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不知天界幾重的高人,他的妻子也是天界高手,敢問公子,天底下還能找到幾個這樣的木匠?” “他們躲在寧西意欲何為?” “躲?恐怕隻有別人躲著他們的份,大隱隱於市,無論是何意圖,都不要去招惹的好,隻盼著他不要看我們一眼。真要是翻臉了,我們這王府並不放在他的眼裡。” “這王府也不是紙糊的。” “說的是沒錯,王府也不是沒有足夠的力量,更不用說二公子自己就是天界高手,還背靠著借嘉山這棵大樹。然而,此事卻不是簡單的比比誰的高手多這麼簡單。” 寧越嘆了口氣,“我何嘗不懂,別說郡王,在這些天界神仙的眼裡,君王又如何?我弄出來的事情還要我自己解決,老爹也不會為了我這一點瑣事跟兩位天界高人為敵,更何況還不知道這二人背後的靠山是誰。如果我是老爹,知道眼皮底下有這麼兩位,早就想辦法禮賢下士了。” “聽墨隱所言,好像並不在意我們打探凡無憂的下落。” “是,因此如果我們要動手,就不能讓他到寧西。” “不知道墨隱這次需要我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有公子你的承諾就夠了。” “那你去辦吧。” 凡無憂從寧西出來的時候擔驚受怕,易容改名,一路餐風露宿,專挑難走的路走,所過之地盡是荒郊野地。重返寧西的路線與上次來遠居山完全不同,他決定順著官道,遇城入城,遇山過山。 青春不久長,遊俠少年時。 身在大明朝時,十二歲起他就孤身一人遊歷四方。 看過塞北的狼煙故道、北疆長城。 坐過江南的夜行航船、烏篷孤舟。 徒步劍門,嘆服蜀道之難。 策馬憑祥,感慨米酒之醇。 北地既有大漠孤煙,也有朔風驟雪。 南疆既有煙雨秦淮,也有蒼洱風花。 這些景象時常出現在凡無憂的腦海之中,既近又遠。 有時感覺身處其中,醒來才發現隻是南柯一夢。 既然無法回去,就好好看看霜寒大陸的各地景色,風土人情。 此去寧西,行路東北。 路上碰到的第一座城,是久讓城。 西海雖不如博澤尚武,但也是以武立國,國內文風不盛,儒家宗門也不多,遠居山這樣有兩位儒家天界神仙的在西海已是鳳毛麟角了。 官辦的四大學宮如果放在鎮英、唐昭,也隻能算得上二等學宮,好在書院數量不少,其中的南雅書院最為有名,多數士人心向往之的霜寒十二書院,南雅便是其一。 南雅經義、文章甲西海,朝廷裡身居高位的文官半數出自於此。書院的讀書人多有看不起北邊鄰國博澤的,認為那裡就是蠻夷之地,文風凋敝至極。 南雅書院,就在這個不大不小的久讓城中。 因此,與西海其他城池不同,久讓晨起之時,多聞朗朗讀書聲。 凡無憂在寧西城外鬼市所購的兩本遊記《萬山煙水》和《東翁遊記》中,不約而同地提到了南雅書院,對其多有推崇。凡無憂心向往之,此時順路,自然要前去瞻仰一下這座天下聞名的書院。 書院坐落於城西南的綠春山,整座山除了幾家獵戶農戶之外,幾乎均為書院所有。學堂宿舍均建在山頂,除了靠內側的一些宿舍外書院任由外人隨意進出,按照山長韓參所言,先生論道授業,學生來聽,不可拒之門外,哪怕堂內無空地,也可倚門而聽。 凡無憂一路順暢,信步上去到了山頂最大的學堂,文會堂。 早課的講授已經結束,正中講臺上一位白發白眉的年邁先生正手撫長須,聽著臺下的弟子們辯論。 凡無憂靜靜站立一旁,聽著堂中的各位學子或兩兩作對,或三二成群,各持觀點,各抒己見,爭論到激烈時往往麵紅耳赤。 靠著大門的是一名書生和一名紅衣少女在辯論。 “聖人有雲,人之初性本善,即是良善起於本心,發於自身,由是可知,天理也存於自身,遇挫遇事時要多問本心,有過時自省自修,長此以往,凡人也可以成聖。” 旁邊人對學生的立論頻頻點頭,紅衣少女卻不以為然。 “你這是佛家,還是儒家?佛家一天到晚敲木魚念佛,自修也自省,有幾個超凡入聖的?” “此言差矣,無論佛家儒家,人之天性並無不同,隻是佛家內心所求乃是修來世輪回,吃齋念佛多行善舉也是他們求天理的手段。世間凡夫俗子,多半為鄉野農夫、勞役苦工,這些人隻求三餐果腹,無暇自省,乃是混沌未開。要治理天下,教化人心,隻能儒家當其任。” “你是看不起凡俗之人罷了,那按你所言,世間人隻要啟蒙開智,多讀聖人書,有過則省,自然可以找到天理所在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這是當然,天理在自身,你所要做的就是找尋而已。” 少女冷笑一聲,“殺人越貨、強暴婦女者為世人不齒,他們也是良善在心?不論其他,隻談本心,何其荒唐。試想若有一孩童,自小雙親亡故,混跡於盜匪之中長大,如何能指望他自小立下鬆柏之誌,出淤泥而不染?在我看來,教化之功遠勝於虛無縹緲的自省自修,且成長之途,要看環境、師長、親友之影響,否則即便是天生良才美玉,一直身處泥淖,也不過是個白玉蒙塵。” 書生急了,“你……你這是詭言狡辯,我何嘗說過教化無用?” 少女卻已經不屑於回答,飄然離開。 凡無憂再聽了一會辯論,出了學堂繼續四處閑逛,走到外麵能夠看到,多間學堂散落於山上參天的鬆柏之間,顯得錯落有致。 不知不覺他來到了後山,一棵鬆樹下放了石桌和兩把石椅,走近一看,桌麵是圍棋棋盤,看來此處是對弈的所在。 凡無憂在桌前坐下,過了半響,卻有對話聲傳了過來。 入了人界三重後,凡無憂耳聰目明更上層樓,雖然並非仔細聆聽,聲音卻清晰無比,談話人可分辨出是一老一少。 “若溪,你已經下定決心了嗎?” “韓爺爺,我不遠數千裡跑到這來,就是要自己親眼看看這個簪纓世胄的貴公子,是不是如人所說的才貌俱佳。一見之下,別提多失望了。” “哦?” “不過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書呆子。” “評價甚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