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來了!” 顏景忍著虛弱感爬上房梁,他自破舊的廟門往外看去,正有一夥斬妖者組成的糾察隊四處搜查著,附近百姓人家探出頭來,麵上帶有恐懼和疑惑。 “這是顏景的畫像,貼在這裡!”一個糾察官將帶著模糊照片和畫像的懸賞圖貼在墻上,他看到百姓探頭來看,大聲道:“一個十四五歲的叫顏景的孩子,看到他就匯報給我們,老子重重有賞!” 顏景心下一沉,全城想必已經貼上告示,他無路可走。 “嗖嗖——” 五個黑衣人淩空而去,縱躍間搜查各處,正在接近破廟這邊。 顏景摸了摸懷裡,除了一個在瑾橋邊買的青鳥麵具和幾十塊錢外別無他物。 他氣息虛浮身體不堪重負,此時決不能再逃隻能休養,顏景進入廟中四處一看,這裡並沒有什麼能躲藏的地方,他正著急的往後院走,忽的看到一個地窖,那是儲藏紅薯的窖子,顏景打開一看,裡麵黑暗溫涼,還存著兩袋已經放壞了的紅薯。 “隻能藏在這裡了。”顏景沒有別路可走,他跳入地窖,踩著兩邊的土墻下移直到底部。 顏景往右一看,一個僅能藏匿一人,半米來高,三米來深的洞就在眼前。顏景往下一躺躬身進去,靜氣凝神的聽著外界動靜。 “報告首領,附近已經搜過,僅剩這個城隍廟!”一個聲音遙遙的傳來,顏景感到地麵震了兩震,像是有一隊人踏入廟中。 “進去看看。” 顏景聽到這個聲音,不禁方寸大亂,他對這個聲音很熟悉,正是鐘家村的那個魁梧黑衣人,足有兩米二高,身軀如鋼鐵般堅硬,顏景根本奈何不了他,實力差距太懸殊。 “是他...”顏景眉頭一蹙,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 “報告,在裡屋發現染血的布條,顏景曾在這裡養傷!”一個聲音響起,聽得吱嘎一聲那廟門經不住這些斬妖者粗暴的推卸,砰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嗯。”顏景聽到了那個魁梧黑衣人輕輕嗯了一聲,那些腳步在院中輕震,顏景心下湧起一陣陰霾,這個紅薯窖他能看見別人自然也能看見,看似隱蔽實則是被困在裡麵,一旦被發現就插翅難飛。 那些腳步近了,停在紅薯窖的上方,接下來是死一般的寂靜。 在死一般的寂靜後,吱嘎一聲,地窖的門被推開,一絲皎潔的月光照在地窖底部,顏景眸光中帶著悲怒,還有一絲無可奈何,沒辦法了,一切就要結束了。 “還有這個紅薯窖,屬下先下去搜查一番。”一個斬妖者說罷就往下跳。 顏景嘴角帶著一絲苦澀,他傷重未愈,難以再戰,在這樣狹小的空間中跨境界作戰根本不可能。 “我該怎麼辦?” 顏景內心浮現一絲絕望的苦澀,隻能等死了嗎? “且慢,倘若他在下麵可能會傷到你們,讓我親自來看。”那個魁梧黑衣人發聲,他阻止屬下,親自跳入地窖。 “你要親手了結我嗎?也罷!”顏景眼神灰暗,隻聽轟隆一聲,那魁梧黑衣人落地將塵沙震起幾米高,整個大地都在震顫,轟隆作響。 顏景終於看清了此人的麵貌,這時對方並沒穿戴黑色鬥篷,與想象中的兇惡不同,他眉眼間很清澈帶著一種罕見的柔和,染著一頭白發,脖間像是一頭藏龍般肌肉虯結,他身上散發一種濃鬱的氣血味道,令人望而生畏。 顏景的心臟好像不跳了,他眸光凝視前方,此時劍拔弩張氣氛凝重至極,兩人已然對視! 在彌漫的塵土間,一個實力未知的壯碩男子,一個重傷未愈的臟兮兮少年,兩人眼眸對視。顏景內心一凜,對方並沒有對他出手,而且故意使塵土飛揚遮擋視線! 一種恐怖的氣血波動在地窖中閃爍一瞬,在隻有心臟跳動的漫長且寂靜的七秒鐘後。 壯碩的黑衣人別有深意的看了顏景一眼,站起身來道:“走吧,沒人。” 轟! 黑衣人沖天而起,帶著一眾手下離開了城隍廟。 顏景怔然,不解其意,直至塵土落地,顏景看到地上是對方畫出的痕跡,是四個大字。 “淩晨三點。” 顏景抹除字跡爬出地窖,他想起在塵沙彌漫時對方那個別有深意的眼神,顏景大為不解。 “他竟不抓我。” “淩晨三點是什麼意思,他讓我淩晨三點在這裡等他?”顏景刻骨銘心的記得幾位長輩淒慘的死狀,他們死後的軀體呈現一種瘮人的殷紅,淹沒在一片沒有生機的,滿是落葉的湖裡,鐘大爺奄奄一息的吊在湖中心的樹上,最後在顏景的懷裡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要我相信這個殺我親人的黑衣人....可是他為何不把我抓走?他看得出來我身負重傷,再無反抗之力。”顏景實在捉摸不透,他眼神復雜的站在城隍廟的破院裡,瞧了一眼身上纏著的,滲著血的布條。 淩晨三點,那個魁梧至極,兩米二的黑衣人帶著鬥篷走進了城隍廟,他的眼神和剛吐息完一次的顏景對視。 鬥篷下,他的嘴角緩緩勾勒出一絲笑意。 “這是給你林叔治病用的靈草,他既然死了,這靈草應該交予你手。” 黑衣人脫下鬥篷,他染白的頭發在黑夜中泛起一絲光輝,年輕俊逸的麵龐上,帶著一絲詭秘不知其意味的笑。 “你們殺了他,又把這靈草交給我?”顏景眼眸中帶有敵意,他和黑衣人仍有十幾步距離,一個站在庭院臺子旁的石梯上,一個立於園中央。 “再說一遍,我們並沒有出手殺人,並且從未想過殺你或者殺掉那幾位老人,他們對我沒有半分威脅。”白發青年斬釘截鐵的否認,他再次聲明,這段時間一直在尋找失蹤的顏景,根本無暇顧及鐘家村的人。 顏景嗔怒,道:“胡說!那天晚上我親口聽到,鐘爺開口求你們,你們是害怕鐘爺暴露某一件事才下殺手!” 白發青年很冷靜,夜晚的流星像是一道白色的線,在明月和繁星中迅速墜落,最後化為烏有。白發青年道:“監視你的.....黑衣人分為許多批,當時並不是我在那裡,否則你絕無在黑暗中窺視的機會,相信我有這種實力。另外,那件事已經展開在你眼前了,不是嗎?你已經得知,你父親顏如玉背叛人類後,同異界的巨龍進攻江州引發了十年前的江州戰爭。” 顏景眸子中帶著閃光,道:“我不相信....他也是江州人怎麼可能投靠異界入侵江州?他為什麼會這麼做,為什麼你們不讓我知道這件事?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最後一句話,顏景的話音已經帶著怒意和哭腔,在他的認知裡父親早就死了,他最近才知道父親的真名。 白發青年直直的看著顏景,他看出顏景對他抱有很大的戒心,也沒有再靠近一步。白發青年道:“抱歉,這兩個為什麼我都不能告訴你,需要你自己去發掘。前提是你能活過這一輪搜查。顏景你知道嗎,在你怒吼的這兩聲中,城隍廟附近的零落人家已經開了燈,你知道有多少人想抓到你交給糾察官,來領取豐厚賞金嗎?” 顏景內心一凜,如果不是白發青年在紅薯窖中視而不見,他現在大概率已經進了大牢甚至死亡。 白發青年聲音冷靜,一句話直擊顏景的心靈,讓顏景渾身一震,仿佛靈魂都被貫穿:“還有,顏如玉並沒有死,十年前他隻是失蹤了而已。在近些年來我們曾發現過一些顏如玉活動的蹤跡,這兩年來他變得更加活躍了。我們可以肯定,他在搜集一些東西。” “你...”顏景魂不守舍,他看著白發青年那巍峨挺拔的身軀和如刀削般堅定從容的麵龐,顏景不禁問道:“你究竟是誰?” 白發青年道:“在那片荒林裡葬著許多鐘家村的村民,其中與你關係最近的那位,她是我同父異母的姐姐。” 顏景大震,關係與他最近的自然是母親鐘景盈,曾在他四歲的時候被埋葬於鐘家村的荒林。那麼白發青年的身份呼之欲出。 “你...” 顏景瞠目結舌,他想說很多話卻說不出口,白發青年阻止了他,道:“你知道三州總督嗎?他叫鐘瑾,是你的外公。但現在他派出四隻親衛軍要抓住你,我奉勸你盡快逃出江州。” 接二連三震撼的消息擊中顏景的心靈,他曾在瑾橋旁的石碑上看到過這個名字,記載了鐘瑾統帥江州戰爭並斬殺巨龍的事跡。不曾想這個人竟是他的外公。 白發青年轉身,準備走了,他回眸看了顏景一眼:“時間不多了,你盡快離開江州,去哪裡都行就是不要留在這裡。我知道你心裡還有很多疑問,但活著這些疑問才能解開。” 顏景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你為什麼要幫我?” 那虎背熊腰的身影頓了一頓,他說道:“你母親生前對我很好。” 顏景已經得知,鐘瑾有四隻親衛軍皆派出了一定人手來尋找自己。分為鐘羽軍,鐘常軍,鐘川軍和鐘英軍四支。 鐘川軍與白發青年有莫大關聯,白發青年告知顏景鐘川軍會對顏景手下留情,鐘英軍是鐘景盈生前率領的斬妖者軍隊,有可能會念舊情也可能會當場拘捕顏景,他也不得而知。 顏景從懷中取出青鳥麵具,這個麵具不知為何質量極佳,並沒有在先前的打鬥中損毀。 “這幾天是江州一年一次的煙火晚會,歷來如此年年不停,就算全城緝捕我大概率也不會停,我帶上麵具藏身瑾橋,尋找機會逃離江州。” 顏景再度盤坐著,吐息一次,這時傷勢已經恢復了些,白發青年給的靈草也發揮了一些作用,顏景的傷勢已經不像之前那麼嚴重了。 “他是我的舅舅,但大概率也不會背叛鐘瑾。我得依靠我自己,一旦被抓,他不可能冒風險來救我。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顏景戴有青鳥麵具穿行在簡陋低矮的老舊小巷,他遙遙的能看到一些黑衣人正逐家逐戶排查,很明顯這些黑衣人分為不同組織,有的肩膀上插著一根精美的羽毛,有的僅僅穿戴黑色鬥篷,有的則是衣著光鮮犀利,帶有重甲。 “鐘瑾...” 顏景在躲避這些斬妖者的同時,想起了這個威震江州的名字。這位老人不僅參與過第一次聯邦戰爭,第二次聯邦戰爭,大大小小的海獸戰役也參加過不知道多少次,甚至在江州戰爭中領導三州擊潰黃央海幽霧世界中襲擊而來的巨龍,他實在想象不到這樣的人物竟要殺他。 “記住,你這些年在江州安然無恙的活著,是依靠你母親多年征戰贏得的卓越功勛,和你的弱小與無知。現在你知道了一切,你母親的功勛也保不住你了,一切自己小心,我能說的隻有這些。” 白發青年臨走時的話語在顏景腦海中回蕩,他眉頭緊鎖,已經進入了江州城城內。 在重重的高樓大廈之間,在施工轟鳴不斷的工地之間,在車水馬龍繁華至極的大街小巷之間,皆有不斷盤查的斬妖者,他們都是鐘瑾的親衛軍,有的身穿便衣眼神閃爍的四處掃視。 顏景看到了很多貼在墻壁上的告示,畫著顏景的畫像和一些拍攝到的模糊照片。 “不許動!”一個堅硬的東西忽然抵住了顏景的後背,顏景內心一凜,隻聽一個難聽晦澀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顏景,你已經被緝捕了!” 顏景眉頭一蹙渾身繃緊,他握緊雙拳麵色陰沉,是什麼時候被發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