昕芮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淚珠子一根根細線沿著臉頰往下掉,心想劉奕辰憑什麼汙蔑自己,想著自己孤身一人來到這個世上,沒有一個交心的人可以訴說,委屈地蹲在聽音閣的回廊上低聲哭泣。 劉元祐見昕芮出去有些時候還不曾回來,推著輪車正要找人,剛一出書房門口,就看見昕芮蹲在墻角邊哭泣,樣子十分可憐。劉元祐推車上前,關切的問:“芮娘,怎麼了?是不是四弟欺負你了?” 昕芮埋著臉在膝蓋哭泣,聞聲抬頭,咬了咬嘴唇,收住了眼淚,抬手擦了擦眼眶,委屈的點點頭,然後將劉奕辰剛才的話告訴了劉元祐。 劉元祐心裡暗自竊喜,莫非芮兒真如四弟所說,真有那麼點心思留在自己的身邊。他有些期待的問昕芮:“那芮兒可曾想留在本王的身邊?” 昕芮止了淚水,盯著劉元祐,吳王的臉色嚴肅,不像開玩笑,難道他還真有這點心思讓自己留在他身邊。可是吳王妃和吳王是多麼的般配,兩人站在一起,讓人覺得塞不進第三人,更何況自己已經有喜歡的人,想起宇文軒當日救自己的關切神情,昕芮心裡升起一陣柔然。 喜歡和好感是兩回事,昕芮不討厭劉元祐,喜歡和他談天說地,但是這僅限於好感,對吳王,昕芮沒有那種逾越的感覺,兩人最多是朋友,不能成為情人。 想明白後,昕芮神情明朗的對著劉元祐一笑:“王爺別笑話昕芮了,昕芮自知蒲柳之姿,不敢高攀,而且,昕芮已有意中人。” 劉元祐不禁啞然失笑,原來佳人心中已有合意之人,他無奈一笑,收了心思:“能得芮娘青眼有加的人定非凡人,以後一定要舉薦給本王認識。” 昕芮含笑點頭,心想你早就認識了,宇文軒和劉奕辰交好,又是兵部尚書宇文敏的長子,日常總有交集,隻是不知道有沒有機會介紹軒給吳王認識,人家心裡想的可是衛瑤,想到這裡,昕芮不免唉聲嘆氣。 吳王想結束這尷尬的談話,看了看時辰叫昕芮開始開針診治。昕芮推著吳王進入內間,按照平常的程序為吳王寬衣,取出金針為吳王開穴治療。 昕芮這次準備了兩套針,按主穴、配穴分別施針。第一針直刺內關穴一至一點五寸,用提插撚轉手法瀉風邪,持續一分鐘,然後刺三陰交,以四十五度角金針一至一點五寸,也是用提插補法引起歸元,接著直刺進針極泉穴、尺澤、委中三個穴位,最後用三菱針點刺風池、玉液、金津三穴,每穴位持續一刻鐘,忙完一個輪回,已經過了一個時辰。 昕芮接著用杜仲炭、五加皮各二十克、白酒勾兌沸水浸泡吳王雙腿,一邊浸泡一邊幫吳王的腿部按摩,蒸騰的熱氣醺紅了昕芮的臉蛋,濃密的睫毛仿佛掛上了露水,讓人看著像一隻毛茸茸的水蜜桃。 劉元祐低頭看著為自己按摩的女子,如果真如四弟所說,昕芮肯留在自己身邊,那將是多有趣的事情,可是自己有能力保她平安嗎?昕芮作為陳國公府的長女,她的婚姻涉及兵權和立場,自己清心寡欲十年,才換得平安度日,外人看自己風光,個中的淒慘隻有自己明了,想到這裡,吳王不由一陣黯然。 昕芮給劉元祐按摩一通,然後坐在踏腳板上拿著小木槌在劉元祐的小腿肌腱、關節處敲打,吳王拿著書冊在臥榻上看,經過剛才的尷尬,兩人相處無言,低頭各乾各的事。 昕芮一手托腮一手敲打吳王的膝蓋,腦袋裡想起四皇子剛才汙蔑自己的話,本來上次兩人作弊被關崇文閣,經過那晚的交情,昕芮覺得這個人本性不錯,起碼不應該和薛語嫣一類的,可以交為好友,萬萬沒想到幾天不見,一開口就說自己不知廉恥,想到這裡,昕芮心理來氣,手中不知覺的力道加重。 “啊!”昕芮看著吳王捂著膝蓋眉頭緊皺,立即會意,起身哈腰的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沒事,隻是有些疼!”話一出口,昕芮和吳王兩人有些目瞪口呆的看著對方。 劉元祐的腿有知覺了! 昕芮歡呼雀躍的拿起小錘子再次用力敲打劉元祐的左膝蓋,果然小腿反射性地微微動了一下,肌腱有反應了! 劉元祐心裡也是樂開了花,十年了,終於有所進展,自己的腿恢復有望啊。 昕芮激動地摟著劉元祐的手臂,高興的說:“看到沒有,(腿)會動了!我就說肯定能好的!” 劉元祐用力的點點頭,眼神堅定的重復了昕芮的話:“是啊,肯定能好的。”突然想到什麼,臉色又陰了下來,他深深吸了口氣,叮囑昕芮:“昕芮,本王的病情除了孫奉禦,均不可告知其他人,你要替我保密,知道嗎?” 昕芮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梨渦淺笑的說:“放心,你的秘密我不會告訴別人的。既然金針刺穴之法有效,我們就要進行別的醫治的。” 昕芮心裡盤算的要加上物理治理加以輔助,全然忘記了自己摟著劉元祐的姿勢有多曖昧。 劉元祐也不點破,享受著美人在側的優待,隔著衣袍,他能感覺到昕芮的纖細柔軟的腰肢,胸前起伏的曲線讓自己有點口乾舌燥,嗅著昕芮身上的淡淡藥香,劉元祐心裡暗流湧動,盯著那雙飽滿圓潤的朱唇,再也控製不住自己,雙臂一攔,朝著那水潤的雙唇吻下去。 昕芮想事情想得入神,突然感覺到一道陰影罩在自己的臉上,本能的側臉躲避,劉元祐冰冷的唇正好貼在昕芮的臉頰上。 昕芮甩開劉元祐的手臂,目瞪口呆的站起來捂著自己的小臉,不敢置信的看著劉元祐,剛才不是說了自己心裡有人了嗎?吳王還如此輕薄自己! 昕芮心裡來氣,提裙逃跑,剛轉身就看見吳王妃薛清雅臉色蒼白、一臉清冷的堵在門口。昕芮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夾在二人中間不知如何是好。突然瞥見門外的孫奉禦,昕芮仿佛見到了救命稻草,穿過吳王妃,跑到孫奉禦跟前說自己突然有事要先行離開,然後急急忙忙的跑了。 劉元祐收回剛才迷醉的神色,麵無表情的對著薛清雅:“不知王妃有何貴乾,本王記得叮囑過王妃,盡量不要進來留聽閣,不知王妃可否記得。”吳王的口氣不是詢問,而是命令、斥責。薛清雅見吳王在孫奉禦麵前如此不給麵子自己,也心裡來氣,學著四皇子的口吻:“妾身關心王爺的身體,這次特定帶孫奉禦過來,恐怕是妾身破壞了王爺的好事,王爺才如此生氣。” 孫奉禦在後麵聽著夫妻二人的對話,立即上前對吳王行禮:“皇上擔心王爺的身體,吩咐老夫給陛下例診過後立即過來查看,如果方便的話,可否讓老夫看一下診。” 劉元祐點點頭,孫奉禦上前把脈,突然眉頭一皺,臉露疑惑的神色,盯著吳王上下打量,劉元祐回看了孫奉禦一眼,孫時茂瞇著眼睛點頭會意,低頭嘆息:“王爺的身體不可勞累、不可動氣,隻要照常服食老夫的藥石,腿疾便不會惡化。” 薛清雅站在原地不動,將孫奉禦的話一字不漏的聽進耳朵,下次宮裡的貴人繾人問話,自己原封不動的回話即可,見吳王不待見自己,薛清雅咬了咬嘴唇,賭氣的福身告退。 待吳王妃離去後,孫奉禦再次打量著吳王,關切的問:“王爺,你的腿………” 劉元祐笑著點點頭,感慨的說:“多虧了孫奉禦和昕芮,本王的腿已有好轉。”然後拿起身邊的小錘子,對著膝蓋重重一敲,小腿反射性的輕微彈了一下。 孫奉禦激動的說:“恭喜王爺,王爺雙腿康復指日可待!”劉元祐欣慰的點點頭,想起剛才自己的孟浪行為,心裡有點懊悔,不知道昕芮還會不會原諒自己。 孫奉禦不知道剛才發生了怎麼回事,繼續和吳王閑聊起朝堂的事情。 昕芮捂著小臉坐車回府,心裡滿是委屈,被劉奕辰冤枉,被劉元祐輕薄,今天到底怎麼了?出門碰見的都是登徒浪子。她唉聲嘆氣的從車裡抬出腦袋看街景,心情無比低落。 突然在親仁坊的街道轉角處碰見一道頎長的湛藍色身影,昕芮吩咐車夫停車,她定眼一看,那不是宇文軒嗎? “軒,你去哪裡啊!“昕芮大聲的喊道。 宇文軒聽見熟悉的聲音,轉頭回看,一抹粉色的俏麗身影矗立身後,佳人眼眶發紅,臉頰還有淚痕。宇文軒看了看時辰,再看了看昕芮的太學衣袍,猜想她剛才吳王府看診歸來,溫潤的說:“我要去東門。” “東門?”昕芮心裡疑惑,那裡有什麼呢? “嗯,去東門灞橋。”宇文軒目光深遠的說。 “我也想跟著去,你能帶上我嗎?”昕芮今天的心情無比鬱悶,好不容易遇到意中人,恨不得黏在他身上尋求些安慰。 宇文軒打算一人前往,本想拒絕,但看著昕芮咬著嘴唇滿臉期待的看著自己,點頭同意道:“那你隨我來。”然後翻身上馬,將手遞給昕芮。 昕芮將手放置宇文軒的掌中,宇文軒淡雅一笑,握著昕芮的柔夷一拉,昕芮穩穩的坐在宇文軒的懷裡,靠著溫暖寬厚的胸膛,嗅著那熟悉的沉香味,昕芮俏臉微紅,宛如一個初戀少女,心情恢復朝陽般充滿生氣。 宇文軒體貼的將披風擋在昕芮的身前,駕馬飛奔起來。路上的行人遙望著風度翩翩的宇文軒,都駐足觀賞。昕芮躲在披風裡,露出兩隻明亮的眼睛,抬頭偷看宇文軒,白皙的皮膚、淡雅如風的眉目,還有那獨特的美人尖,心裡不由小鹿亂跳,咬著紅唇偷樂。 宇文軒專心騎馬,很快就到了永安城的東大門,灞橋。昕芮下馬環視四周。灞橋位於灞河至上,是永安八大景之一,橫貫整個永安東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橋身是古老的多孔大型石拱橋,橋頭和附近的河壩上栽種了很多的柳樹,每到春末夏初,這裡柳絮漫天風舞,仿佛隆冬的大雪,所以“灞橋風雪”因此得名。 昕芮看到橋上有一群人,牽著馬,手裡拿著剛折下來的柳枝,穿綠袍的男子拱手接過別人送來的柳枝,然後和其他人一一拜別。昕芮記得兒時聽母親說過,柳枝的“柳”同音“留”送人柳枝意思讓有人留下,也寄望友人像柳枝一樣在他鄉隨遇而安,插土就活。昕芮疑惑的看著宇文軒,難道他要送別友人嗎? 宇文軒踱步橋上,隨手摘下一支柳條,背著手遙望著東南方,愁眉不展,昕芮抿了抿嘴唇,永安的東南方是南京的國子監所在,而衛瑤正好在國子監做助教,軒的一舉一動都透露著對衛瑤的想念。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莫過於我站在你身邊,而你不知道我喜歡你。 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就是,你眉頭開了,我笑了;你的眼哭了,我的天灰了。 昕芮心裡嘆了口氣,如果可以,昕芮希望用自己的歡樂掃空他眉目的灰霾;如果可以,昕芮希望宇文軒知道自己的心意,讓他知道自己願意陪在他身邊,可是自己好害怕,害怕被拒絕,害怕不能像這樣近距離的接近他,看著他。 劉奕辰說過,衛瑤是他見過最美的女子,而自己這種蒲柳之姿,怎敢攀比,昕芮盯著憂愁的宇文軒,不禁感慨。 兩人在柳絮紛飛的灞橋上駐足沉思不發一言,昕芮看著宇文軒發呆,宇文軒看著西北方發愁,直到夜幕降臨,兩人才騎馬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