公子心急,才誤殺餘道友,你若生擒墨賊,即可冰釋前嫌,我這邊還有大禮相送。” “嗬,他騙鬼呢,他枉自行兇,我【執中令旗】一搖,讓他身敗名裂。”墨奈恨道。 吳正笑說:“墨道友放心,這一套我熟,但凡他說的是真話,就該用天道誓約打頭,哪裡還這多廢話。估計就怕你搖旗報復,才一定要滅口的,而且你我把誓約簽得死死的,我怎麼殺你?” “嗬!老吳,你還是想過當叛徒哈!”墨奈佯怒。 吳正苦笑,無心玩笑。 墨奈揚聲說道:“老家夥,你殺了我好友,我與你不共戴天!等我回去,定要你……” 砰!砰!連連兩聲,定是那老少二人惱怒,開始正式破陣了。 “吳兄,珍重。” “墨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活到死。” 吳正再不遲疑,貼著小丘站立,這邊墨奈開始瘋狂叫罵,是沒有半點餘地的汙言穢語。 “嗖!”幻陣側後方,吳正破土而出,又立即捏了【仿百裡簡】,身影變幻,再出現已是十餘丈之外。 陣外二人早有定計,少年去追吳正,老仆拿了一柄寶劍,仍守著墨奈。 墨奈仍在罵罵咧咧:“別說吃你幾塊爛鹿肉,老子在定君仙坊……” 陣內聲音戛然而止。 “糟了!” 老仆駕了戰車,盡量飛高俯瞰,卻不見任何人跡,也沒有法術波動。 “哼,想玩調虎離山?”老仆持劍,就在半空守著幻陣,等待少年歸來。 兩個時辰後,仍是一幻陣一修士的局麵,老仆不免憂心。 少公子是他從小帶到大的,天賦極佳,而且性子又烈又傲,正是名家風範。 隻是太自傲了啊,這蕓蕓眾生,多少骨骼驚奇的孩子倒在大道旁啊。 “隻能先行破陣了。” 老仆十分肉痛的拿出兩張二階上品符籙,先甩出一張,頓將幻陣打得發抖。 不多時,幻陣盡消,卻隻是一片空地。 是什麼瞬間移動的高階法器帶墨奈逃了?總不可能如此悄無聲息。 老仆拿著【飛劍】連戳地麵,貫進貫出十數下,仍是一無所獲。 “嘶……真走了?”老仆心裡越來越擔心少公子安危,就是準備去找少年。 “嗷!” 一頭泥熊從灌木叢裡撞出來,兩腳直立,一對熊掌不停拍胸,對著老仆示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