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儒一說完,整個內閣一片嘩然。 怎麼回事? 太上皇不是昨晚就表明了態度,反對兵部上的封賞奏疏,尤其反對賈琛那小子的封賞嗎? 怎麼周清儒會這麼說? 若是其他人,還可能是作為閣臣,有自己的態度。但這個人可是周清儒,是叼盤第一名的好狗,怎麼可能有自己的態度? 隻可能是他背後的太上皇的意思! 可太上皇昨晚到底經歷了什麼?怎麼一晚上變化如此大? 內閣首輔韓廣的臉色最難看,他黑著臉,心中已經問候了周清儒八輩子祖宗三遍。 特麼的,老子給你一個打頭陣發言的機會,你竟然陰我?! 可內閣中有基本的發言規則,一個閣臣在說話的時候,其他人不得打斷,除非打斷的人是皇上或者太上皇。 那邊的周清儒看著韓廣那又惱又氣的的表情,隻是淡淡一笑,繼續侃侃而談: “……尤其是那賈琛、賈潤貞,不僅在遼東屢立奇功,在返回神京的途中也立下了大功。在遭遇蒙古韃子進攻的時候,指揮若定,救下了朝廷派出的天使。 “俗話有雲,功高莫過於救主,賈潤貞救下天使,便約莫等於救下了皇上和太上皇的威儀,就憑這份功勞,就應該給他厚賞!給他封爵!” 內閣裡的其他人聽著周清儒這有些恬不知恥的發言,都感到一陣陣臉紅。 這話說得冠冕堂皇,大家也不好直接指出其中的問題。 可這個屋子裡的大家誰不知道,那去遼東宣旨的所謂天使就是那個叫馮保的太監?! 救一個太監,就想封爵?哪有那麼好的事! 可大家又知道,這周清儒絕不是代表自己的意思,而是代表太上皇。 也就是說,現在是太上皇想讓賈琛封爵! 反對周清儒就是反對太上皇! 周清儒絮絮叨叨的講了將近半個時辰,總之就是多維立體的論證了遼東功臣當賞,不過其他人怎麼賞都無所謂,關鍵那賈琛得厚賞,得封爵! 內閣首輔韓廣感覺心中壓著一口老血,很想噴這小子一臉。 不過他還帶著一絲希望,那就是內閣次輔溫育仁,他比周清儒有立場一些,從他身上也可以更清楚的了解太上皇的意思。 韓廣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看向溫育仁,道: “溫閣老,你的意思呢?” 這麼一問,內閣中的眾人都將目光投向溫育仁,現在他的態度至關重要。 現在東林黨的三個閣臣已經統一了意見,都是反對重賞遼東功臣的,而且東林黨在朝野影響很大,背後還有龐大的輿論清議相配合,在他們的意見占多數的時候,皇上也不敢輕易反對。 東閣大學士、兵部尚書劉承宗的態度不用問,兵部的奏疏他有署名,自然是支持的。 周清儒已經表明態度,支持重賞功臣。 現在若是溫育仁也同意,東林黨就會失去多數意見這一條。 皇上就可以用朱批聖裁,做最後的決定。 溫育仁環視四周,迎著大家的目光,沉聲道: “我不完全贊同周中堂的意思……” 嘶! 咦? 太上皇一黨內部分裂了嗎?到底誰才代表太上皇的意思? 眾人的注意力更集中了,都在側耳傾聽。 溫育仁戰術停頓之後,接著道: “周中堂說,那賈琛需要靠返回途中的救天使的功勞才能封爵,我不同意。我以為,他在遼東的功勛就足以晉封子爵……” 你!特麼!耍我?!內閣首輔韓廣很想沖過去給這個內閣次輔一板磚,這個老銀幣,戰術停頓之後,竟然這麼接?! 說來說去,就是還是要給賈琛封爵唄! 大家又聽了內閣次輔溫育仁約莫半個時辰的論述,在感覺這會議又臭又長之餘,又佩服這些大周朝最有文化的人,把一個叼盤的工作能乾得如此盡心,如此優雅,如此冠冕堂皇! 他們兩個人分明就是在太上皇那裡受領了任務。 太皇上給他們的極可能隻有一句話——賈琛要官升四品、封二等子爵! 這兩個內閣大學士便能根據這麼一句話,找到幾十條不重樣的理由來論證他的必要性、合理性! 真是說他行,他就行,不行也行! 不過現在的韓廣已經犯難了。 內閣的意見看似是3對3打平,可是對麵的3票背後還有兩位皇帝! 東林黨這3票完全就是劣勢! 而且今天內閣中出現了絕無僅有的情況,那就是,皇上的勢力與太上皇的勢力竟然意見相同,這在以往絕沒有過。 以往就算太上皇支持皇上,內閣中的兩個人也就是當當吃瓜群眾,絕不會像今天這樣像個沖鋒的戰士。 內閣中陷入了沉默。 良久。 東閣大學世、兵部尚書劉承宗咳嗽兩聲道: “韓閣老,還需要我發言嗎?” 意思很明顯:這一盤棋,我已經中盤取勝了,你不投子認輸,還要繼續下到官子階段自取其辱嗎? 韓廣看了看自己的兩個馬仔,三人相互對視一眼,眼神黯然。 昨晚排練到大半夜,排練許多相互配合、詰問、陰陽怪氣的吵架話術,現在竟然一句都發揮不出來。 他們感覺那些話術的威力都作用到了自己身上,一個個都垂頭喪氣。 韓廣沉吟許久,思考要不要跟著他們的意見,認同兩個皇帝算了。 幾年前的大禮議之所以能取得勝利,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本質上還是因為背後有一個皇上的支持,現在要用東林黨的勢力反對兩個皇帝,多少有些自取其辱了。 他嘆一口氣,正準備投降算了,突然瞥見了在一旁列席的勛貴代表,北靜王水溶。 韓廣的眼珠子一傳,決定再掙紮一下,微微笑道: “北靜王爺,四王八公十二侯長期在軍中任職,對軍中事知道得比內閣中許多人都要清楚,你的意見呢?剛才你說功勛世族有一道聯名奏疏,何不拿出來說說?” 北靜王今日穿著正式的朝服,頭帶金冠、腰係玉帶,相貌溫和謙雅。 他一直坐在靠邊的位置旁聽,聽到兩位閣臣發言,他已經是心驚不已。 心說還好剛才留了一手,沒有一開始就把奏疏遞上去。 原本這個奏疏要參劾賈琛還在其次,最重要的目的是討好太上皇,方便私下向太上皇求情,放過謝鯨。 卻沒想到現在竟然風向反轉,太上皇竟然力主賈琛封爵,比皇上還積極。 現在若是把這奏疏拿出來,遭人笑話不說,拍馬屁還變成了拍馬蹄子,真是找死。 北靜王水溶聽到韓廣點名,當即站起來,神色有些慌亂道: “韓閣老,小王隻是來觀摩學習,並無其他意見。聽了兩位閣老的闡述,小王也覺得理應給那賈琛升官封爵。” 他頓了頓,喘一口氣道: “至於那奏疏,小王……落在家中,並未帶來……” “是嗎?那你袖子裡是什麼?”閣臣周清儒突然打斷他,大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