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鯊7瑪隊23號周浩陽弧頂接球，對方立刻上前夾擊，麵對兩人聯防，周浩陽嘗試傳球，牛6流隊1號明樾嘗試搶斷！球丟了！” 　　“嘿！明樾不愧是以非體育生打上校體隊首發的人，這手可真快！” 　　“雙方球員扭成一團，裁判沒吹！好在球的落點離周浩陽更近，球重新回到周浩陽手上！” 　　“周浩陽重新掌握球權，進攻時間隻剩下10秒，整場比賽隻剩下20s不到，周浩陽似乎還在糾結！此刻不是糾結的時候！” 　　話音未落，正背身運球企圖將明樾頂開的周浩陽眼角餘光掃到快速橫移至三秒區的趙川，抬手一個高拋，球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精準落至趙川手上，趙川當即轉身起跳企圖上籃，立刻被回到禁區的張梓昂乾擾，球彈框而起，此時不論場上的球員，還是場邊的裁判和解說，亦或是球館的觀眾，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籃球之上。 　　“詹揚！補防！” 　　明樾高亢的聲音頃刻間響徹球館，但為時已晚。由於之前嘗試搶斷後爭球的場麵十分混亂，明樾的膝蓋不知被誰頂了一下，加之比賽臨近尾聲，體力幾近枯竭，腳步慢了些。 　　一直被明樾卡在身後的周浩陽捕捉到麵前這位堪稱校園籃球宿敵的防守人身體出現的細微變化，眼看趙川上籃不成，進攻時間所剩無幾，他的大腦立刻給身體下達了指令。 　　隻見周浩陽後撤半步，側身快步沖刺將明樾擺脫，如鬼魅般跑至籃下，看準籃板球的落點，抓住皮球補籃成功。 　　籃球空心入網，進球有效，比分來到54：53，鯊7瑪隊全場首次完成比分反超。時間隻剩下14s，而作為落後方的牛6流隊暫停用盡，發後場球。 　　“明樾底線發球！王誌鵬上前伸手乾擾！3秒！2秒！再發不出來違例了！詹揚在中場伸手要球！能傳到嗎？能！詹揚持球來到弧頂，哦？鯊7瑪隊沒有選擇夾擊，對位詹揚的是周浩陽！雙方都是各自隊伍的頭號得分手...” 　　籃球猛烈地敲擊著地板，卻掩蓋不住詹揚那如敲鼓般的心跳聲，時間已變得遲緩，麵前的周浩陽半弓著身子，雙腿岔開，雙手扶膝，眼睛盯住不斷彈跳的籃球，標準到再標準不過的單挑防守姿勢。 　　和常人印象裡那些職業球場上那些肌肉大隻佬截然不同，周浩陽體型瘦弱，身高在一眾校體隊隊友裡算得上矮小，鼻梁上那副無邊框眼鏡配合著周浩陽那陰柔俊秀的臉龐也給他帶來“玉麵書生”的外號。 　　可就是這麼個玉麵書生，卻擁有著和其身高毫不匹配的臂展，一雙長臂所施展的“死亡纏繞”更是所有對手的噩夢。 　　“詹揚啟動了！周浩陽雙手展開將詹揚圍住！詹揚向前強突！周浩陽同步後推，他很聰明，知道這時候不能犯規！詹揚強頂到罰球線附近！要強投嗎！？什麼！他分球了！分給了底角的明樾！1.4秒，趙川和李佳文上前乾擾，來不及了！明樾起身跳投！哦！沒進！！！” 　　“那麼比賽結束！54：53，鯊7瑪隊以一分的分差險勝牛6流隊！恭喜鯊7瑪隊取得本次比賽的勝利！同時也祝願所有畢業生都能獲得一個滿意的高考分數！” 　　“哎呀，楊老師，你說最後詹揚的選擇是否有待商榷？” 　　“確實，但場上的選手都有自己的判斷，無可厚非。” 　　“......” 　　“......” 　　兩名解說意猶未盡地討論著比賽的過程，觀眾席也陸續退場。作為高考過後整個高三年級組織的比賽，雖然比賽主體是3年6班和3年7班，但兩個球隊皆由整個高三年級的藍球好手組成，其中也不乏校體隊的首發，就比如周浩陽和張梓昂。 　　比賽結束，周浩陽一邊擦拭著汗漬一邊和校隊教練以及省體育局的領導交流著，似乎在討論後續的職業規劃。其身後站著一群為比賽勝利而歡呼雀躍的迷弟迷妹，此等場麵，完全無愧於江灘市師大附中明星高中生的稱呼。 　　至於明樾，雖然輸了比賽，最後時刻投籃不進，但以其近190的身高，加之最貼近人們對華夏傳統美男印象的相貌，人氣比之周浩陽有過而無不及，但他似乎不怎麼喜歡眾星捧月的感覺，毫不理會那些瘋狂的“追星族”，和詹誠一並朝更衣室走去。 　　“果然，他還是那麼冷酷無情，那眼神，那擦汗的動作，太迷人啦！” 　　“啊啊啊！！！！！” 　　“明樾，我愛你！！！！啊啊啊啊！！！” 　　“明樾，你投籃的姿勢真帥！！！” 　　“......” 　　當然，這明星般的待遇一點都沒落到詹揚頭上。即使這場比賽詹揚得到了全場最高的18分，同時送出9個助攻並搶下12個籃板，觀眾席裡高呼他名字的也就是些大老爺們。 　　“唉，現在的追星族也太瘋狂了，學校也不管管。”詹揚說著，用手摸了摸臉上那條貫穿右眼的傷疤，內心泛起陣陣漣漪。 　　傷疤從眉梢一直延伸至內眼角，連帶著靠近內眼角的那部分玻璃體因劃傷而變得渾濁不堪，加之拆線後留下的如蜈蚣般的疤痕，顯得格外瘮人。傷疤雖不影響視力，但每每遇到劇烈的天氣變化，總是隱隱作痛。也正因為這條傷疤，讓詹揚幾乎斷絕了女人緣，整個學期下來，和同班級的女生都說不上百十來句話。 　　“哎喲，詹揚，你這話說的咋一股酸溜溜的味道，該不會是嫉妒吧？”張梓昂打趣道。 　　“去你的，我這是關心青少年身心健康，還嫉妒。” 　　如此反駁，相當無力，詹揚雖然平時嘴上不說，也知道張梓昂隻是開玩笑，但心裡很不是滋味。正因如此，在眾人去到更衣室的途中，詹揚可謂口生蓮花，以一人之力舌戰除明樾外的三名隊友，不落下風，至少他是這麼認為的。 　　“好了好了，大家比賽辛苦了，沖個澡，先各回各家，晚上我約你們出來聚餐。”明樾適時開口終結了這一話題。 　　“好耶！就等明大少爺這句話！我聽說東方橋那邊新開了家自助火鍋店，限時優惠，要不咱們就去那？”高高瘦瘦的郭長雲拍手提議道。 　　“別別別，最近胃不太舒服，吃不了。”張梓昂立刻擺手表示拒絕。 　　“是呀，大熱天的，不太想吃火鍋。”古銅色皮膚，體格十分健壯的吳錚也出言附和。 　　“那吃啥？”郭長雲癟了癟嘴，表情有些尷尬。 　　“我已經定好了，湖錦酒樓，晚上7點，都別遲到。” 　　明樾再次將話題終結。湖錦酒樓屬於江灘市首屈一指的高檔餐廳，口味合不合適不重要，檔次是上來了，又不用自己出錢，大家想不出有什麼拒絕的理由。 　　眾人麻利地沖完澡，又在更衣室裡閑聊了一番，也就陸陸續續離開了。 　　“我先走了，晚上見。” 　　“我也走了，再見。” 　　“晚上見。” 　　一直等到張梓昂等人的腳步聲徹底消失，明樾這才把話題聊回到之前的球賽上。 　　“你當時為什麼不補防？就站在底角乾愣著。我喊你時已經晚了。” 　　“啥？你說的是周浩陽那最後一攻？”詹揚有些詫異，在他看來，這不過是一場無足輕重的友誼賽而已，輸贏並不重要。但剎那過後，便也釋然。明樾是個做任何事都極度認真負責的人，自然對隊友的要求更高。他解釋道，“當時我想著趙川那個球應該進了，準備讓吳崢發球給我，沒曾想張梓昂把趙川的上籃給破壞了，當時累了，反應有些遲鈍，怪我怪我。” 　　“唉，也怪我，沒防住周浩陽。”明樾嘆了口氣，穿上休閑短褲，歪頭示意詹揚離開，“走吧。” 　　“周浩陽那小子厲害，我剛才還看到他和省體育局的領導談話，估計以後會打職業。”詹揚邊走邊說。 　　“你呢？”明樾隨口問道。 　　“我？我...先看看唄，反正成績還沒出來，要是分數足夠，還打啥球。你呢？”詹揚聳了聳肩，沒多說什麼。詹揚也十分清楚，自己的天賦不夠支撐他步入職業賽場。 　　“我得看薇薇的意願。” 　　“也是，妻管嚴嘛，正常。” 　　“她不是我女朋友，更不是妻子。” 　　“瞧你這正經樣，算了算了，不說這個。”詹揚見明樾眉頭微蹙，識趣地轉移了話題，“說起來，要是你最後那球投進，我今天就三雙了，可惜可惜。” 　　“嗬！你還有臉說！是誰不敢和周浩陽單挑，最後兩秒還把球傳給我，讓我當背鍋俠，這兄弟當的夠意思哈！”明樾語氣這時也重了些，倒不是生氣，而是無語。 　　倆人聊著聊著，沒一會就走到通道出口，此時出口旁側站著一名身穿淺綠色碎花長裙，梳著齊肩短發，麵容極為精致的女孩。女孩正是明樾口中的“薇薇”。魏薇聽到聲音，說了聲“他來了”，麵色冷淡地將一部看著十分老舊的手機連同冷飲一並遞給了詹揚，自己則是退到明樾身後，不再說話。 　　詹揚接過冷飲，猛灌一口後沖明樾說道：“你們倆先走吧。” 　　“飯點了，不去吃飯？”明樾問道。 　　“不了，我自己簡單對付一頓。直播間難得人氣這麼高，我多播一會。” 　　“那行，晚上見。”說罷，明樾和魏薇轉身離開，沒走兩步，便回頭提醒道，“對了，簽證的事我已經辦好了，往返機票我也訂了，出境的前一天晚上我會聯係你。” 　　“好，再見。” 　　“再見。” 　　“再見。” 　　此時球館裡隻剩下打掃衛生的阿姨和一些午間休憩的學生，詹揚目送二人離去，便找了個角落坐下，同時調用前置攝像頭，和直播間的觀眾聊起天來。 　　不同於富家子弟的明樾，詹揚自幼父母離世，他隻能跟著叔叔生活，叔叔家並不富裕。雖然叔叔一直對詹揚不錯，但詹揚屬於寄人籬下，特別是三年前叔叔失業離婚，唯一的女兒被法院判給阿姨後，但凡涉及到向叔叔要錢，他都十分謹慎，能省則省，以至於手機還是四年前的低端機，即使球館裡開著冷氣，直播個把小時，也已十分燙手。 　　“怎麼畫麵裡多了個臭打球的？主播呢？主播怎麼不見了？” 　　“對啊對啊，大老爺們有啥好看的，換人換人。” 　　“......” 　　從開始直播到現在這小半年裡，詹揚直播間真實人數一直沒超過150人，可這次後臺人數顯示峰值達到3500人，現在也有將近2000人在觀看，直接沖上了生活區的前10名。詹揚瞥了眼禮物收入，好家夥！更是來到了“恐怖”的1300塊，除去平臺抽成，這不到一個半小時的直播收入比之前一個月的收入都多。即使詹揚知道是因為“高中校園美少女直播看球”這個標簽吸引的熱度，不可持續，但他做直播的目的非常純粹，隻為掙錢。 　　此時彈幕雖然都在說不看詹揚，但詹揚知道觀眾大多數對他都沒啥惡意，屬於調侃的範疇，他也樂於如此。 　　“主播的籃球是不是師承族內兄長？看著十分熟悉。” 　　這麼一條彈幕引入詹揚眼簾，勾起了詹揚的好奇心，於是他往前翻動彈幕，找到發出那條彈幕的用戶問道：“那個‘一抹殘笑’，你解釋解釋，什麼叫‘師承族內兄長’？我的‘兄長’又是誰？” 　　由於詹揚的認證ID就是本名，觀眾聽到詹揚這麼一問，其中經常看籃球比賽且頭腦靈活的人反應過來，某個籃球領域頭牌巨星的名字霎時間在直播間刷屏。 　　一抹殘笑：主播防守鬆懈，不卡位還搶隊友後場籃板，最後一攻比分落後不敢出手，運球到最後幾秒甩鍋隊友，啟動還走步了，裁判也沒吹，可不是師承兄長。 　　此彈幕一經發出，直播間裡立刻充斥著諸如“主播打球像詹姆斯”“我詹偉大，找書苑 www.zｈaoshuyuaｎ.ｃｏm 無需多言”此類的彈幕，雖說大多數觀眾仍是在調侃，然而隨著人氣逐步升高，直播間湧入了一大批各個籃球巨星的粉絲，直播間的罵戰愈演愈烈，最後發展到無下限的人身攻擊和惡意辱罵。 　　眼看著直播間氛圍失控，詹揚當機立斷，以手機沒電為借口關閉了直播間。因為他清楚，此事雖然可以引流，但弄不好直播間會被舉報封禁，到時候不僅禮物收入提不出來，甚至會麵臨那些球星粉絲無止境的騷擾，得不償失。 　　“唉，想賺點錢可真不容易。說起來，看他們那麼激情互噴，看得我都想加入其中了。以後還是多注意點，別把直播間搞沒了。”輕嘆一聲，詹揚背起背包離開了球館，在校外湊合吃了碗素麵，頂著烈日步行回到了舅舅家。 　　詹揚還未進門，混合著酒精味的嘔吐物散發出的臭味撲麵而來，他伸手扇了扇麵前的濁氣，強忍著惡心走到客廳的沙發旁。 　　看著扭躺在沙發之上那個衣著邋遢，不修邊幅，肚腩凸起，鼾聲如雷的叔叔，詹揚沒有抱怨，隻是躡手躡腳地清理起地上的嘔吐物以及酒瓶和垃圾。處理完垃圾，詹揚又幫叔叔脫去皮鞋，從衣櫃取出一件薄被蓋在叔叔身上，最後如釋重負般的吐了口氣。 　　回到臥室，坐到寫字臺前的詹揚情緒十分低落，開始頻繁地撓著臉上的傷疤，思緒也隨之回到12年前，那次讓懵懵懂懂的他永世難忘的爭吵當中。 　　那次源於父親參加酒局而晚歸的爭吵，讓詹揚永失雙親，也留下了這道無法消除的傷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