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漆黑不見五指的夜裡奔跑,後麵的緊迫感越來越近,昕芮撥開比人還高的稻草往前跑,一不小心調入一個大洞裡,看見前方有扇門,昕芮本能的推門而進,一個錦衣玉帶的貴公子背對著昕芮,坐在食案旁,左手尾指的碧玉戒指甚是眼熟卻記不起主人是誰,紫色的窄袖衣袍讓人浮想聯翩,這個身影好熟悉啊,“請問,你是………” 本以為帥氣非凡的臉孔一轉,標誌性的大毛痣映入眼簾“小芮芮,可有想師傅了?” “哎呦,我的娘啊!”昕芮刷的一聲坐起身來,摸了摸額頭,一頭冷汗,拍拍自己的小心臟,安慰自己道:“肯定是師傅托夢想我了,是夢,是夢。” 承尚跑進屋裡,關切地問:“姑娘,你沒事吧?是不是做惡夢了?” 昕芮擺擺手說,隻是夢,沒事,再可怕的事情我都經歷過了,她喃喃自語道。 承尚接著問:“姑娘,現在太陽快下山了,不如起來梳洗更衣吧,夫人剛才派人來通知家宴要開始了。” 昕芮掀被而起,不安的感覺縈繞心頭,她調整了呼吸,左右轉轉脖子,重新打起精神來。 “那就起來吧!” 承尚立即將準備好的衣裙放在屏風內,啟夏也準備好梳子、發髻、絹花等飾品,等著昕芮著妝。一切完畢之後,昕芮走到銅鏡前左右照了照。隻見銅鏡裡,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瑩然而立,略帶嬰兒肥的鵝蛋臉,眼珠子黑漆漆的,臉色晶瑩,膚色如雪,臉蛋上右邊有個小小的酒窩,身高約莫一米六二,高挑的身材穿著一身湛藍色織錦束胸及地長裙,裙裾上繡著白色蝴蝶暗紋,突出她俏皮淡雅的氣質,頭梳雙環忘仙髻,加上絹花和金步搖,整個人流光溢彩,閃閃生輝。連昕芮自己都有點不認得自己了。 承尚和啟夏紛紛送上贊美之詞。昕芮一笑置之,人靠衣裝佛靠金裝,如果穿破爛也能看出一身貴氣的,那才叫天人之姿,她不由得想起大雨滂沱救的那個黑衣人。 家宴擺在中堂,昕芮帶著丫鬟穿過回廊,出現在大家眼前,眾人回頭一看,本來熱鬧的廳堂不由安靜了,昕芮一身的打扮,名媛貴氣的大家閨秀,模樣身段出挑,林侯爺和程夫人看著昕芮心想,關家的長房嫡女就應該是這樣的。等著老太太在上位坐好,大家按照尊卑也坐在食案前,老太太特地指明昕芮坐在她的左手邊,還在吃飯的時候不斷提醒身邊的丫鬟給孫兒布菜,好像擔心餓了她似的。 而昕芮來之不拒,跟著萊茵學醫四處遊蕩的時候,整天青菜豆腐鹹菜,現在終於回歸自己的富貴生活,昕芮臉上一整晚都掛著笑容,享受著長輩的關愛,暢想著往後的舒適日子。但是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但命途多舛的人啊,總不會一帆風順的。 晚宴快結束的時候,父親突然對著昕芮正色說:“芮兒,你今年已經十四歲了,按照大昭朝的規定,五品以上官員的子女,特別王侯將門之後都必須到太學學習,你妹妹昕妤已經上學半年了,現在你回來了,也該循例入學。”父親一邊說一邊觀察母親的臉色。 昕芮口裡咬著半塊雞腿肉,正嚼得美噠噠的,劈頭蓋臉的消息猶如一道閃電炸焦了她的腦袋, “什麼?!可是我才剛回來啊,而且我不是生病嗎?大家都知道的啊。”昕芮趕緊搬出理由,試圖挽回自己的理想生活。 “唉,你有所不知。所有宗族子女,五品以上官員的子女都登記在玉蝶上,除非你不姓關,否則作為國公府的長房嫡女,到了適合入學的年紀,都有太學的主簿會親自上門核實。你之前生病,的確已經登記在案,但是你現在回來了,除非你一輩子躲在家裡不出門,否則遲早要被人揭發,你父親我也是包庇有罪的啊。”關正賢雖然也不舍女兒這麼快入學,但的確規矩禮法擺在那裡,無可奈何啊。 昕芮撅起嘴巴,非常不樂意,程夫人看氣氛有點僵,忙打圓場,笑著說:“瞧你父親說的,好像明天就要入學,這不是嚇著芮娘嗎。” 老夫人知道國家律法,了解宗族的子女入學的慣例,自己當年也曾在州裡的太學學習,可以說入太學是大昭朝貴族子女夢寐已久的最高學府,以後在京城謀樁號姻緣,有著太學學習的經歷,的確是大大加分項,太學是非去不可。 雖然老夫人也心疼孫女這麼快入學,但她不能壞了規矩,於是她挑好的說:“你別擔心,你哥哥國華曾在太學就讀,及推崇裡麵的先生,太學離親仁坊很近,你剛回京城,可以在裡麵認識很多年紀相仿的孩子,你就當去玩玩,免得悶在家裡,憋得慌。不過入學也要準備,不急於一時啊。” 程夫人看老夫人發話,順著老夫人的意思說:“反正這幾天快到旬假,你在家歇著,等你妹妹考完試,讓她陪你好好逛永安城,假期結束你再上學吧。”母親和顏悅色的道。 “那假期什麼時候結束啊?”昕芮焦急的問,心裡想著,假期起碼一頭半個月的吧。 結果程母比出三隻手指。 “三個月?那我還可以接受。”昕芮竊喜到。 程母搖搖頭,用力又比了比三根手指,笑而不語。 “三十天?這麼快!”昕芮沮喪的說。 “不是,是三天。”程母微笑著說。 可想而知,昕芮當場就醃菜了,但是現實是改變不了的。看著在座家人一臉堅定的神情,昕芮隻能回房間自我冷靜。 三天假期很快就過了。除了早上偶爾睡個懶覺,其餘時間都在收拾和準備上學的物品。連悲華傷月的時間都沒有,再如何嘆息,入學的日子還是到來了。 第三天的五更天,坊間的晨種接連響過五下。昕芮已經穿戴整齊,站在馬車旁聽著父親母親喋喋不休的教導,她強撐著眼皮,拜別了父母親,正式開啟太學的求學之路。 在馬車內,昕芮和昕妤漫無目的的閑聊,從妹妹的嘴裡多少了解太學的事情。 太學的入學年齡都在十二到十八歲間,太學是大昭朝的最高學府,每期錄用三百人,其中五十人是京師的名額,其他名額由下麵的州縣平分。這五十人都是五品以上的官職子女和皇親國戚,都是朝廷有分量的官員子女才能進來。學習年限為九年,如果提前完成學業可以提早結業。國公府的大公子關國華就是當時太學裡名鎮四海、迷倒萬眾少女的京城四公子之一。其他三位是當朝權傾一時的晉王爺、當朝駙馬爺衛相之子—衛然,還有一個是盧國公的孫子—趙敏之,也是駙馬爺。所以在太學裡能釣到一門好姻緣,特別是夢當戶對的好姻緣,是京城眾名媛的夢想。 昕芮打了個哈欠,閉上眼睛不說話,昕妤見姐姐累了,也不嘮叨,自己拿起書本安靜地看著。其實昕芮心裡哪裡是累啊,而是大罵坑爹啊,自己將要進入龍蛇之地,那些在世家裡浸淫了這麼多年的郎才女貌,額,不對,是豺狼虎豹,自己這個長期養在外的野蠻人,肯定會不合群,最好平平安安過完這幾年,在家混日子好了。反正自己的身子這樣,應該沒家庭敢向自己家提親的,想到這裡,右手不由摸了摸胸口,心悸的毛病好像很久沒犯了,或許是師傅的藥有效。她嘴角不由的笑了笑,果然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自己大難不死,應該命硬得狠。 太學設在興寧坊,離通化門很近,接近朝陽宮,靠近蓮花山,反正依山傍水,占地廣,氣勢宏偉。街道兩側槐蔭夾道,大街東西兩端和太學大門兩側有彩繪牌樓。正門一副對聯:“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是當朝皇帝對太學的題詞。太學坐北朝南,中軸線依序為北京太學建築坐北朝南,中軸線依序為集賢門、太學門、琉璃牌坊、辟雍、三十三間堂、好學門、靜門、學藝堂。門口左為鐘亭,右為鼓亭。 辟雍建於中軸線中心一座圓形水池中央的四方高臺上,是一座方型重簷攢尖頂殿宇。四麵開門,設臺階六級。辟雍周圍環繞著長廊,四麵架設精致的小橋橫跨水池使殿宇與院落相通,每一年皇帝都會在此舉舉辦大型的演講,或者進行大型學術交流活動,平常不開放。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三十三間堂是學生上課的地方,再往內是崇文閣,太學的藏書樓,還有最後的學藝堂和學武堂,女子練舞的地方和男子學武的地方,一個在後院,一個在墨湖旁。另外學生宿舍、食堂一應俱全。 昕芮因為第一天入學,必須到敬一亭找太學的主簿報道,核實自己的玉蝶,確認身份,然後領書冊到學堂上課。據主簿的介紹,太學每十天放兩天旬假,每年五月份放團假,重大節假日也會放假。太學的課業有很多科目,專業課包括《周禮》、《禮儀》、《禮記》、《左傳》,兼修《周易》、《尚書》、《公羊傳》、《穀梁傳》。公共課是《孝道》、《論語》、《國語》、《爾雅》、《說文》。另外男女還要在琴棋書畫舞(武)中挑三科選修,保證太學出去的男女能文能武,德智體美勞全麵發展,不落大昭朝學子的臉麵。 昕芮心裡叫苦連天,卻無能無力,嘆了口氣,想著既來之則安之,她一路上看到太學的不同學生,女子穿著和自己相似,都是藕色齊胸襦裙,外套銀灰色短袖小襖,頭上沒有廣插釵梳。男子統一著藕色圓領內袍,外披深藍色長衫,頭梳平巾冠。但唯一區別的是,昕芮的衣裙和袖子邊上有一圈銀色的鑲邊雲紋,聽妹妹說,這是太學裡四品官員、皇親國戚才有的特殊標識。雖然太學給廣大學子,特別是平凡的學子提供了學習升遷的機會,可貴族特權主義偏偏潛在其中,昕芮雖然生在勛貴之家,但自己在市井長大,師傅的教導、日常的行為習慣與普通百姓無疑,更別說才學禮節之類的,隻怕以後這日子混得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