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性其實是被祂養大的。” 　　錦衣肅然道：“你說的祂就是……” 　　何柱默默點頭，與錦衣心照不宣，柳葉看著父親嚴厲的眼神，知道不該問的不問，便拉住娘親的手，緊緊握住。 　　錦衣拉著柳葉進屋坐下，將手中的銅缽推向柳葉，示意她仔細看看。 　　水裡麵是一匹通體白色的飛馬，肋下雙翅，頭有四角，在銅缽之中上下翻飛，方寸之地，卻有身處大江大河裡的氣魄。 　　“娘，這是？” 　　“這是世間罕有的上古神獸之一，扶蘇，存活了不知幾萬年，實力強橫無比，以後你要待他如友，慢慢學會與其相處之道。他一旦進入世間，會有極其劇烈的氣息波動貫穿天地，故此需要容納在這自成一方天地的銅缽之中，這一獸一缽，代表了岱宗山的誠意，還有實力。” 　　“娘，我能不能不去岱宗山？” 　　錦衣用手撥開柳葉臉旁的一縷秀發，輕輕撫摩著女兒溫潤的臉頰，幽幽地嘆了口氣，“娘舍不得你，可也留不下你。” 　　“可我不想按照別人的安排生活，我喜歡寧西，這裡有爹娘，還有二虎，而且我壓根不知道岱宗山是什麼樣。” 　　“傻丫頭，你不要覺得岱宗山會強迫你做什麼，他們當然會助你修行，可能用順水推舟來說比較合適。你的身上是王道的正統血脈，隻要按部就班就能踏上修行的巔峰。至於說岱宗山的模樣，我和你爹爹曾經在岱宗山呆過漫長的時光，那裡山腰以下是凍土冰原，草木不生，山腰以上繁花似錦、綠草如茵，可美了。” 　　錦衣托著下巴，眼睛眨了又眨，回想起當年旅居岱宗山的情境。 　　新婚燕爾的小何與錦衣。 　　少年俠士，意氣風發。 　　鮮衣怒馬，走過了大江大河，看過了名山大川。 　　地界二重的少年和未入地界的少女四處拜訪師門長輩的故交好友，少年憨直熱心，少女嬌俏溫柔，所到之處都是熱情相迎。 　　去的地方多了，膽子也就大了。 　　居然去了七大禁地之一的雷夢澤，被三隻黑晶蜥蜴妖獸纏住，法寶符咒盡出，身上多處被創，戰至油盡燈枯。 　　命懸一線之間，一位金甲力士出現，手輕輕一揮，方圓五裡的妖獸盡數退避。 　　少年的師父曾與金甲力士有舊，他送給少年的其中一件法寶的氣息被路過的金甲力士認出，因而獲救。 　　金甲力士帶他們去了岱宗山養傷。 　　沒想到一呆就是十年。 　　在那裡，他們還見到了祂，雖然隻有兩次，每次都是不長的光景。 　　祂輕聲細語，對他們也很和善。 　　少年和少女每次都在見到祂的一月之內破境。 　　因此二人始終心存感激。 　　離開岱宗山時，少年已不再是當日的懵懂男孩，少女也不是曾經的嬌憨姑娘。 　　即便是如今已經成為世間頂尖的修行之人，但隻要回想起祂的樣子仍有說不出來的敬畏之情。 　　十五年前，金甲力士登門拜訪，托付一事。 　　何柱與錦衣毫不猶豫來到寧西，兩位高高在上的神仙眷侶做了一對木匠夫妻，一直到現在。 　　對於他周邊的鄰居來說，這對夫妻是自小出生在寧西的青梅竹馬，男人木訥能乾，木匠手藝很好，女人持家有方，養育一雙兒女。 　　“娘，不知道無憂哥哥怎麼樣了？”沉默了半響，柳葉突然問道。 　　錦衣憐愛地看著女兒，“他不是福薄的人。” 　　“當時他要離開的時候，你們想過留他嗎？” 　　錦衣暗暗嘆了口氣，“葉兒，你是不是覺得我和你爹做得不對？” 　　柳葉搖頭。 　　“你就算這麼想也沒錯，隻是……無憂他關聯甚多，即便是我和你爹也沒有頭緒，我們有責任在身，無暇他顧，況且，對於無憂而言，孤身出去闖闖未必是壞事。” 　　“責任……是我嗎？” 　　“你，還有二虎。” 　　“我走了，二虎會想我的吧？” 　　“那可不嗎？隻是……二虎可能不久也要離開家了。” 　　“啊？” 　　錦衣沒有回答，攥著柳葉的雙手，眼淚一滴一滴落了下來。 　　門外坐著的木匠垂著頭，看著樹下像銅錢的光斑，認真地數。 　　一共九十一枚。 　　數完了，木匠突然站起身來，走到屋內，甕聲甕氣地對少女道：“葉兒，如果你真心喜歡那小子，那小子也喜歡你，在一起便是了，不用管別人，爹給你撐腰。” 　　錦衣全身一震，吃驚地看向何柱，看著何柱堅定的眼神，她也沖女兒重重點了點頭。 　　柳葉看看爹，又看看娘，顧不得害羞，眼淚先掉了下來，急忙答應了一聲，“嗯！” 　　凡無憂要去的是一個叫做槐芽渡的渡口，找書苑 www．ｚhaosｈuyuan．coｍ 之前在遠居山時他也曾考慮過乘坐納維亞國的飛空艇出行，故而打探了周邊渡口的所在，槐牙渡正是離得最近的一個。 　　七國之中除了納維亞本國之外，其他六國的渡口均由納維亞和所在國共同經營，渡口幾乎都是設在人煙稠密的通衢之地，納維亞占六成股份，所在國占四成。 　　飛空艇九成的乘客都是各家的子弟和修士，還有極少數家底殷實的商賈。顧客在渡口上船交船費，這筆錢自然是歸飛空艇的主人所有，渡口不收錢。下船時渡口統一按人頭收取兩個靈獅的過路費，作為渡口的經營費用，這筆錢看起來不算太多，可雁過拔毛積少成多，天下渡口無一例外都賺得盆滿缽滿。 　　把控這一龐大生意的納維亞國自然也是富得流油，加之國內富產靈石，故而世間有“天下財富，八分北海”的說法，六國的百姓尤其羨慕它國內無貧戶，隻是納維亞一直以來都保持了封閉的態勢，數千年嚴禁與外族通婚，關防嚴格，也不參與大陸紛爭，即便是六國偶有野心勃勃的君王覬覦它的財富，出兵大計也都會因為種種阻力而胎死腹中。 　　凡無憂來到槐牙渡，詢問渡口的一位黑衣執事午後的飛空艇是否還有空位，執事傲然回答飛空艇的座位都是要提前至少十日預訂才有，現場購買船票純屬奢望。 　　這是意料中事，凡無憂並未氣餒，他遠遠走到一邊，仔細觀察了一陣子。 　　黑衣執事所言非虛，飛空艇上確實沒有餘票，不少像他一樣來撞大運的都碰了壁，不得不悻悻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