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的是怎樣的事啊,之後又有什麼影響和問題嗎?不重要吧,反正我也是個沒人關注的人。我不需要。 …… T市以那條河和克雷茲頓大學聞名,教授,講師,學者,有很多,流氓,乞丐,也有不少,是一座荒謬的城市。少年走在河麵上,橋上,清冷的目光注視著一切,黑色風衣,褲子,鞋子,帽子,全都像他的眼球,冰涼的,尖銳的,又隱秘輕靈的。他很高,很白,白得毫無生機,他在平坦的地麵上如同燈塔,扭扭頭就是萬事。 他叫肖宇凡。 肖宇凡快步走過橋,路過拱門,在周遭一座洋樓定身。那可以讓他住的很舒服,可從裝修之後似乎從未打理,哪怕掃掃地,擦擦灰這種簡單的家務也沒有過。他癱坐在沙發上,看著滿茶幾的學術報告,不得不把目光移開以保持清醒。他又在思考。 至於內容,思考什麼,無非是世界,人類,命運之流,能夠供人思考的東西不也就是這些了嗎,讓思想家具有神秘,恐怖的麵孔的。他最喜歡什麼都不乾,坐在那,犯點神經,也不去學校講課。但教授身份和卓越的貢獻令他有活下去的資本。肖宇凡拿出紙筆,坐到了屋裡唯一乾凈的地方——一張書桌前。寫作算是發泄思想的方式,電子寫作隻會徒增事務,誰也保證不了它的傳遞,還不如用紙,將它們焊死在鐵盒子裡。肖宇凡曾經這樣說道。 “吱——” 門響了,肖宇凡走過去開門,是一張熟悉的麵容。 “尚林,又來乾嘛?”肖宇凡知道這個胖子,甚至說是熟識,不過他並不很待見這坨油。他問過後便後悔了,為什麼要把口舌費在一文不值的家夥身上啊? “我想,請你去我家坐坐。” “沒空,我需要時間。”肖宇凡十分驚訝這個請求,但拒絕了,他確實有更重要的事情可做。 尚林跪在了地上。 “請你一定要來!!”他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差點摔在門口。 沒過多久,他的門再一次被敲開,這次是他的同事。 “肖宇凡,最近如何?工資還夠花嗎?” “我很好,錢很多。” “你都這樣多久了,你簡直像隻綠毛龜,發黴了還縮在殼裡。對生物學教授的你,這個比喻很貼切吧。” “綠毛龜長的是水藻,而且誰告訴你它會縮頭了?” “就知道你要駁回來幾句話。好的好的,不打擾了。學術論壇和講座很期待你的光臨,學校沒什麼變化,發了點新文章,出了幾個出彩的論文罷了。” 那人一邊幫他收拾屋子,一邊絮絮叨叨克雷茲頓大學的種種變化,肖宇凡一直在寫作,筆動個不停。那名同事沒話找話,說了很久,終於把屋子掃的象樣了點,帶上一包垃圾丟到了拱門前的垃圾桶裡。 “最近的小事很多,很煩,胖子讓我去他家,那個惡心的拱門,我是不會去的,那地方沒有價值,還令人作嘔。礙於這家夥為我的父親出了不少錢,一旦公布,蟲子們會把我啃食殆盡,不是個好結果。” 肖宇凡合上厚厚的筆記本,風吹過書頁,前麵寫著尚林,父親,母親等人,最顯眼的是最後幾頁的肖宇凡,前麵大麵積的留白,隻給他自己丟下寥寥幾頁。上麵的話混合著血和淚水,更加讀不懂了。 “神和惡魔沒有本質的區別,不過是對蟲子們的態度不同。被蟲子稱為神的,是那些施舍糧食的;被稱作惡魔的,是那些踐踏生命的。沒有人會憐憫蟲子,沒有神會憐憫人,生命不是自己失去,便無從知道它的珍貴與渺小。” 看吧,看不懂,反正過會肖宇凡也看不懂了。 更奇怪的是上麵殘留著血跡,已經發黑的血跡,是很陳年的。肖宇凡身上沒有傷口,嘴角卻常掛著朱紅。 他吃下安眠藥,躺倒在床上。在藥效發作前回想著這一天做了什麼。好吧,也沒什麼好想的,都是小事罷了。 “正是這些小事讓我厭惡,惡心,都是沒用的東西,都不該出現在生活中,生活本無意義,意義由自己賦予,可我如果隻能做這些小事,那我所追求的,是什麼?如果沒有這蚊蠅瑣事,生活又能做什麼?我,難道神,就是無意義的嗎?不,成神本身就是神的意義,不然神漠視一切——” “我要做的是怎樣的事啊,之後又有什麼影響和問題嗎?不重要吧,反正我也是個沒人關注的人。我不需要……” “怪不得我的思想如此矛盾啊,原來我還不是神啊。” 一切念頭在安眠藥的作用下顯得那麼無力,蒼茫,肖宇凡暈了過去,像睡著了一樣。 這次的藥好像吃多了,他睡到了轉天。說來,肖宇凡是個很怪異的人,他能幾天不睡覺而保持原來的狀態。也不奇怪,他什麼時候都是昏昏沉沉,像鬼一樣。 今天七點,他醒來了。肖宇凡驚嘆自己能睡這麼久。穿上風衣,他動身了,去胖子家赴約。 他家在Kamjatskaya拱門上麵,門上。門框一側是垃圾堆,另一側是個垃圾箱,從垃圾箱進去,爬過狹窄的樓道,喊開又大又重的木門,就是胖子的家。那裡麵散發著方便麵與辣條,汗臭,腐臭等混合起來的味道,是肖宇凡最不願意去的地方。 “肖教授……”胖子開口,肖宇凡不覺得是什麼好事。 “你也知道,你父親的肺結核,我掏了很多錢,你,唉……” “你應該照顧著舅舅啊!” “……” 幾年前,肖宇凡的父親被告知患有肺結核,他掏空家底,為父親治病,依然不幸仙逝。這場病,敗了肖宇凡上千萬的錢,其中零頭是他表舅,尚林,也就是眼前這個胖子出的。雖說無濟於事,但與他來說,無疑是一場豪賭。 “我用我的錢,養了你四年,我給了你數不清的財富,你又給了我千鈞債務,是吧?” “額……這,這不是,就是生活有些拮據,想要錢罷了……” “你直接說沒錢去地下玩牌上網了不就好了,你遊戲玩的不錯,幫人練號也是個選擇。” “不是,我電腦賣了……” “去網吧。” “去不起了。” “手遊。” “沒號……” “我還有事。” 肖宇凡起身要走,卻被胖子擋住。他彎著腰,他直著身體,狹小的房子甚至不足肖宇凡好好站起來,認真地對待這個無事獻殷勤的舅舅。 “對不起,但我隻有你了。”胖子抬起頭,滿臉鼻涕眼淚,沾了肖宇凡一身。出於人類的禮儀,他隻想離開這裡,離開這令他反感至極的地方。 “可我不是隻有你,我還有我,恕不奉陪。” 尚林沖過去,俯身抱住肖宇凡的腿,把他撂在地上,肖宇凡動不了,他的腿掙紮著,但掙不開。 “對不起。” 胖子伸手拿一柄菜刀—— “額啊啊啊啊啊!” 對著肖宇凡的腿砍了下去。那一刀是奔著殘廢而去的。可他在那一瞬間好像看到了神,神在無聲的警告,在說,“你殺不死我。”尚林的刀慢了下來,他忽的聽不到了,半邊思想破碎為空白。神抽身出去,奪過手上的刀—— “啊!” 肖宇凡完全沒有受到自己意識的操控,僅僅是憑借本能躲過了那刀,然後他拍下刀,刀在空中飛旋…… ……… 肖宇凡走在街上,他的褲腿早就被風乾,需要好好清洗了。他想,為什麼是他死了呢,死的人不應該是我嗎?也不對,他死了,沒人找我要錢了,也是份不錯的交易了。 “嘖,我要去自首嗎?” ……… 抬頭望向湛藍的天空,幾隻麻雀飛翔,也在嘲笑他的猶豫不決與瘋狂:“算了,反正去不去對我沒什麼影響,我就往那個地方走吧,一定會有些地方叫住我的。” 拱門離T市中心警察局有17公裡左右,他騎上三年前他父親的遺物——一輛破舊不堪,鏈條生銹的一輛自行車,就這樣開始了他的自首之路。 他抬頭望向藍天,清澈的天空如同仙界清河,思緒如泉湧,一切周圍的景物在他的眼裡都不是原來的樣子。一顆高大的輕鬆可能是電線桿。現在是上午十一點,肖宇凡感受到了他自己特有的排斥反應:“一定是有什麼不好的事要發生了,我應該去吃東西了。”他走進超市買了三個麵包,用搶來的濕紙巾攥著其中一個麵包吃了下去,將另外兩個麵包放入車筐,繼續往前無所事事地走。 他一直騎著車,騎了半個小時,沒有任何人阻攔他,沒有任何人在意他。 “我殺了他嗎?是他殺了他自己嗎?是他想把我殺了嗎?死的人該是我嗎?誰阻攔了這件事!” 他騎到了一座體育公園,名為H體育公園。他驚異地從車上下來,全身發顫,將放在手中的麵包整個捏爛,隨後又驚恐的回到車上:“對了,就是這!這個地方叫住了我……”他繼續騎車進入 H公園突然被後麵一聲粗獷的聲音所叫住:“誒,乾什麼去!停下,看得見告示牌寫的是什麼嗎?”肖宇凡厭惡的回過頭,沒有看告示,死死的盯住那個喊話的老頭,然後沒有說什麼,推著車離開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鮮血隨著剛剛的吼叫隱隱若現在他的眼前,他又在抓狂地騎著車,直奔警察局去了。這一次,路上並沒有讓他停下的東西,即使可能有,他也沒有心情去觀察了。周圍的車呼嘯而過,鳴笛聲充斥著肖宇凡的耳畔,他並沒有感覺到吵,像是住在海邊的人常聽到大海的怒號聲一樣,就算被一切包裹、桎梏,他也隻會用微笑平息這可笑的硝煙…… “到了啊,這個世界的生活就這樣過去了……坐牢嗎,那倒是也沒什麼的……我能失去的是什麼呢?虛榮、金錢,還是這令人致死的煩事呢?無論如何都是對我有益的吧。” ………… “嘿,黃,你的雙縫衍射乾涉實驗證明怎麼樣了?你啊,你也是真的很閑哦!明明早就在一百年前就有人提出了波粒二象性了,但是你非得學那個你說的那個人!非說什麼世界是絕對的,不會出現這種東西……算了,你還是要加油吧!我會支持你的!”一個胡子拉碴,名叫羅悠蒂·懷特(Loyalty White)的中年男子關心地為她送上了一杯咖啡,女性投以微笑,她是一名S國(T市所在國)女性,來到了A國與頂尖的物理學家和科學家在WA大學齊聚一堂,共同討論托馬斯·楊的雙縫乾涉實驗。 她名叫黃櫻,一副知識分子的麵孔,常帶著一次性口罩,為人和善。“如果有這麼容易的話,肖教授也不會在家裡呆著了,對吧,老懷特?”女性一邊回答,一邊坐在量子計算機麵前,投入今天的工作。“黃,這麼不在意休息,沒有任何一個男人會要你的。還有,你應該隱藏自己的性格。有人說‘永遠不要讓你的左手知道你的右手在乾嗎。’這句話沒什麼錯誤。”“知道啦老懷特,這麼愛嘮叨怎麼和我爸一樣?麻煩幫我再去拿些吃的啦。”黃櫻露出了青年時光特有的純真的微笑。 “光的衍射究竟是怎樣的呢,它本身又是什麼樣的呢?在人類的籠罩下,就連光源都羞澀地變了樣子呢。匪夷所思的結論,究竟哪一個才是真理呢?隻是速度到了極限卻無所不知的光,卻是量子計算機也無法預測的一切,隻有人類對曾經的思念、幻想與疑問,曾經的我還是我嗎?‘我’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又會怎樣呢?世界存在的意義究竟又是什麼?我們在無窮無盡地探索啊~真是一個提起這個就能讓人開心的話題呢~” …… 肖宇凡走進了克雷茲依大學的生物實驗室,克雷茲依大學是T市的著名大學,以文學和地理聞名,而肖宇凡為何要選擇這裡,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也隻有他自己知道了,這是“他”內心的抉擇。 “首先,應該擬定好藏匿點和帶的物品,我個人想放在肱二頭肌一處的肌肉裡,但是可能那樣我扭動一下就會疼死吧……算了。”他打開計算機,用程序擬定了一套AI,並且帶上了些強化自己肌肉與骨骼的藥劑(用草本植物所製作的特殊“保健品”),隨後憑借自己對醫學的領悟,往血管出注射了一管麻藥,隨後躺在實驗床上睡著了。 約一個小時後,他搖搖晃晃地爬了起來,自己虛弱得好像自己骨頭比肌肉都重:“壞了,可能是量太多了……程序沒有出錯,看來藥物已經在我身體裡了……但也應該沒什麼大不了的,也許沒那麼無聊。”他抓起一旁的扶手,脫掉白大褂,艱難地離開了。 …… T市中心警察局出現了那個熟悉的,臉色蒼白的青年,坐在了谘詢臺上。 “您好,有預約嗎?” “我是肖宇凡,T市K河人,現是克雷茲依大學生物學教授,三十一歲……不,我沒有預約,我想見到刑偵總隊長或是偵查科文書……最好是局長。”“我們會為您呼叫的,請在一旁稍候,現在局長沒有時間,我為您呼叫了刑偵總隊長……麻煩回答一下您來警局做什麼嗎?”肖宇凡臉上出現了驚異的微笑,臉如同剛塗完漆的墻壁一樣白,心裡想:“果然局長不在,不,也許在,隻不過不願在意我這樣的人罷了。就算他沒在好了!”肖宇凡站了起來。 “我是來報告關於Kamjatskaya拱門殺人案的,我是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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