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絮語,為賞明月停3年(1 / 1)

餘下史 兀那小修 6047 字 8個月前

“煉穹?煉穹?”   在地下洞窟裡行了個把時辰,無數蜿蜒曲折的通道裡,布滿扭曲錯綜的潮濕巖石,墻壁上凝固著血跡和蒼白無神的骨骸殘骸,或是風聲,他總能聽到陣陣幽怨淒厲的哭聲和呻吟。   “煉穹?煉穹?”   循著舊痕跡,他終於到了二人之前約定之處,這鬼地方,隻怕築基修士進來都難逃一死。   “邵叔……你來了。”   仍是少年嗓音,一顆螢石亮起來,照見當日追殺墨奈的少年,邵煉穹慘白的臉,若不是他周身隱約逸著靈力,就是個鬼修了。   邵漁拋個儲物袋過去:“這是三年的用度,且拿著。”   邵煉穹看也不看,收入袖口:“邵叔以後不會來了吧。”   “或許吧,遷居大事,沒個十年八年是安穩不下來的,”邵漁燒出一塊空地,地蠍、百足蚣頓時化了焦臭白煙,“你父親臨終囑托,嘿嘿,是辦沒辦好呢?家主暗示此行不可耽誤遷居,墨奈隨時執旗又有跟腳,最終是讓一個老嫗出首認罪……”   耐心聽罷故事,邵煉穹傲氣揚言:“殺不掉更好!我上次說過,和墨奈的事,我自行處理。”   邵漁苦笑一下:“你畢竟是邵家人,遂心宗殺了邵仆,一命抵一命是最輕的。”   “哈哈哈哈哈哈!”邵煉穹仰天長笑,淒婉的笑聲在洞窟裡傳了極遠,“邵家人?你當我不知道爹是怎麼死的?出門前他什麼都和我說了!邵家人……你一個金丹修士,跑人家練氣山門裡逮一個沒壽元的老太太?我爹以前怎麼對你的?”   “煉穹!”邵漁嗬斥,“我邵家滅他一個小小遂心宗,要半炷香?等你築基,看事情就不會以日計、以月計!大局!你知道嗎!”   邵煉穹根本不理:“邵叔真當我這幾年隻呆在洞裡頭?嘿嘿,您隻是擔憂道心有障,才答應我爹出手的,是不是?有交代就行,老祖早就放棄我了……”   “煉穹!你要朝這處想,我邵家值當沒你這個人了!”   嗬嗬,嗬嗬,嗬嗬,又是一陣響徹洞窟的陰寒冷笑,螢石忽明忽暗間,邵煉穹身體下陷,落入洞窟深處。   一個聲音,自下而上:“感謝邵叔為我家出手,以後我隻是跟我爹姓,與你邵家再無瓜葛,若有一日我成就了金丹,先滅遂心宗,再……咕嚕咕嚕……”   地底似有泥潭、沼澤,直接封住邵煉穹的嘴,什麼聲音都聽不真切了。   一聲嘆息,又有解脫。   唉。   “墨奈……墨奈……”   這次他聽清了,是老太太沒錯,聲音忽強忽弱、忽近忽遠,若喋喋不休,若欲言又止。   呼喚,散在迷霧裡。   “墨奈……墨奈……”   他沖出迷霧,卻撞上一堵墻,用墓磚壘得極密實,連摳進去的縫隙都無。   他高喊:“老太太!我在這!我在這!”   聲音留在了這一邊,一絲一毫也沒傳過去,他抬頭,隻看得到幾丈磚墻和更高的迷霧。   “掌門……掌門……”   墨奈回過神,發現下麵成婚的一對新人正等著他的祝福語,王凡側著頭對他擠眉弄眼的。   “以我靈山之名義,以我遂心宗之名義,祝福……和……永結同心。”他背書似的說了一長串。   嗩吶吹起來。   賈老太太隕落的深夜,不知是在夢裡,還是神識在入定後的翻騰,墨奈忽然身處迷霧,向左走或向右走,都遇見一堵墻,而老太太的呼喊,就在對麵。   史禾死的時候,他也聽到類似的呼喚。   隻是老太太呼喚得更持久,好幾次修行時都“夢”到過。   是夢麼?他不知。   自打自己娶了道侶,四村迎來了一波瘋狂的成親狂潮,也對,那時凡人歸埠已經兩年,各家的底細摸得差不多,接壤靈地的孩童們好吃好喝,迅速長高長大。   洪九指為宗門出的第一個主意,就是讓墨奈取代賈老太,獲取領地裡的凡世威望。   “你當初就是傻,這活計能讓別人做?還好是老太婆,如果換成曾阿牛,你迅速也就被架空了,你築基了,可以做凡俗有別,練氣修士裝什麼神秘?”   不過洪九指也就給了一個意見,就隻身下山,說是聯係老友,至今未歸。   畫風一轉,墨奈已回了山門,站在賈穀鈺的墓前。   老太太已走了三年了啊,他感慨。   恍惚間又回到了葬禮那一日,照例的呼魂喊魄,行過祭祀,眾人“照例”去湖裡摸螺螄、抓魚,照例一屁股坐上掌門指定墳墓的空地,照例吃吃喝喝,講賈穀鈺生前糗事、樂事,照例嘲諷她老人家。   從墓園看過去,史禾當初種的靈田已然半荒著,史禾種下的另外兩株【嘆月果】早就爛了根。   黃靈植師的消失,嚇壞了周遭同行,就算墨奈大婚時執中院、露仙宗都給了些許表示,他們也不願來。   當然,墨奈隻是聽聞,他還沒想找人取代史禾的位置,一年少兩枚三階靈石的虧空,他還承擔的起。   建宗三年秋的那場婚宴,墨奈把收上來的大部分賀禮都交給甄誌勇處置,最終送回來二十五枚三階靈石,算大賺特賺。   正想著心事,墨奈忽地瞇起眼,去看賈穀鈺墓碑上刻的字,再拿手指一陣掐算,猛然喝道:“好你個死老太婆!應聘個客勤也謊報歲數!虛偽!狡詐!惡心!”   隻是老太太不會再翻白眼,更不可能回嘴了。   女人嗬,什麼時候都怕老。   目光、回憶、心神都從拋荒了的良田裡收回來,再用大手在墓碑上拍一拍:“老太太您且和我師父、史禾嘮著,過幾天再來看您,說起來你家老頭兒人呢?什麼狗屎客卿,都跑了三年了!”   說要走,還是陪老太太多呆了一時,他才離開墓園,踏上回後山的石階,畢竟老人全走了。   邵漁結束此事的當日,又朝吳正投去一眼,嚇得他當天夜裡就提出要去大仙坊乾售賣靈魚的營生。   “老吳,完全沒必要,你一個築基修士何苦去乾那種營生?”墨奈苦勸。   吳正搖搖頭:“邵漁來時看我一眼,走時看我一眼,其中警告我是懂的,我若還在山門安心修煉破境,但凡我朝大道上去走,他必找機會尋我宗門麻煩……”   餘升既死,吳正確實紮眼了點,而且老吳膽子越修越小,留在宗門道心也是不穩。   “行吧,那你且去大仙坊,花靈石開個二階洞府……”、   吳正擺擺手:“不了,修行什麼的,等情況有變再說……”   吳正當夜就走了,眾人相送時憤憤不平和低階修士的無奈,寫了滿臉。   建宗六年的山門裡,青鳥,白鳥,紅花,綠花,盛夏裡盛開,隻是山門裡的歡聲笑語少了許多。   嗓門最大的荷花,經了史禾、老太太的死,終是認清了事實,低下她“唯修士不嫁”的高貴頭顱,每天給萬搖脂灌輸“修士不如凡人”的新迷魂湯。   萬搖脂如今成了整個鬼手島最迷人的姑娘,十九歲,可以出嫁,問她想嫁給誰,不說,但荷花幫她在四村裡找的幾個,麵都不見,以後也是個麻煩。   王礫恢復了幾分苦修士的風貌,這三年以來,修行的時間多過閨房之樂,荷花沒什麼意見,倆人已然是老夫老妻的模樣,倒是還好。   其族弟,山門第一狗腿,王凡,接管了宗門庶務的職位,又仍然在大道和紅塵之間搖擺不定,史禾棄大道卻意外身亡,賈穀鈺臨死不忘築基,這運命,是真難頂多……   還有,王凡一口氣娶了兩個美妾,現在也在家明爭暗奪起來,這狗腿,天天活在兩難之中,若是史禾還活著,絕對會天天嗤笑這廝活了個大該。   史家村的修士隻剩何昆一個時,村眾、族長派人上山,鼓勵他修行,讓他為史家村爭取利益,他多次冷麵拒絕,史家村依舊鍥而不舍,一度成為香餑餑。   直到今年的【升仙大會】,史禾大女兒史香片被驗出靈根,史家村的熱情呼啦一下,全轉移到史禾娘子那邊,何昆又被冷落。   這孩子如今剛滿二十,經歷了被宗門無視、死了大哥、被初戀拋棄等大起大落之事,還有三年一味苦修,卻沒有一絲長進。   墨奈在三個月前終於狠下心,花了一枚三階請來有【堪本命】天賦的萬卷閣修士,讀出了他真正的本命禦獸。   之前師父給他定的什麼蛛啊蠍啊都不對,人家阿昆本命【枯榮玄蚼】,不過也怪不得師父,禦獸之道,本就難定。   這東西據說是隻有少數幾個元嬰巔峰修士在遠北的蠻荒見過,原文記載隻四個字:落荒而逃。   誰落荒而逃就不知道了。   有了本命指引,起碼能找到代詭的蠻獸,誰知第一次買的【五毒蜂】完全不適應,把何昆蟄的阿嫲都不認識,目前替換的是【心生蜂】,同參是無礙了,想一人一獸聯手對敵,絕對不可能。   之所以三個月前迫不及待為何昆購置本命靈獸,是因為陳貓貓那時驟然破境,到了練氣大圓滿,沒幾天就背著包袱告辭,說要到處走走。   “為什麼?你起碼說個要去的地方啊!”墨奈擔心死了。   陳貓貓個頭越大,麵相越憨:“吼吼,我也不曉得,就要出去走走。就!要!”   判詞【願者上鉤】是沒辦法的事,也隻能讓他一個人出去,就這樣,一個修士,背著個褡褳,儲物袋裡塞滿了各人給的小寶貝,下山尋找契機去了。   何昆就默默在自家大師兄後頭跟了一段路,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直到陳貓貓一步三回頭的傻笑激怒了他,才轉回來。   宋旗廉媛的奸情那是盡人皆知的,廉家後人的身份注定無法低調,從鬼手湖到祥和坊市再到大仙坊,哪哪都是他倆成雙入對的。   廉媛的做法也無可厚非,與其讓自己心上人卷入危險,不如早早亮明身份:露仙宗外執事、金丹修士廉理的未來女婿,阿貓阿狗不要惹事。   宋旗之前納的陳家美人,得知廉理分家後幾乎沒什麼親族留下,幾乎是舉雙手歡迎廉媛,聽說私底下兩個人已經姐姐妹妹的喊起來,沒親耳聽過,不作數罷了。   便宜侄兒,廉方,終是住進了椅子山,墨奈撮合他們父子相認的情分太重,必須還。   今年春分之後,這方臉修士一個勁兒的朝史禾家跑,讓墨奈誤以為是對史家娘子起了心思,仔細詢問之後,才知道這廝自詡家世淵源,要親自教授史香片修行,墨奈捏著鼻子認了,反正還有燕柒看著。   至於燕柒,自舒海來過,就沒怎麼和墨奈說話,不過她向來也不怎麼和墨奈說話,也就是說幾句冷言冷語。   她和宋旗一樣,三年過去,修為仍沒有鬆動,不知問題出在哪裡。   史禾與老太太的逝去、吳總被迫離宗,對遂心宗還是有一定打擊的,起碼門人心氣兒有些低,這反而激發了墨奈的鬥誌,起碼陳貓貓出門築基之後,墨奈是有心做點什麼的。   隻是做什麼呢?大家都很茫然。   “墨奈……墨奈……”   一聽聲音,就知道是洪九指。   他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