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利將遂心宗和陳家摘出去,才算真正入了正題兒。 “這個,”王院使一指第四具屍體,“算場間主謀,問不出什麼,手又重了些,人就沒留住,秦炎出來。” 墨奈眉頭一皺,這禿子沒死? 秦炎從人群裡鉆出來,和其他散修一樣,目光略呆滯,顯然是【問心】之類的道術導致的。 王淳說道:“你及一乾攻打遊龍幫山門的道友,罰役【院卒】,就從清剿西無盡海島上開始吧。” 一聽這話,龍管事急了:“院使大人?這如何使得?他這是破山門的大罪啊。” 言下之意,我執中令旗都用了,你給我來這個? 要說起來,【執中院卒】其實算最下等的差事,比散修還不如,不僅天天和蠻獸玩命,一旦和外人起了爭執,不問對錯都可先殺了。 王中淳笑道:“嗬,那你想如何呢?把在場這些殺了不難,那還活著的,和你家就是血仇。” 說的是呢,在場幾十個修士,不說有個白胡子老爺爺,起碼子孫後代是不缺的,在修真界既不能斬草除根,留一個都是後患無窮。 龍管事沉默半晌,問道:“那敢問院使,他們充役多久?” “那就看你家幫主意思了,正常的三五年也就行了,他們在那邊也活不了更久,而且他們在離川,比不在強,畢竟紫旗也不是白用的,龍管事你說呢?” 秦炎一聽這話,目光更呆滯了,而那些練氣修士,直接低聲哀嚎。 留著散修不殺,可以牽製其狐朋狗黨不和遊龍幫作對,王中淳的處理是非常妥當的,隻是龍管事不甘心,一心低頭思索更好的策略。 王中淳終於不耐煩了:“我這人好為人師,所以話多些,換任何一人來,哪會和你打什麼商量?他破你山門,你執旗我行事,這事就算了了,罰役什麼的算白送的,你可懂?” “謹遵院使令。” 話說到這份上,龍管事再不點頭,自己怕也要一同去剿蠻獸了。 王中淳自覺做好了好事還被人怪罪,也懶得多話:“行了,你們去院裡報道。” 也不警告逃跑的後果,怕是存了再次殺雞儆猴的意思。 秦炎好像比較懂這一套,默默走到屍體旁,打開自己儲物袋,倒出所有東西,靈石留下,其它又都裝回去。 和吳正、餘生差不多,秦禿子兜裡,除了散修十件套,就幾塊用於快速恢復靈力的二階靈石。 其他散修有樣學樣,墨奈看著地上絕對碼不起來的一小堆靈石,撇撇嘴,這赤條條來,就等打家劫舍。 “這……真不如拿三十枚三階靈石了事啊。”墨奈越想越覺得這事看不透了。 “都散了吧。” 再下令,院子裡的人呼啦啦全走了,留下四具屍體、一小堆靈石和欲哭無語的龍管事。 墨奈故意拖在最後麵向龍管事道歉:“龍管事,之前在山門前……” 龍管事有氣無力的擺擺手:“我明白,也和院使大人說過了,這事你我都是身不由己。” 如果這也是演戲,那可比我當初騙吳正他們高明多了。 又安慰了老管事幾句,見探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墨奈也拱手道別。 出到院外,遠遠看到荷塘旁站了許多凡人,大概是這所大宅子的住家,正看著那群低飛的散修離去,就算看不清,也知道他們眼中憤恨。 如果有一天,我身死道消,也有親人眼望仇人遠去麼? 想到這,他有些感傷,又有遊絲一樣的鉤子勾著他把心裡話說出來,他全身一緊,馬上運起【泥塑木雕】,壓住這股沖動。 “哦?有些意思。”一個聲音,響在耳邊,又如響在心裡。 墨奈下意識朝天上看去,又立即後悔,自己這雙狗眼,惹出太多禍了! 還好這次沒有威壓降下,天空那處也沒有人,墨奈搔搔頭,有些莫名其妙。 一旁的王中淳見狀,也覺得有趣,也朝天空那處看了一看、等了一等,才走到墨奈身邊,低聲說:“我在【歸元門】下,墨大掌門要記得哦。” 墨奈又是一緊,圓圓的眼睛看著王中淳,對方一笑,踩在星星點點的一塊奇石上飛遠。 什麼意思?都看上我了?無端端給我報什麼跟腳?天空那人是誰? 帶著無數疑問,墨奈坐著飛葫蘆回宗,飛出去很遠,才想起何昆還未跟上。 回頭找了半天,最後在荷塘中央的小舟上,正和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的黃衣小姑娘說悄悄話。 “這外海風氣,真是颯浪,還都是小孩子家家,大庭廣眾之下……”嘀咕歸嘀咕,眼見兩小無猜,他也是一臉老父親的慈笑在臉。 也沒用多久,那女孩子率先結束話題,起身持槳蕩舟,長發披肩,慢慢朝著岸邊劃過來,還唱著外海船歌,聲音好聽極了。 “姐兒頭上戴著杜鵑花,迎著風兒隨浪逐彩霞……” 小舟劃得近了,墨奈看到舟上少女肌膚勝雪,長得嬌羞,不是何昆可逼視之的容貌。 “配不上啊。” 何昆見墨奈早在岸邊等著,白白的臉紅一紅,很是不好意思,那少女大方,輕巧跳下舟子,朝墨奈一笑,朝何昆擺擺手,自顧自去了。 “掌門……”何昆揪揪衣角。 “無事,但你沒泄露門裡的事吧?”墨奈關切的問。 何昆搖搖頭:“她就問了我修為、天賦什麼的,她也不懂這些的……” 那完了,這婚事鐵定沒戲。 何昆還不自知,喜滋滋的坐在飛葫蘆後麵東想西想,完全不知掌門憂心忡忡。 一隻【拐頭鳥】飛過,滿是關它屁事的表情。 椅子山。 遂心宗山門,護山大陣開到最大,水汽縱橫、綠意盎然,此時原本湖上捕魚的四村漁夫,也不見蹤影,連湖裡那些魚籠也收了起來。 墨奈搖搖頭嘆嘆氣,正要掏腰牌,裡頭奔出個人,跑得極快。 “掌門!” 宋旗也如此心切啊。 墨奈極輕鬆的擺擺手:“沒事了沒事了,你別擔心,趕緊喊人出來下魚籠,越如此越應該外鬆內緊,反正於凡人無礙的。” 宋旗也笑了:“是,我這就去張羅,師兄先到大殿,封丹師來了,他……你還是自己去看好些。” 雲山霧罩的。 眼前椅子山,踏上白玉石的階梯,經過自己親筆寫下的宗門牌匾,走過一花一草,心裡無限感觸。 我的山門啊,願你永不被人攻破。 到了大殿,就見吳正與封丹師說話,還一臉的笑意。 果然有些奇怪,這封丹師隻來過大殿兩次,而且也都是賈穀鈺、宋旗作陪,今天卻換了吳正坐主位陪聊,其他門人也盡數在場。 見封丹師氣質不同,墨奈運起神識朝封丹師身上掃一下,樂了:“啊!老封……喲嗬?你這是要築基了呀!下次見麵是不是得改口叫封前輩?” 封丹師笑一笑:“墨掌門要喊,就現在喊,可以借一借掌門吉言不是?” 吳正又說:“這次封道友是特意趕來我山門贈丹的。” 這,就有幫忙護山門的意思了。 自家正遭個無妄災,封丹師此時敢來,是有點情誼在的,這時候要有人攻山,總不敢把封家人一起殺了。 就這,比那人影子都不見的甄誌勇強了百倍。 墨奈快走兩步,握住封丹師雙手搖一搖:“論歲數,墨某喊您一聲前輩也是應當的,而況封前輩與我宗親近如斯,墨某在此預祝封前輩順順利利築基啦!” 墨奈直率,封丹師反而不好意思了:“哈哈,其實去年選修擂臺鬥法之後境界就有些鬆動,又得你家一直資助【丹皮鱉】甲殼,終於給我煉成二階丹藥,一並也站上了此境的巔峰,其實吧,我覺得還是老封順耳。” “反正今天是不會改口的,真到那時候,封前輩想讓小修我怎麼喊就怎麼喊哈!” 一樁破事了,結了封家之誼不說,還可以名正言順給執中院送東西,算是逢兇化吉了,墨奈這邊和兩個築基修士笑談,眼角瞥見大殿外,黃欣似乎一閃而過。 唉,還有個冤家要應付。 遊龍幫戰事說完,封丹師倒替墨奈擔心起來:“聽墨掌門分析,這裡頭透露著古怪,怕還有後續啊?” 墨奈隻得佯裝鎮定:“肯定是沒完的,但要說和我有多大乾係也談不上。我湖上兩天沒送魚,甄誌勇前輩也沒來催促不是?他老人家那性子我是知道的,鼻子極靈,我宗真要垮塌,他家漁船早開進來了。” 遊龍幫的後續,墨奈心裡是有些預料的,但封丹師畢竟不是自己人,不好和他說。 “出了這等事,墨掌門是否想過尋援手相助?我封家當然義不容辭了。” 墨奈暢笑一下:“要什麼援手,我覺得有老封在就足矣了,橫豎和我宗無關,如若真撞上了,嘿嘿……” 之後他與封丹師又說了一會子話,二人句句不提呂家,又句句不離呂家,反正呂家既不退婚,自家還是贅婿一位,算是還有護身符的。 晚間,遂心宗大開酒宴,一是慶祝墨奈順利回宗,二預祝封丹師築基,墨奈悄悄下令沒讓凡人入內。 酒桌上,封丹師談笑風生,和選修擂臺時那個沮喪修士判若兩人,臉龐紅潤有彈性,身形更瀟灑,比老四、吳正築基前還要靈動好幾分。 最主要是這個丹師身份,一旦築基,身價將要暴漲,不僅一舉擺脫煉製【回春丹】、【辟穀丹】這種大路貨的營生,甚至連【丹皮鱉】的材料都可以不要,搞一張與本命天賦契合的上乘的丹方,既掙靈石又破境界。 史禾此時坐在下首,時不時討教靈植問題,一個種植一個煉製,這上下遊之間的勾連是說不盡的。 史禾殷勤,封丹師靈力時而外泄時而聚攏,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估計也是窺見了一絲絲的破境契機,酒過三巡,史禾終是搔到了封丹師癢處,索性當場講經說法。 “何謂三種丹?人空,名空,道空。” “何謂虛空中清靈氣?萬物含三,除身有縛,可解草木之縛……” 丹道可說是靈植靈材的上家,吳正、史禾聽得津津有味,墨奈身懷【墳頭草】之本命,半句都聽不懂,心裡卻有絲絲懊惱。 選修擂臺上,墨奈是拚了命,最終卻把到手的少年丹師拱手送給薩家。 如若當時好好栽培一下,和史禾打個配合,弄弄靈丹自產自銷,可不要太得意哦。 “唉,不能貪得無厭。” 封丹師離開前,墨奈送上厚禮,卻被對方婉拒,說是之後【丹皮鱉】出水,捉個活的回去就行,到時還要麻煩眾修士出力,如此雲雲。 墨奈自然答應,用水產還情,沒有比這更好的買賣了。 有了聽道感悟的借口,墨奈留在大殿打了一天的坐,後麵幾天,又說理順靈魚捕撈的事,墨奈接連在湖上、村裡落腳,盡量避免和黃欣打上照麵。 修士有這一點好,無須片瓦、床榻也能在世間遊蕩。 沒辦法,他猜測露噫埋的入魔種子已經生根,而美色一道恰是墨奈之前遭遇過道心動搖。 建宗當日,墨奈因對舒海動心而察覺有心魔作祟,這黃欣和舒海又有幾分相似,沒準兒根源就在這裡! 在想不到解決辦法之前,他是沒辦法見她的了。 湖上葫蘆上,他口占:我隻在兩個地方,唉,埋怨自己無能,床上,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