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惶惶生恐(1 / 1)

百煉爭仙 一聖正氣 5918 字 2024-03-17

礪劍峰。   礪劍小院,大門。   劉實跨過高高的門檻,抬頭望向院外的飄雪。   不高的背脊上,一如之前,浸出濕漉漉的冷汗。   讓凜冬下的寒意,愈添一分。   抬腿邁步,向前走去。   行至蜿蜒小路的半途中,不高的身影,頓住腳步。   視線中,映入一道人影。   長條臉,高顴骨,薄嘴唇,身上的陰冷氣息,毫不掩飾。   青服雲紋,內門身份,彰顯無疑。   遠長常人的手臂,落在身下的輪椅兩側,推動著對稱的木輪,朝著劉實的方向,緩緩滾動。   嘎吱。   深夜下,木輪滾動的聲音,格外刺耳。   兩道在厚厚大雪上,碾壓出來的轍痕,亦是刺眼。   “洪師兄。”   待人影臨近時,劉實雙手作拱,稱呼道。   洪錦仿若未聞,不答一語,透著陰沉目光的眸子,冷冷盯著劉實空蕩蕩的雙手。   旋即輕笑一聲,“大年初一,滿手前去,空手歸來。”   “十成入腹,不吐半點,可真叫人心寒啊。”   輕笑聲中,透著諷刺,夾雜寒意。   劉實眼眸低垂,目光平靜,“給或不給,賜或不賜,豈是你我能過問的。”   “是啊,施舍或不施舍,都在他一念之間。”   洪錦感嘆一句,譏笑道,“畢竟,在他眼中,你我同野狗,有何區別。”   “扔一根剃光肉的骨頭,你我就該磕頭感恩了。”   劉實聽後,目光漸冷,“洪師兄,若是前來譏諷,過來發泄,我受著就是。”   “若不是,我還有事,要回了。”   “回?”   洪錦反問一句,譏笑越盛,“你能回到哪裡去?”   “是回到礪劍小院,當條膽顫心驚,小心翼翼的野狗?”   “還是回到你那,如今空蕩蕩的小屋,做那孤家寡人?”   話語一落,劉實雙瞳微縮。   平靜的臉龐上,第一次出現了波動。   泛冷的雙眸,直盯洪錦,沉聲道:“你,去了小屋?!”   “自然去了。”   麵對冰冷的質問,洪錦瞇了瞇眼,冷笑道,“不止去了,還進去了。”   “空蕩蕩,亂糟糟。”   “還有好大怨氣,直沖天際!”   隨著話語漸落,劉實的雙手,不自握緊。   泛冷的眸子,凝聚著煞氣,死死盯著洪錦。   一息,二息……   三息過後。   劉實未言一語,邁動腳步,越過輪椅上的人影,繼續往前踏去。   可就在身影交錯時,洪錦的話語,卻是再次落下:   “十二歲拜師,十五齡鍛血,晃眼一過,已至弱冠。”   “五年光陰,耗資無數,哪怕是一介外門,堆也堆到那一步了。”   “可你呢,連二流的大門,都未曾觸及。”   “你,在害怕什麼?”   聲聲話語,一一落下。   讓劉實踏前的腳步,硬生生停下。   讓劉實泛冷的心境,掀起波瀾。   也讓劉實的目光,再次冷盯向洪錦。   可洪錦若視無睹,依舊自言道:   “你是害怕,淪落到我這般的下場?”   “還是怕成為下一個小屋中的她?”   “亦是說,你還心存僥幸,希望看在你做牛做馬的勞苦上,能讓他發發善心?”   劉實沉默不語,煞氣的目光,由冰冷漸轉閃爍。   正如那平靜的心湖,在一縷清風吹拂後,卻是激起千層波濤。   可那聲音,仍在繼續,那縷清風,仍在吹拂:   “劉師弟,這稻草,放在他人手上,可是索命繩,握在自己手中,才是救命草。”   點點話語,隨雪落下。   似提醒,似警示,更似試探。   讓激起波濤的心境,再添波瀾。   劉實目光閃爍,似意動,似深疑,更似掙紮,可最後落下的,是那小心萬分的問語:   “你在……煽風點火,還是拖人下水?”   “都是!”   洪錦抬頭,注視劉實,笑了笑,“也都不是!”   “隻是一條瘋蛇的胡言亂語。”   言罷過後,洪錦收回目光,推動木輪,自劉實身旁,錯身而過。   隻是那縷清風,卻又再次拂起:   “劉師弟,師父他老人家,離四十大限,不遠了。”   “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   “早做選擇,早下決心,方才有一線希望。”   “遲了,那就晚了。”   雪紛下,風寒嘯。   印在雪地上的轍痕,卻是越行越遠。   劉實淋著鵝毛紛雪,注視著漸漸模糊的背影,似譏諷,似自嘲的話語,自口中落下:   “胡言亂語?”   “嗬,倒不如說,是癡心妄語。”   “參天大樹,豈是說倒就倒?”   “小小螻蟻,怎能搬動大象一腳……”   …………   小屋,三丈外。   一株株梅樹,間錯相隔,交相成一片梅林。   朵朵紅花,在蜿蜒的枝頭上,迎雪盛開。   沁人梅香,隨風飄搖,飄香四方。   劉實穿過梅林,越過梅香,來到小屋前。   微微抬頭,一方大匾,映入眼中。   那由粗糙木頭,坑窪雕琢的大匾上,彎彎扭扭地刻印著四個大字:   紅梅小屋。   劉實凝視許久,方才收回目光。   嘎吱。   推開木門,踏入屋內,點起燭火。   昏暗的燭光,在屋內亮起,照亮了四周。   也照亮了兩扇關上的小門。   邁步踏前,行至左扇小門,然後輕輕推開。   嘎吱。   開門聲,再次響起。   緊接而至的,是凜冽的呼風聲。   冰冷的寒風,刺破窗戶,呼嘯刮來。   落在臉上,似是冰冷的刀子,刺得人生痛。   抬眸一望,狼藉一片,在微亮的光線下,映入瞳中。   碎裂數塊的木床,零落成片的被褥,踩碾作泥的長蠟,以及……   斷裂大半,隻剩小半殘骸的木窗,在呼嘯的寒風下,陣陣作響。   劉實沉默不語,目光卻是越過木床,略過被褥,躍過長蠟,落在搖搖欲墜的木窗上。   落在木窗下的素白花瓶上。   一截樹枝,自花瓶上伸出,那分叉的枝頭上,正綻放著朵朵紅梅。   隻是一抹刺眼的鮮紅,打破了美好的獨景。   那粘稠殷紅的鮮血,自紅梅上,流至花瓶底,讓沁人的梅香,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裹著濃濃的血腥味。   劉實上前,摘下染血的紅梅,徐徐轉身,緩緩退出。   然後來到小屋外。   俯身坐在門檻上,劉實低頭凝望著手上的紅梅。   黑白的眸子,隨著時間,漸漸模糊起來。   走馬燈般的往昔畫麵,浮在眼前。   那是一道少年身影。   十二歲入門,拜師為弟子,小小的臉蛋,洋溢著止不住的雀躍。   十五齡鍛血,踏入三流境界,漸冷的臉龐,透著說不盡的意氣風發。   二十二年鍛筋,躋身中流砥柱,陰沉的臉上,湧著藏不住的恐懼害怕。   再後來,沒後來了。   一身氣血,抽乾抹盡,半廢半殘,茍延殘喘。   讓人聞風喪膽的毒蛇,成了那人盡皆知的瘋蛇!   視線模糊,畫麵一轉。   一道少女身影,浮上眼中。   撲紅的小臉蛋,紮起的丸子頭,素白冬衣襲在身上,煞是可愛。   小小的雙手,正握著大大的鐵鑿,在粗糙的木頭上,吃力地一鑿一刻。   然後搭起木梯,掂起腳尖,努力掛上彎彎扭扭的大匾。   哢嚓。   走馬燈的畫麵,於這一刻,轟然碎開。   黑白的瞳孔,重新映出殷紅的梅花。   劉實的目光,變得忽明忽暗起來,風雪下的大手,變得忽顫忽抖起來。   那惶惶生恐的話,不自從口中呢喃道出:   “仙血啊……鮮血啊……”   “你到底是讓人成仙……”   “還是要讓人流盡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