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說灑家不在,它們一準把我東西分了……” 轉瞬間,人已經到了,兩個女修,差不多高,露之恩還顯小巧瘦切,阡尋這樣被她提著後脖領子帶進來,十分滑稽,她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大概半路上又挨了揍。 才落地,阡尋就去看洪九指手裡的功勛表,見自己隻排在第三,撇撇嘴,一腳踹開何昆,開始在戰利品裡翻找,很認真,拿起一樣就反復琢磨、猶豫,繼而放下,繼續尋找。 眾人麵麵相覷,不知這野丫頭給露之恩灌了什麼迷魂湯,居然能去而復返,見她明顯在拖時間,燕柒第一個走過去,把幾個儲物袋的東西倒出來,幫她挑選。 “大師姐,這個不錯誒,這套宮裝道袍,你腿好像有點粗,穿這個能遮一點!”這是陳貓貓。 “丫頭,瞧瞧這本刀譜……算了,回頭我全抄一份,請廉兄送過去!”這是王礫。 “那什麼……修士鼻煙你要嗎?哦,太女氣?那【纏絲玉兔兜】也不行是吧……”這是何昆。 挑了揀,拿了丟,這麼折騰了一炷香時間,地上已堆了好些東西,都是樣子貨,煞是好看,但也隻是好看,便宜。 露仙宗什麼好東西沒有?隻是捱一捱,拿些臭魚爛蝦過去,等墨奈說點什麼。 自家掌門和對家宗主,這六年攪七攪八都沒被打死,說暗通款曲過分了,但肯定在幫對方辦事,具體做什麼就不清楚了,不過按掌門修為來說,也就當當人口販子什麼的。 眾人糊弄,墨奈卻隻心緒復雜、兩眼無神的看著房頂。 這幾年吃了好幾次虧,剛才還被露之恩的一指嚇破了道心,誰愛說什麼誰說。 露之恩始終在大殿外平靜的看著,可眾人知道,終是捱不下去了。 阡尋見自家廢物掌門屁都不敢放一個,隻好丟下一柄一階上品的法器,走到陳貓貓麵前問道:“老娘是誰?” 陳貓貓老實回答:“大師姐。” “嗯,很好,外頭誰要打你,報我名號。”練氣小女囂張的說。 “哦。”築基修士點點頭。 阡尋又問:“你娶誰?” 陳貓貓搖搖頭:“那誰知道,得問……掌門。” “外頭誰要嫁你,報我名號。” 哦。 哈哈!墨奈喜得一抖,眼睛從房梁上下來,拍過大腿後就直嚷嚷:“那什麼,別急著走,辦了喜事再說吧?!” 阡尋嫩臉一黑,怒罵一句:“老東西,你懂個屁!死一邊去!” “他原本要講經。”露之恩莫名其妙來了一句,手再一抓,阡尋選的那堆破爛兒消失得無影無蹤,又抓了她後脖領子,再次飛走。 眾人都追出去,看她倆消失在護山法陣之外,還在看那空空如也。 隻剩墨奈,還在思索。 龍奇士是否講經論道,於他墨奈而言,可謂是生死之局的命門,那麼能讓龍奇士改變主意呢? 露之恩出手相助,就為了要走阡尋?還是說,這隻是做給外麵看的,之後露噫會有進一步的行動?翠屏山附近【旱沼】裡的散修之死,是怎麼個說法? 線頭不多,卻都是練氣修士看不清的布局,洪九指一聲嘲諷打斷了他的思緒。 “哼,也就是那丫頭膽子肥,換你們任何一個,早就被露宗主打死了!” 眾人皆笑,被阡尋這麼一鬧騰,遂心宗上下活躍多了,尤其她臨走時和陳貓貓私定終身那句,哪怕是做給露之恩看的,遂心宗也算她娘家了。 還是要修行啊,否則一切都是空談,墨奈轉身,看著大家歡快的在大殿裡尋找合適的靈材靈寶,唏噓起來。 作為掌門,他自是不需要什麼功勛的,有的是借口去大庫裡拐帶,再說,之前的賈穀鈺換作燕柒,話少,還不愛翻白眼。 燕柒師妹他還是了解的,隻要順著她,大庫東西隨便拿。 即便如此,他也暗地裡打過招呼。 “這回你的【八方錦繡袋】可能裝滿了噢!”舔著臉提醒她包包是自己買的,盡夠了! “呂家。”仍是不忘呂鋆潔。 “知道!沒看這回我和呂家打的配合多順利?呂管事還順道去了趟翠屏山,米家要敢大聲朝搖脂說話,我收他家的皮!” 正想著如何在翠屏山耀武揚威,王礫已拱了過來。 “掌門。”他散亂著頭發,身上臉上臟兮兮的,仿佛又恢復了苦修士的時候。 嗯,是該輪到他了。 “甚麼好不好看,我等苦修,隻為大道……” “修真人隻需沐心……何用沐浴呀,沐浴何用呀……” “苦修士的事,怎麼能叫偷……” 過去的苦修士,如今的有情郎,還能怎麼辦呢?殺凡之事,師兄弟們黑不提白不提,本就該模糊過去算了,可這苦修士終究過不了自己那一關。 門人已悄悄散去,連大殿裡的東西都不著急挑選,隻留他二人敘話。 墨奈正色道:“你問我,我也沒什麼說的,滅別家山門,總有誤傷,你若內疚,未來成就築基、金丹之後,盡可以做些什麼……你現在要做,我也是支持的。” “若放在往昔,我哪裡會有如此重的殺意,登島時,我就想要塊能修行的地方啊,宗門如何、師兄如何,其實都沒真放在心上,亦或是我那時眼中隻有大道吧,可如今,山門啊、大夥啊、妻子啊,都在我眼裡、心裡……”王礫似要說哭了,“掌門,我拿到春宮瓷片做本命時,運命已然定了麼?” 啊,是這樣的麼?當初如果給他換了不是【春宮瓷】,而就是找個破瓦做本命器,不用每日對著那些赤裸羔羊參悟大道,荷花也沒機會趁虛而入吧。 王礫逼視天空,天空亦逼視他,可他哪裡抵得過這無情無義、操控一切、甚至連否存在都不可捉摸的主宰? “或者你拿舊瓷片救我時,一切就不同了吧,你的大道,或許就不是苦修呢?或許,這情欲之路,才真是苦修呢?”連化神修士都解不開的天道,他這亂本命【墳頭草】的修士又有什麼辦法,也隻有隨口胡謅些玄之又玄的東西了。 “是麼?這樣才算苦修麼?”王礫跌跌撞撞,一腳踩空,一頭栽進大殿外的斷崖,好在隻一丈高,他爬起來,滿身泥、雪,喃喃自語,走遠了。 所以,誰不在苦修呢? 真是晦氣,殺滅封榮,自家卻一點喜慶都感受不到,放眾人自行挑選戰利品,他揉著腦袋,打算去找黃欣說說話。 嘭嘭嘭!又有人砸山門,還好這次知道是誰。 “墨掌門……墨兄弟……” 甄前輩這廝,隻要附近有靈石掙,一定能踩著點找過來,哪怕靈石上沾著屎,也能裝進儲物袋,何況分贓? 遂心宗護山大陣外,山腳下,墨奈甄誌勇,離川二鄙聚首。 這胸毛漢子上來就質問:“你殺了封家百多名內眷?” 墨奈臉上,是“殺了就殺了”的不屑,回答前輩的仍有理有據:“甄前輩,他封家如何,關我遂心宗什麼事?你可不要亂說。” 見墨奈是這個態度,甄誌勇也懶得再問:“那李波轉投我家了,之後也不會和你家起什麼恩怨。” 你是說就是吧。 那李築基和遂心宗並無瓜葛,並且自己也沒辦法再去圍殺一個如驚弓之鳥的築基修士。 “前輩仁義。” 甄誌勇問道:“有些奇怪,你家就這麼些修士,想破開封家山門都不容易,怎麼還有餘力去半路截殺封榮的?” “嗬嗬,我家又有修士築基啦!貓貓。”【赤癍熊】行蹤未露,當然要繼續打馬虎眼。 “行吧,封家好東西多嗎?”也就等這句了。 墨奈微微笑、揮揮手,護山大陣內閃出燕柒,手裡一個繈褓,一聲嬰兒奶叫一下。 “哇哦。” “這孩子是封家內眷隱瞞不報的修真苗子,水、木雙靈根,觀命的過路修士未出命書、判詞,估計得等孩子大了才知道。” 眼前嬰兒,外界未知,抱回去能放心,唯一知情的遂心宗,與封家是血仇,自不會說出去。 三白眼一會兒看孩子,一會兒看墨奈,看孩子時很近,看人販子時很遠。 墨奈又拿出才寫好的【水注坤極經】總概,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遞給甄誌勇,“這是封家秘傳,沒準兒能用。” 這一根稻草壓上去,甄誌勇三白眼不轉了,眼眶也紅了起來,拿紙的手不住的哆嗦:“老墨……你是知道老哥哥我的,二十年了啊,我甄家沒出後輩修士,倒是你幫我把遺落在外的孩子給找回來了!” “……” 甄誌勇滿臉感激的把孩子抱過去,一麵逗弄一麵大大方方讓出利益:說“這樣,什麼都不說了,舉水河坊那邊,你再轉給我二厘的股!其他的也都不要了!” 二厘! 墨奈鼻孔氣大了,他原本就隻想挪給甄誌勇二厘,現在反倒成他的人情了。 行吧!畢竟封家的財產都歸遂心宗,也省的計較這那,再說了,由呂家牽頭重建的【舉水坊市】生意如何,誰都不曉得。 “甄前輩大方,小修我還能說什麼呢?這套【水注坤極經】就暫存在我藏經閣內,若是孩子用得上,來取便是,還煩請甄前輩將李波看好,畢竟是封家餘孽,我對甄前輩還是放心的,可以後嘛……” 墨奈話沒說完,就有一把尖銳的牙刃,抵住他,再慢慢慢慢刺入他的肋下。 一寸,兩寸,三寸深。 有多慢,就有多痛。 “啊!!!”他大叫起來。 苦心積慮算計,遊龍寶船破境,星夜奔襲,困陣鬥法,那該死的封榮就想要他的命……到了這一刻,甄誌勇的牙刃法器插入他的軟肋時,那繃緊的、狂躁的、怒恨的、悲傷的東西,終於鬆軟了。 “嗬嗬,墨奈,你殺紅了的眼,該洗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