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困守汴京(2)(1 / 1)

汴夏 李火韋 4534 字 8個月前

趙榛毫不遲疑,立刻認真回道:“沒變!事到如今,除了離開汴京別無他途。我如果不逃離汴京,如何與信王會合?又如何趕赴襄陽?按照信王的描繪,將在襄陽建設一片新的天地,我心極為向往!”   趙榛扮作楊越的樣子,口中一本正經地稱呼信王,其實說的是自己的內心。   趙榛這麼說,姚信仲不禁點頭,全神貫注盯著趙榛的眼睛,若有所思。   趙榛又道:“不過我也與你提過,信王摯愛之人如今下落不明,恐怕也遺落在汴京城中,我既然留在京中,正好借此時機尋找她。造化使然,無可定論,或許能尋到她,對信王何嘗不是一種交代?”   姚信仲麵色凝重,道:“這是自然。恩公近來屢次外出,想來已經找到一些線索,其中若有關節,但管吩咐,我必定幫助到底。”   趙榛微微頷首:“確實如此!我思來想去,此事信王殿下的親姐淑德帝姬或能幫上忙。不過淑德帝姬身處深宮之中,與之聯係,殊為不易,而信王麾下的田垚先生與淑德帝姬有聯絡辦法,找到田先生就能聯係上淑德帝姬。現今田先生一時下落不明,但我已經想到突破的口子,定有收獲,到時與你詳商。”   姚信仲見趙榛思路流暢、胸有成竹,不疑有假。   趙榛又道:“不過此事目前時機不到,還須等待幾日,當下我們要做另一件事,更加緊迫。”   姚信仲心中有數,小聲道:“是郭京那檔子事?”   姚信仲非常警惕,說了之後,生怕被旁邊人聽進,不由地四下觀察一番,見周圍士兵並無異樣,才放下心來。   趙榛早已習慣姚信仲小心謹慎,轉頭附在他耳旁,道:“不錯!如果能夠除掉郭京,可保汴京無虞。”   姚信仲始終不明白趙榛為何一定要除掉郭京。   如今全城軍民都視郭京為救星,將他看作汴京最後的依仗。   姚信仲雖不認可郭京六甲正兵所那些虛張聲勢的做法,但是鬼神之事不可不敬,心中原本也存了幾分相信。但信王闔府上下似乎鐵了心,對郭京一定要除之而後快。如果不是趙榛身份特殊,且這些天處來熟知他們秉性為人,姚信仲幾乎會錯以為他們是金國奸細。   趙榛為說服姚信仲,已數次隱約提到郭京妖言惑眾,未來會擅自洞開城門,給金軍可乘之機,最終釀成無可挽回的大禍。   姚信仲不相信趙榛可未卜先知,但下意識間對趙榛的說法頗為重視。   依姚信仲的軍旅經驗,兩軍交戰,最忌不懂軍事的人胡亂插手,如此看來,郭京禍亂誤國,倒非不無可能,無形中對郭京的迷信已經產生動搖,所以對趙榛除掉郭京的做法早有心理準備,點頭道:“隻要於國有利,一切但憑恩公做主。”   趙榛指著東邊的城樓,道:“郭京以火德真君附身自居,南方屬火,故其將京城正南的南熏門城樓布作施法的壇觀,日常作息不離其間。我們既然登上城墻,就不能放過這難得的機會。我看今日可伺機潛藏在城墻上,待夜間潛入城樓,一舉將其刺殺。”   二人身處南墻西側。   趙榛手指之處,南熏門巍峨的城樓屹立在東邊,如同萬丈懸崖挺立空中,令人心生敬畏,但趙榛心懷義無反顧之念,臉上堅毅無比,毫無畏懼之色。   姚信仲提醒道:“如今城中秩序混亂,我們找個由頭留在城墻上不難。不過……”轉身指著麾下士卒,繼續道:“我的這些弟兄不能用,否則動靜太大,難免走漏風聲,但隻憑我二人前去刺殺,是否勢單力薄?”   趙榛淡定道:“無妨!西壁副統製種彥岑種將軍亦有心做此事,屆時會派人參與,姚指揮不用擔心。”   姚信仲聽了,並不吃驚。   這些天,趙榛時時向他透露一些種彥岑的訊息,包括上月趙榛等人駕船逃離汴京,上善水門下恰巧遇到種彥岑的副將倪崬。趙榛豈會在如此時機巧遇倪崬?姚信仲心中料定背後定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趙榛這些天屢次去找種彥岑,每次興致勃勃而去、興致勃勃而回,想來種彥岑對他信任有加。   更加堅定了姚信仲的看法。   此時聽趙榛說出種彥岑支持刺殺郭京,姚信仲認為理所當然,完全沒有懷疑,隻問道:“大戰在即,不知種將軍如何兼顧此事?”   趙榛也不知種彥岑如何參與,姚信仲此問無法回答,隻能應付道:“我猜種將軍不會親自參與,而他的副將倪指揮出城刺探軍務,未及回城,不知種將軍身邊是否有其他心腹可堪一用?”   這些疑問非二人能夠解決的,隻能一筆帶過,不再多言。   二人交流至此,見手頭無事,索性找了個人少的地方,細細商議夜間的行動。   正商議到興頭上,突然城下傳來刺耳的鼓噪聲,引得城上的士兵紛紛伸出頭往下望去。   趙榛與姚信仲二人亦不由地停下商議,走到墻垛背後,探頭張望。   卻見城下數十丈外護龍河南岸,一群金兵押著數個赤足坦腹的俘虜沿著護城河自東一路遊行過來。   俘虜被繩索捆住手腳,串成一串,光著上身,垂頭喪氣,已凍得失去知覺,在寒風中如豬狗一般,完全依據本能,佝僂前行。   金兵手持長鞭、利器,趾高氣昂地跟在身後,見俘虜行動慢了,甚是不滿意,隨手就是一鞭打在俘虜身上。   俘虜似乎感覺不到疼痛,宛如行屍走肉,任憑鞭打槍紮,身形趔趔趄趄,但終於未倒下去,一個個拖著僵硬的雙腿,搖搖晃晃、踉踉蹌蹌。   此時,護龍河畔的大樹都被金軍伐去,目光無遮。   趙榛、姚信仲在城墻上看得清清楚楚。眼見袍澤如此慘狀,而金軍又囂張至此,二人心頭無不騰起無邊的怒火。   不過朝中雖然換了新相公,主戰意誌看似甚強,但軍中兄弟都不是傻子,官家抵抗意誌不強,眾軍心知肚明,所以三軍上下幾乎都是被動應戰,除非金軍攻城,宋軍鮮少主動出擊,如無軍令,城上的士兵絕不敢擅自攻擊。   如此一來,也就難怪這些金兵敢在宋軍眼皮底下行事,絲毫不懼城上的宋軍。   趙榛、姚信仲在城上看得睚眥欲裂。   城下金兵忽然高聲呼喊:“皇侄兒宋國官軍百姓聽著,爾國應天知府、東道總管胡直孺不尊我大金皇帝聖命,妄動乾戈,擅起邊兵戕害我天朝大軍。胡直孺區區跳梁小醜,怎敵我大金神兵天將,我大金右副元帥二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如翻手一般,已著人將其人及其二子一舉擒下。二太子心懷仁慈,為免爾朝士卒重蹈覆轍,再致無謂的死傷,特著胡直孺幾人戴罪立功、現身說法,並諭示汴州軍民,我大金乃天下正朔,不興無妄之兵,此次南下隻為討伐宋主背信棄義,以雪宋國朝廷背信棄約之恥,與黎民百姓無關。汴州軍民當知時務,洞開城門、簞食壺漿,勿拒王師……”   金兵的喊話乃是純正的漢話,且聲音極為響亮,北風如嘯,但這些詞兒仍舊一字不落地傳到汴京城墻上。   金兵每過一處敵樓前方,喊話便傳入城中,激起一陣軒然大波。   城上大宋守軍有人義憤填膺,有人大聲怒罵,但更多的士兵卻陷入不安與惶恐中。   金兵口中的大金國右副元帥二太子殿下,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便是此次南侵的金國東路軍賊首斡離不。金軍圍城之後,官家趙桓終於又下令天下兵馬入京勤王。胡直孺是應天知府、東道總管,自是遵從官家聖旨,帶兵來京。但頃刻間被斡離不攻滅,並遭遇這般折磨羞辱。   金國人殺人誅心,此舉不可謂不狠毒,深深動搖了汴京守軍的信心。   守軍裡甚至有人小聲啜泣起來。   一部分守軍是勤王之兵,本是外地人,遠離京師,完全不用擔心金人侵伐,可如今身在汴京城中,周圍金軍虎狼環飼,如自投死地,無不為自己的身家性命擔憂起來。   姚信仲看不過去,將手下士兵叫到身邊,這就下令亂箭伺候,解了心頭之氣再說。   趙榛趕緊阻攔道:“小不忍則亂大謀。我們當務之急是殺郭京,而不是這些金國小兵。”沒有上峰下令,姚信仲亦不敢擅自動武,聽了趙榛的勸告才悻悻作罷。   “呦!”   一聲冷箭刺空,沖著城下而去。   城墻上宋軍士兵終有按捺不住,沖著金兵扣動弩機,但身邊一名同伴趕忙阻止他,用手推搡一下。箭矢失去準頭,從金兵身邊擦過,紮在冰冷汙穢的雪地上。   挑釁的金兵毫發未傷,更加肆無忌憚,轉過頭沖著城墻狂笑,拍打胸脯,無所顧忌地尋釁叫罵。滿城宋兵烏壓壓一片,隻敢眼睜睜看著,如沉默的羔羊,無一人出頭回應。   宋金大戰的疆場,完全成了這幾員金兵張牙舞爪的舞臺。亦似乎昭示宋金之間這場生死存亡之戰,北宋處處被動,天下淪為金軍的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