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武場上。 李方心頭勾勒出大致關係網絡後,小聲問道:“汪師兄,那林師呢?” 汪海望了一眼遊鴻院的方向後,搖了搖頭,“還不是時候,若真到了那一天,不用我開口,林師會親自告訴你的。” “不過林長老的對頭,你得牢記在心。” 汪海話音一轉,低沉道,“那就是呂景煥!” “自入門時,兩人便是爭鋒相對,越到後麵,形勢越發水火不容。” “再加上兩人的師父,亦是互不對眼。” “諸多因素下,兩人的仇怨就像那係死的繩扣,早就解不開了。” “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其中一方徹底倒下!” “記著!” 說到這裡,汪海雙手按在李方的肩膀上,銳利的眼眸對上李方的視線, “若是遇到呂景煥的門下弟子,或是相連關係者,勿需退讓,也不能退讓!” “若是起了爭鬥,無論是對還是錯,隻能贏,不能輸。” “贏了,你在理,勝之有理,不在理,林長老會親自出麵,讓不在理變成在理。” “輸了,龔元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李方腦袋嗡鳴,瞳孔睜大。 在這一刻,內心的世界響起一道輕哢聲音。 仿佛有什麼東西,破碎了。 又仿佛是內心世界的薄薄墻壁,裂開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透過這道小小的裂縫,小小的少年在這一刻,窺見了一絲外麵的真實世界。 看到內心正在蛻變的李方,汪海默默收回了雙手。 待李方回過神時,汪海的話語才再次響起: “長老之下,以地位高低來劃分,為四個層次。” “青服內門,白衣正式,灰衫外門,以及長老親傳。” “最後者,不在前三者之列,地位卻在前三者之上。” “神意門內的關係大致如此,接下來我要說的話才是重點。” 汪海頓了一頓,語氣加重數分,“因為這涉及到武者的根本——那就是功夫!” “功夫,由下至上分為四品,最低不入流,最高一品。” “不入流者,如神意觀中的百樁功,凡是門內弟子無需苛刻條件,隻需贍付相關費用便可學練。” “此類功夫,大多追求速成,且損傷根基,若無相關外藥外敷,內藥內服,便會留下諸多後癥,到老之時更是百病纏身,痛不欲生。” “三品者,如我習練的鐵鐘訣,亦如你習練的橫練訣,需通過觀主上稟,門內同意,方可習練,或是由長老親自賜下。” 汪海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李方,繼續道, “此類者,大多中正平和,且對資質要求不高,隻需按部就班,哪怕是水磨工夫,也能踏入鍛血境。” “同時,因中正平和的特點,不似不入流的功夫那般,會留下諸多後癥。” “但恰恰這點才最為風險。” “對於武者而言,習練功夫隻能快,不能慢。” 汪海話鋒一轉,重重道,“因為年齡!” “年齡?” 李方望向汪海,眼神不解。 “沒錯,年齡!” 汪海點頭道,“資質就是潛力,年齡卻是桎梏!” “資質越高,越是契合高品的功夫,習練起來事半功倍,代表你有足夠的潛力,有足夠的時間,去沖擊二流砥柱,甚至一流宗師。” “年齡相反,年齡越大,氣血衰敗越快,例如我,方年十八,正值氣血的爆發期,有機會去沖擊二流砥柱,可一旦過了三十,我將再無半點希望。” “因為三十歲後,氣血開始衰敗,衰敗的氣血,對於我而言,將不再是助力,而是阻礙,更是桎梏。” “衰敗的氣血,就像那正在枯竭的河流,是無法讓帆船在濤濤大江上,乘風破浪,是無法讓我成功突破至鍛筋境!” 汪海眺望神意門的山門方向,感嘆一聲,“這也是我為何這般急迫,拉下身段,用盡手段想要拿到內門資格的原因。” “四品劃分,猶如那象征地位的盛宴,看似人人能進,可踏入大門時,那守門童子卻是要你遞出入宴的請貼。” “功夫,就是那張小小的請帖。” “不入流,隻能在大門外徘徊,隔著門縫,羨慕看向參加盛宴的人群,因為功夫品階的限製,讓他們窮極一生的努力,也無法邁入三流境界。” “三品,隻是初窺門徑,有資格踏入大門,坐上那外圍的流水席,吃著別人的殘羹剩飯,因為三品隻能成就三流,無法推開二流的大門,隻能成為他人手下的一枚棋子。” “唯有二品方才踏上大道,可跨過大門,越過流水席,坐在正上方的正宴上,大口吃著肥美流油的珍饈,低頭俯瞰小心翼翼的棋子。” “再者,同品的功夫在盛宴的座位上,也是有主次之分。” 汪海收回目光,看向李方,靜靜道,“同為三品,你習練的橫練訣就遠勝我的鐵鐘訣。” “所勝的地方不在於進度,不在於實力,而在轉練二字。” “橫練訣由林長老親自出手,歷經十載,編撰而成,可無礙轉練二品功夫,省去諸多功夫。” “可鐵鐘訣不行,若是轉練二品功夫,不亞於從頭開始,其中耗費的時間以載來計。” “快則一二載,慢則三五年。” “再加上積攢突破的氣血,又是個水磨功夫的細活,留給我的時間,所剩無幾……” 一言一語,回蕩四周,那平靜的語氣中,卻是夾雜著不知多少,不為人知的辛酸苦楚。 李方默默聽著,小小的年紀,還在人生的道路上成長,不明其中含義,隻覺有一道莫名的淒涼感在心頭升起。 恰在這時,汪海話語又起: “二品之後,便是一品。” “一品,我隻聞其名,未見其容,因為神意門的功夫,二品就到頭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汪師兄,可我聽說……聽說林師曾經是一流宗師,是個了不得的高高手。” 李方心頭疑惑,猶豫一下後,還是選擇出口問道。 汪海聽聞後,沉默數息,方才嘆息一聲,“你也說了,那是曾經。” “曾經的神意門,是有,可如今的神意門,再也沒有了。” “再者,林長老能成就一流,不是因為一品功夫,而是另有奇緣。” “那……那其他的大門大派,也像神意門這樣,沒有一品傳承?” 李方心頭升起好奇的求知欲,問道。 “有,怎麼會沒有。” 汪海搖了搖頭,復雜之色湧上雙目,“若是沒有,當初五門魁首的神意門,怎麼會淪落到如今的五門末流……” 言罷過後,汪海抬頭眺望,銳利的目光似是要刺破雲層,一瞬萬裡,落在那高高在上的地方。 那地方,名為鎮武地! ………… 大坪地,不遠處。 曾明傑雙臂抱膝,蹲坐在地上,略尖的耳朵輕輕豎起。 那模樣仿佛是那躡手躡腳來到門邊,小心翼翼豎起耳朵,偷聽悄悄話的虛心小賊。 麻木的雙目,呆呆望著李方二人的身影。 望著望著,那麻木的目光在不知不覺間,恢復了一縷色彩。 那色彩,名為羨慕。 仿佛在這一刻,兩人的位置顛倒過來了。 這一刻,自己不再是曾經的自己,而是大半年前遭受冷落的李方。 而李方,成為了曾經自己,最為羨慕的龔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