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江州城曾遭受一輪海獸戰爭的侵襲,經濟條件不如其他城市。在江州總督大人的指揮下,江州重建,百廢俱興。 江州城內,一黑發少年摸了摸下巴,他看向眼前建築輝宏的白酒作坊,眼珠一轉,就走了進去。 “先生好,我是黃家酒樓的初七。” “初七?” 這是一家大型白酒作坊,在江州城很有名,絕大部分酒樓的白酒都是在這裡訂購。開設這家作坊的是一個肚皮很大,身形顯胖的中年胖子,麵色紅潤,龍行虎步。 作坊主人看向朝他說話的黑發少年,他知道黃家酒樓素來喜歡以日期代號稱呼工人,這個叫初七的少年,應該也是。 一個黑發少年踏入帶著濃重酒味的作坊,其內工人忙忙碌碌,黑發少年找到作坊主人,和煦一笑。 “黃家酒樓的,然後呢?”作坊主人斜睨少年一眼,他已經不打算和黃家酒樓合作了,雙方有過矛盾。 黑發少年不急不慌的清了清嗓子,朝著作坊內大喊:“黃老板說上次訂一批酒質量可以,但缺斤少兩。黃家酒樓與先生您的訂單臨時被取消了。” 作坊主人生的肥胖,他愣了一愣,聽清黑發少年的話語後氣急敗壞的罵道:“小子,你胡說八道什麼?別血口噴人,誰缺斤少兩了!小心我揍你!” 作坊內正有其他購酒的商人,聽見這邊的吆喝聲,注意力被吸引,麵露奇異看向這邊。 “缺斤少兩?”有的商人蹙眉,他們確實擔心這個白酒作坊店大欺人。 作坊主人惱了,他陰沉著因肥胖而垂下的臉龐,對手下人說道:“這個小子是故意找事的,來人,把他轟出去!” 他故意說的很大聲,想讓那邊斟酌觀望的商人們聽見。 黑發少年一笑,攤手道:“犯錯還打人,忒不講理!” 少年立定,他看到兇神惡煞的打手伸手來抓他,雙手忽然往前拉住打手,一拽又一甩,便將一個大漢推得一個踉蹌,噗通一聲摔倒在地。 “哎呦!”這個大漢慘叫,他摔倒的地方有個鐵刺,一下要把屁股刺流血了。 “我想起來了,這小子學過武功,原來是街上的小混混,後來去黃家酒樓打下手,當廚子去啦!”一個酒商驚異,認出這黑發少年,他並非江州本地人,隻是對此有些印象。 又有一個大漢握了根木棍,狠狠的抽向少年的後背,不料少年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他笑嘻嘻的一個側空翻躲開這一棍,然後一腳踢出! 砰砰兩腳結結實實的,把手持木棍的大漢踹飛兩米遠,一下子將一壇好酒撞的碎開,酒水撒了一地,酒香彌漫。 “混小子,不過學過兩式三腳貓功夫,真把自己當斬妖者了?”胖乎乎的老板大怒,招來許多大漢沖向少年,這些大漢皆是老板的打手,維護治安。 少年見一眾打手圍過來,他一溜煙就跑,街上的人投來視線卻沒人攔阻。 少年在江州城的小巷大街跑來竄去,那幾個打手跟之不上,隻得氣急敗壞的罵道:“小兔崽子,別跑!” 少年回眸:“不跑是你爺爺!” 他踩住房頂磚瓦,藏在隱蔽的角落靜靜遠眺。 他尚顯稚嫩的臉龐上,眼眸有光,他看向黃家酒樓方向,那白酒作坊像是派人來協商了。 他嘿嘿一笑,自知是謀劃得逞了。這家作坊生產的酒水很好,但總是喜歡缺斤少兩,黃家酒樓忍他數次,作坊變本加厲,拿了黃家酒樓的錢,卻隻給了一半的貨,甚至叫囂道愛要不要,就這麼些。 於是,少年氣不過,趁許多外地酒商來作坊談生意的時候,跑進去搗亂。 “黃老板說,他這作坊實力是有的,就是店大欺人喜歡缺斤少兩…我這麼一鬧,有些商人也猶豫到底買不買了…”少年怡然自得,叼起一根狗尾巴草,下了房頂。 “哐當……” 一道輕微的踩瓦片的聲音傳來,盡管聲音很小還是引起了少年的警覺。他側眸一看,在一間間高低起伏的瓦房房頂,一道人影閃過。 “以為我沒看到你們麼?”少年輕聲自語。他自房頂扔下一塊磚瓦,裝作焦急驚慌的聲音大喊道:“我掉下去了!” 嘭! 忽然間,有好幾道身影從瓦房房頂鉆出他們下意識的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一塊磚頭扔的很遠,砸在地上碎裂開來,哪有少年的身影? “該死,他跑了!” “這混小子一吆喝,很多商人放棄和咱們合作,損失了一大筆利潤!”一個打手恨聲道,他們連個小孩都抓不到,回去不僅沒有獎勵還會被訓斥一頓。 少年體力很好,輕鬆繞開眾人,他得意洋洋的,雙手搭住後腦勺,脫離險境。 黑發少年叼著狗尾巴草,他即將走出江州城城門,手裡揣著一筆小費。那是黃家酒樓的老板給他的。他冷笑道:“抓我?讓你八條街都攆不上!” 他轉頭一看,忽然見到兩個熟悉的少年身影正談論著什麼。 少年揣著小費走近那兩個同齡的孩子。“喂,小光,你們在說什麼呢?”少年麵露好奇,他手裡剛得了一筆錢,是完成黃家酒樓交給他的任務後的賞錢。少年道:“走,帶你們吃蘆花雞,紅燒鯉魚還有新出的紅燒獅子頭!” 小光和小雨與少年基本同歲還小一些,他倆聽見這幾道頗有名聲的主菜不免得咽了口唾沫,但兩人和少年保持著距離:“顏景,咱們還是別說話了,我媽說讓我離你遠點。” 小雨忍住饞勁,也搖頭道:“我媽也這麼說!” 這少年叫顏景,生活在城外的鐘家村,平日裡在黃家酒樓打雜做事,雖年僅十四,自幼練武,街上小混混沒有不怕他的。 十四至十六歲正是青春期,長勢迅速,氣力也逐年攀升。許多街上的小混混都不敢和這小子動手,打贏一個十四歲小孩沒什麼好嘚瑟的,打輸了可丟了大臉。 顏景冷笑道:“我可沒媽,別跟我說這些。為什麼要離我遠點?說不出個像樣的理由小心我揍你倆!” 小光和小雨畏懼的看了一眼顏景,他們知道顏景挺仗義的,但也親眼所見顏景戰鬥力不俗,一般的大人都打不過他,除非是斬妖者出手才能降住他。 小光支支吾吾的道:“顏景…我們其實挺想和你一起的,但他們總說……最好遠離你…” 顏景眉毛一挑,他抓住一個疑點:“誰說的?他們是誰?” 噗的一聲,顏景抓住小光的衣襟,揪得小光漲得臉通紅,急忙拍打顏景的手。 小雨著急道:“顏景,小光喘不過氣了!” 顏景一怔,鬆開小光的衣襟,小光臉憋的紫紅,忍不住咳嗽著,彎了脊梁。 “不好意思,有點激動了。”顏景輕輕拍拍小光的背,幫他順氣。 小雨忍不住說:“其實也沒什麼,那些大人總說你父親是個大壞人,又說顏姓在江州代表著不詳……” 顏景斷然否定道:“不可能,在我記憶中我父親是個光明偉岸的人,絕不會是什麼壞人。倒是這些背後嚼口舌的,讓我找出來一人一拳!” 小光聲音有點小,顏景在江州城是有些名氣的,一般的大人也不想招惹。打贏了半大小子臉上無光,打不贏更丟人。 “有沒有可能,你父親真的做過一些很過分的事…”小光鼓起勇氣,聲音像是蚊子叫,但還是清晰的傳入了顏景的耳朵。 小雨道:“顏景,你爸爸離開你的時候,你才一兩歲,那時候的記憶可能有偏差…” 顏景目光一凝,道:“行,不要再說了。” 江州十年前曾經發生過一起海獸入侵的戰爭,涉及範圍極遠,江州附近的雨州,瀚州都受到波及,這也導致江州文明大倒退,一切都是百廢俱興,不斷重建。 顏景那時才三四歲,記不清什麼,他四歲時詢問母親,父親去了哪,母親也不答,隻說等他長大就知道了。 不料僅僅過了幾個月,母親死在了海獸入侵的戰爭中,他便成了寄宿在鐘家村的野孩子。這幾年,鐘家村的幾位老人身體狀態變得更糟了,十歲的顏景來江州討一口飯吃,幸得黃家酒樓的黃老板收留,工錢不多,但管吃住,能養活鐘家村幾位老人。 “我父親是大惡人?小光,小雨,你們兩個倒是說他做過什麼惡事?”顏景問道。 小光,小雨張目結舌說不出來,最後道:“我媽沒給我說,隻說不讓我跟你一起玩。” “切,我說了別跟小爺說這些,我可沒媽。”顏景不屑,小光,小雨的媽媽他見過,是兩個中年婦人,一輩子沒離開過江州城,會有什麼見識? 顏景告別小光和小雨,買了新衣服,新鞋子裝在背包裡,又盛些熱騰騰的飯菜要出城而去。 顏景走在荒野中,提著大兜小兜,有飯菜佳肴,好酒三壺,幾剪新衣。黃老板誇獎他做的不錯,獎勵了小費,自然要給老人們整些新鮮的。 顏景眼神變得淩厲,他目光緩緩後移。他八歲那年,無意間發現有黑衣人在監視自己。自那起,他處處留意,發現隻要自己出城,那些黑衣人便暗中跟隨監視;倘若他一直待在城裡,黑衣人便悄然無蹤。 “不能打草驚蛇,這些黑衣人隻以為我沒發現他們,這幾年來暗中跟隨。倘若他們知道我發現了他們,或許會造成一些不可預料的後果。” 顏景全當什麼都沒看見,這些年來一直如此,這些黑衣人好像隻是暗中跟蹤,把自己當做一個毫無反偵查能力的小孩。顏景冷笑,太小瞧他了! 他從未將黑衣人跟蹤的事情告訴任何人,連最親近的老人也沒說。 走了一段路程,顏景看到那個破敗落後的小荒村了,這就是他長大的地方,叫鐘家村。顏景長大總伴隨著離別,曾經的老一輩鐘家村村民大都過世,僅剩五六人。 “鐘大爺,阿姨,叔叔,我回來了!” 顏景還沒進村就大喊出聲,鐘大爺家就在鐘家村最中心的湖邊,其他村民要不過世了要不搬遷了,現在僅剩鐘大爺一家了。 一個麵容和藹,走起路來膝蓋卻有些發顫的中年阿姨從老房子裡走出,她看到顏景後麵露溫和笑意,道:“誒呀,回來啦!阿姨已經做好飯了。” “春姨,這是我給您買的新圍裙,還有棉襖和外套,秋天馬上就要過去轉冷了...”顏景從大兜小兜裡先提出了蔬菜鮮肉,然後打開包裹,將嶄新的衣裳遞給了和藹的春姨。 “這孩子,回來還帶禮物呢...嗬嗬嗬...” 春姨麵帶笑意,自顏景十歲在江州城工作,每隔半個月都回鐘家村看望他們。他們隻是看這孩子,年幼喪母,父親失蹤,收養了幾年。沒想到這孩子還蠻孝順,牢牢記住這份恩情。 但他們並沒有告訴顏景,他父親不是死了而是失蹤,下落不明並不等於死去了。 走進老房子,一股略帶苦澀的煮藥味道撲鼻而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顏景皺了皺鼻子,他一看,鐘大爺正扇著扇子,給一個中年男子熬藥。一旁的鐘二爺表情木衲,看到顏景後露出憨厚和藹的表情,旋即繼續發呆。 那中年男子麵色蒼白,嘴唇顫顫的,像是得了重病,氣色很不好。 “林叔,您怎麼了?”顏景吃驚,半個月前他曾回來一次,那時林叔還很健康。為何如今竟像是病入膏肓? 林叔聽見聲音,悶哼應了一聲,睜開滄桑又疲憊的雙眼,他的聲音有氣無力:“嘶...咳咳,是顏景啊,你回來了...叔叔病了...” 鐘大爺眼眸中滿是渾濁的淚水,他一邊扇風煮藥,一邊嘆道:“年輕時落下的病根子,唉...” 林叔年輕時乾重活維持生計,落下病根後又日夜操勞,近兩年林叔已經不敢再出去打工,隻能做點小活維持生計,但還是病倒了。 林叔劇烈的咳嗽著,躺在床上甚至無法翻身,他麵露痛苦,咳嗽聲很不順暢,像是卡著痰。 “咳咳...沒事,不用擔心,我還挺得住...”林叔盡量保持溫和的笑著,但慘白的麵色已經證明他隻是強撐罷了。 顏景麵色沉重,他不懂醫學,無能為力,他看向那大兜小兜的包袱,裡麵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一旁端莊整潔的新衣服都像是失去了色彩,都無法解決林叔多年操勞所熬下的病癥。 這是鐘家村僅剩的一家人,其餘皆已過世或搬遷。鐘家村隻剩下一大片荒林,滿是落葉,如似水般的小湖。顏景蹲在湖邊無聊的扔石子打水漂,他在想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