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臺上的眾人一陣陣驚恐地大叫,還好看臺垮塌的速度不算特別快,臺上的人還有幾秒種的反應時間。 大部分匠人的身手不錯,有危險應對能力,沿著支撐的木柱子,順著垮塌的方向卸力,減少跌落時候的沖力,匠人們都沒有受很重的傷。 隻是苦了秦業和楊遠這兩個文官,他們素來缺少身體鍛煉,手無縛雞之力,不會一點跌落之時的卸力之法,隻能看著自己直挺挺地往地上砸。 慌亂之際,賈琛眼疾手快,拉了離自己更近的驛丞楊遠一把,就勢一躍,讓他穩穩落在地上。 落地之後再去救秦業,已然來不及。 賈琛在落地的時候幫秦業卸了一些力量,可兩丈多高跌下來的沖擊力,依然讓他傷得不輕。 雙腿粉碎性骨折加內臟損傷,加上精神上的過度驚駭,當即昏迷,不省人事。 50多歲的人傷成這樣,以這個時代的醫療條件而言,基本可以準備後事了。 驛丞楊遠作為現場的最高領導,事故又是發生在他的地盤上,當即擔負起臨時救災總指揮的角色,開始調度驛館的人過來施救。 他看著賈琛,恭敬地作了揖,肅然道:“賈大爺的救命之恩,我五內感銘。大恩不言謝,今後但凡有需要我做的事,你隻管開口。” 賈琛恭敬的回禮,臉上帶著淒然之色,道:“琛為軍人,救人本是我的分內職責,隻是事發倉促,沒有能救下秦大人。” 這話卻讓驛丞楊遠更加感動了,心說還好之前給這個賈大爺介紹院子的時候打過招呼,留下了情誼,若是剛才他先出手救秦大人,現在躺在地上的就是我了。 不一會,驛館的駐館太醫來了,一個留著長須的老者,仔細檢查了秦業一番,麵色凝重。 驛丞楊遠關切道:“王太醫,這秦大人傷勢如何?” “哎,隻怕是……”太醫嘆氣,本想說“不行了,準備後事吧”,可看著驛丞楊遠大人那期待的眼神,他又止住了話頭。 拿出一張紙箋,提筆寫下一個方子,道:“若秦大人體格硬朗,或許還能挺過這一回,我給他開一個方子,先找方子抓藥調理一番吧。” 那些負責搭建樓臺的工匠們都立在一旁,麵色凝重,自知已經大禍臨頭。那工匠的頭領湊到秦業身邊,臉色蒼白,雙手不停拍打著,來回踱步,不時輕聲喚道:“秦大人?可能聽見?”可毫無回音。 秦大人若是死了,他這個工匠頭領當然也會小命不保,想到自己的下場,不由得臉色發白。 李山根麵帶憂色,看到賈琛過來,對他抱拳感激道:“賈大爺,剛才多虧你出手,保住了驛丞楊大人的周全,又保下了秦大人的性命。若非如此,我,我的罪責就更重了。” 賈琛客氣了幾句,然後在他肩膀拍了拍,示意他借一步說話。兩人到一側無人處,賈琛道:“李大爺,我知道你憂心,這樓臺塌了,朝廷必然派人來查緣由。這事說來也不復雜,無非是兩種緣由,一種可能是磚石、木料的品質問題。另一種可能是築造工藝的問題……” 李山根激動地插話道:“賈大爺,我以性命起誓,這築造工藝絕對沒有問題!我也是這個領域的老人了,素來謹慎,這次接的又是工部的重點工程,事關天家皇子,就是借我一個腦袋,我也不敢亂來哇。” 賈琛抬手,做了一個製止的手勢,然後道:“我正要說此事呢,你說你們所有的工程都是依據藍圖建造的,那藍圖在哪裡?可否一觀?” “你是說……”他隻說了半句,後麵跟著的“藍圖有問題”的話,他不敢說,眨了眨眼睛,道: “賈大爺稍侯,我這這就去取藍圖。” 工匠們的臨時宿舍距離僅有百步,片刻之後,李山根返回,他的手中握著一幅卷軸,打開,便是這觀禮樓臺的建造藍圖。 賈琛也沒有細看這藍圖有沒有問題,不是這個專業的人,一時半會兒也看不明白。 不過,那騰龍木雕,是明明白白在建造藍圖之上的。 他皺眉道:“李大爺,這藍圖一共有幾幅,我能帶走一幅嗎?” “這藍圖,是工部衙門發下來的,原本隻有一幅,”李根山知道賈琛的意思,懷疑圖有問題,想要帶走一幅,這原本是一個過分的要求,不過看在賈琛剛剛救過兩個大人,間接救了他們的命,他頷首道: “不過我又對照原圖拓印了一幅,便是這個,賈大爺若是想看,帶走這幅便是。” 賈琛拱手,表示感謝,然後沉聲道:“這次事故不小,朝廷派來的調查官勢必先找你和其他工匠問話,定明責任,這弄不好就是要殺頭甚至誅族的大罪,現在秦大人昏迷不醒,無法自證,你可不能串通工匠把罪責都往他那邊推呀!秦大人平日裡待你們不錯,你們做事還是要憑良心啊。” 李山根聞言,發誓道一定會憑良心,報答秦大人這些年的照顧之恩,絕不敢胡來。 賈琛離開之後,他便開始召集所有的工匠,到另外一邊的僻靜處開始商議事情。 賈琛走到秦業停放的位置,他的隨從椽吏在一旁手足無措,太醫拿了一些藥劑,就著水喂給秦業,但咽下去的少,吐出來的多。 驛丞楊遠滿麵愁容,隻覺得自己遭遇了一個無妄之災。 不管怎麼說,這樓臺塌在驛館,最後追責的時候,定然要分他一口鍋的。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還有這個秦業,若是死在驛館,又是一件極為麻煩的事。 賈琛湊到驛丞楊遠身邊,正色道:“楊大人,我以為,這秦大人現在若是醒著,定然很想回家,見自己的家人。就算是沒了,也是落葉歸根啊。停在驛館,總不是個事。” “啊,對,對,對!”驛丞楊遠猛地拍著自己的腦袋,恍然大悟道: “秦大人肯定想見自己的家人呢,快,快找人把秦大人送回家去!” 他心中突然很佩服賈琛大爺,竟然能找到一個這麼合理又冠冕堂皇的理由把秦業這個麻煩給送走。 隻要不是死在他驛館的地界,這麻煩就要少一半。 “既然如此,找個帶路的人,我去送秦大人吧,”賈琛提議道:“我本為邊軍,正好也會一些治療跌打正骨的本事,待到了秦大人家裡,說不定還可以照料一二。” “好,好,好!賈大爺高義!我這就安排車馬!”驛丞楊遠很想給賈琛這個不知深淺的莽夫發一個獎章,他本可以置身事外,偏要往坑裡跳!現在賈琛願意去送,那麼秦業就算死在路上,也不是他驛館的責任了。 不一會,在一群人手忙腳亂的幫助下,秦業被搬上了一輛馬車,其他人在秦業活著的時候都敬他是個官,現在知道他要死了,都隻覺得晦氣,都說不清除秦大人的家在何方。 最後之後秦業的隨行椽吏周貴明推諉不過,勉強上了馬車,給賈琛帶路。 賈琛坐在馬車車廂,看著昏迷的秦業,心中道:“秦可卿,我們馬上就要見麵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