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1 / 1)

汴夏 李火韋 3812 字 8個月前

眾人離開後不久,這院落西南方一幢三層的寺樓裡慢悠悠地走出一個人。他踱著步子不緊不慢地出了大相國寺,往西過了禦街,進了街邊的一家茶館。他不待夥計招呼輕車熟路地上了二樓,拐到東麵的一處雅間門口。   有人守在門外,無動於衷,任憑他推門進去。   屋中有二人,站在臨街的窗戶前默默注視著禦街。聽見入門的聲音,二人不約而同地轉過身來,卻是十一月五日站在汴京東城城墻上目睹趙榛出城的那兩位青衣漢子。左手邊站著皇城司勾當韓鴻羽,右手邊站著開封府判官霍叔白。進屋之人卻是那日高邁、丁小苗自早餐鋪出來後跟隨過去的人。   這人見韓鴻羽、霍叔白回首盯著自己,抬手抱拳道:“二位大人,卑職有禮了。”又轉頭向霍叔白稟報:“霍大人,那些人已經離開了大相國寺。”頓了頓,提醒道:“府中巡檢已經悄悄尾隨身後,隻待時機……便可拿人?”言辭略顯猶豫,似乎有些顧忌。   霍叔白望了望韓鴻羽,急忙擺手道:“不可!”   這人頓時如釋重負。   霍叔白當理解他的心思:“王法曹,方才得上司鈞令暫且不動手,再觀望今日再說。不過上司特意叮囑,要嚴加盯守切勿讓他們出了汴京。”   霍叔白口中的王法曹名喚王嚴恕,是開封府法曹。   法曹不過七品下、一介剛入流的小官,而霍叔白本是開封府少尹,何栗罷相後隻領開封府,霍叔白按例調為判官,差遣上算是開封府處理日常事務的常務副長官。韓鴻羽在皇城司的地位與霍叔白大略相當。   霍叔白與韓鴻羽論品軼不過五六品的官兒,但乃掌握這一府一司的實權人物。與霍韓二人相比,王嚴恕地位低了一些。不過他司法諸事極為精通,一貫受到霍叔白的賞識。此次皇城司與開封府共同偵辦的欽案,又因王嚴恕有所突破、有了眉目,故韓鴻羽亦對他刮目相看。   王嚴恕進了屋後,三人分主次坐了下來。   霍叔白指著王嚴恕對韓鴻羽贊道:“前些日子我奉何相公之命渡河到陳橋驛密會李相,當中很多信息是王法曹查實的。王法曹的辦事能力十分了得。”何栗雖然罷相,但霍叔白一時之間還難以改口。   霍叔白去找過李回這一件事,李回已經向秦檜透露過,這在前文中已有過交待,此處不再贅述。   韓鴻羽聽了之後,亦出言誇獎道:“霍大人有此得力乾將,難怪辦案進展神速。若不是王法曹,目前我們手頭所偵之事必是一籌莫展。”   王嚴恕急忙擺手,表示不敢居功。   霍叔白哈哈笑了一聲,忽然問道:“老吳呢?身體又有恙不能視事?”   他口中的老吳自然是皇城司另一勾當吳乾,便是那日與韓鴻羽一起藏身在汜水村外跟蹤趙榛之人。   韓鴻羽心中清楚自己這位老同事向來明哲保身,知曉眼下偵辦之事棘手、關係錯綜復雜,便托病撒手不管。但這些話又不好於霍叔白明言,故隻能笑笑,有意轉換了話題:“霍大人如何獲知信王回城的消息?便今日為我揭開謎底吧。”   聽他這麼問,顯然已經查明了趙榛的動向。   韓鴻羽那日與吳乾自汜水村返回後,恰逢霍叔白自李回營中回來。二人商議派人到陳橋驛盯住信王,從中發現蛛絲馬跡。誰知信王已不在陳橋驛,好像人間蒸發一樣突然失去了蹤跡。二人又連尋數日,毫無線索。不過,很快查出隨信王出使的大隊人馬已經落腳在襄陽。但信王亦不在那裡,金營中也無消息傳來。一時間,信王到底去了哪裡成了二人百思不解的難題。   誰知前兩日,霍叔白突然過來告知發現了信王的下落,就在汴京城中。韓鴻羽一頭霧水,幾次詢問霍叔白從何獲知這一消息,霍叔白卻始終賣著關子不願吐露。   今日韓鴻羽再提此事,霍叔白便指著王嚴恕道:“此事乃王法曹的功勞。他既然在此,便由他向韓大人說吧。”   王嚴恕推辭不得,便將屁股磨向韓鴻羽:“韓大人,卑職接霍大人鈞令後一直在思索當從何下手。前日,卑職腦中靈光一閃。想起來平時辦案之中,若是遇到失蹤之案當怎麼辦?若說失蹤,無外乎兩種可能,要麼被外界有意阻隔、要麼主動隱蔽了姓名。而我們要查的那人身份顯赫,當不會被外界阻隔失去了訊息。所以,隻有一種可能,便是他主動隱姓埋名。”   他這麼一說,韓鴻羽猛然間大悟。   王嚴恕既有此推斷,便循此展開調查。很快,他查出隨趙榛出行的隊伍中有一個叫夏言的刑部官員。刑部可以接觸到戶籍官碟,王嚴恕當即到刑部調取夏言經管的戶碟信息,果然發覺存在空白戶碟流失情況。王嚴恕如獲至寶,趕緊抄好這些戶碟文號,派人在汴京中按號緝索。後來,果真在城西大河坊一處賃戶抄報的租戶信息中發現了丟失的戶碟文號。至此,趙榛在汴京落腳的地方已經暴露在他視野中。後經數日探查,最終確定化名李秦李三郎之人乃信王趙榛無疑。當然這些事都是暗中進行的,趙榛卻絲毫沒有察覺。   至於王嚴恕尾隨高邁、丁小苗一事,卻與查清戶碟信息此事無關。   在查到戶碟丟失之前,皇城司已經發現了沈充在汴京中的行蹤,原來他一直藏在大相國寺中。皇城司便著人盯著。十一月十七日那晚,沈充忽然離開大相國寺往城東棗塚巷子去了。皇城司便邀王嚴恕一起跟蹤。   之所以邀得王嚴恕一起,乃是因為在皇城司與開封府之外又有一撥人對沈充有所企圖。不過那撥人的背後之主卻是官家麵前的大紅人,所以皇城司與開封府一直睜著眼閉著眼,隻要他們不胡作非為便不過分出頭。當晚邀王嚴恕乃是為了一起見證,事後好相互開脫。   那晚,沈充出了大相國寺後一路上被三股勢力盯梢。後來,那撥人選擇在他離開棗塚巷子後開始動手。王嚴恕等人隻在暗中旁觀,卻不出手阻止。誰知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沈充自棗塚巷子往西逃過一座橋後,黑夜中不知從哪現出兩個小孩,裝神弄鬼,將那撥人耍得團團轉。最後驚動了駐紮在艮嶽的禁軍,那撥人尚未膽大包天到與禁軍沖突,當即跑得無影無蹤。   再後來,沈充與那兩小孩往南逃,又躲在土地廟中諸事一概不落地落在他的眼中。半夜時分,沈充獨自走了,皇城司便跟梢過去。王嚴恕則盯上了兩小孩,並在高邁、丁小苗用早餐時候在鋪子裡,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待小孩用完早餐又跟在身後。王嚴恕憑直覺認為兩小孩有些故事,或許可以搜尋與眾不同的線索。   途中高丁二人的銀子被人偷去,十分泄氣便沒有回東城找阿爺。否則一旦二人回到信王府周邊,依王嚴恕的能力一定會將他二人與趙榛聯係在一起,進而尋到突破口。可能也就不需要調查戶碟丟失這些後來的舉措。   ……   韓鴻羽聽王嚴恕解說起來鞭辟入裡,更加佩服,由衷地贊嘆道:“王法曹通曉辦案,我們認為不可能辦到的事王法曹卻信手拈來,思路清楚,令人欽佩。”   說完之後,韓鴻羽也就不再避他,直接對霍叔白道:“如今信王的行蹤已經查清楚了,對上官有了交代。而信王今天所見之人是沈充,觀他言行舉止可知這沈充極得信王青睞。從目前線索來看,沈充或與欽案有關聯,而信王又與沈充有聯係,二人莫非……那麼欽案豈非與信王……”他話到後來終覺得不妥,心中雖有百般考慮卻不敢盡言,所以不免吞吞吐吐。   霍叔白明白他話裡的意思,遲疑了一會,臉色凝重地點了點頭:“韓大人所言……自是不錯。不過,據我所知沈充與那位……有乾係,則信王與那位……”他說著指了指正北邊,心中那人的名諱倒不敢輕易掛上嘴邊。   韓鴻羽自然知道事情的輕重,垂下眼瞼,思索了片刻道:“有些事情,即便咱們心中清楚也做不得主。我想霍大人與我直管向上司如實覆命便可,其他的自有上官安排。”   霍叔白聽了之後,毫不猶豫地點頭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