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天,凡無憂繼續教蕾拉官話,蕾拉的進步很快,基本的日常對話她本來就沒有問題,隻是這世上多有稍微念了兩本書就自詡文采,自覺高人一等的人,說些之乎者也,把聖人言語掛在嘴邊。 凡無憂便專門從古言和俗語兩方麵幫助她加強,一時之間也教不了那麼多,凡無憂便揀選了常用的若乾字詞,把這些字詞用在其中的典故說給蕾拉聽,舉一反三之下,蕾拉記住了許多文言古詞。 而對於凡無憂來說,幫助蕾拉其實對他也很有好處,雖然說起納維亞語都是跟著朵朵鸚鵡學舌,但他慢慢也掌握了一些發音的規律,特別是常用的詞已然會了不少,他暗下決心,隻要有時間就跟朵朵認真學學納維亞語,爭取將來遊歷納維亞之時不依靠朵朵這根拐杖,能夠與蕾拉麵對麵直接交流。 飛空艇四天後到達寧西城外的渡口,臨下艇的時候,凡無憂去見了蕾拉,與她告別,他把從藏寶袋中挑選出來的一些書送給了蕾拉,包括他第一次購書買到的《正雅風記》和《萬山煙水》,都是他相當珍愛的書籍。 蕾拉收下了這份臨別贈禮,道:“凡無憂,我覺得可以回答你問我想要做什麼的問題了。” “洗耳恭聽。” “我要做納維亞最厲害的魔法師,如果還能交幾個像你這樣的朋友就更好了。” 凡無憂伸出手,“我聽朋友說,握手是納維亞人打招呼和告別的方式,我想用這種方式與你告別。” 蕾拉伸出雪白細嫩的右手與凡無憂重重握了一下,道:“這是我第一次與大陸上的人握手,希望能在納維亞見到你。” 凡無憂拿出蕾拉送給自己的魔法牌揚了揚,道:“一定會的,我還學了一句納維亞的諺語,山與山不相逢,人與人總會相逢。” 蕾拉露出驚喜的神色,道:“如果你是納維亞人,一定是一位遊吟詩人。你一定要來我的家鄉看看,還有,我可是超級厲害的魔法師,在魔法師的手中,山與山一樣能相逢。” 凡無憂走出一段路之後,仰頭看著越來越遠越來越小的飛空艇,沖上麵揮了揮手。 在他看不見的飛空艇最高處,憑風傲然而立的少女魔法師目視前方,豪情頓生,伸手一揮便將一位違反艇上不得禦風飛行規矩的佛門修士拍倒在甲板上,灰溜溜地躲回自己的房間,而這位魔法通神的少女也沒忘了回應地麵上那個少年。 揮手做出約定:山水重逢,你我再見。 在同一個渡口下艇的還有另外一個人,他避開了所有人的目光,像空氣一般消失在人群中,此時,他隻是一個行路的腳夫,褲腿卷起,麵容憔悴,常年的奔波在他的臉上風刻下深深的印記,胡亂包著的頭巾一看就知道許久沒洗沒換了。 艇上的遭遇讓他生不如死,他痛恨自己為何會心血來潮去那個要命的戲院看戲,當戲法師那個妖媚的幫手把燈照向他的時候,他甚至有一種被扒光的感覺,恨不得立即逃走,可這僅僅是糟糕的最開始而已。 當他為成為殺手而踏入刺客這條修行之路時,無麵的師傅告訴他:“殺手永遠不要讓別人看見你的影子。”他一直謹記於心,他出師之後第一個任務就是殺掉培育自己的無麵師,隨後的日子裡他的表現越來越好,成為了組織內一名出色的殺手,長久以來,他始終恪守無麵師的這句箴言,奉若圭臬。 他一直生活在暗處,從未想過某天會成為眾人的焦點,當一切到來之時,他根本無力反抗,全身像是被封印了一般,任由臺上那個矮小的納維亞戲法師捉弄,甚至連控製自己的表情都力有未逮。 哀莫大於心死,他連報復的念頭都不敢有,在地字十二號房中默默啜泣了許久,這是他六歲之後第一次落淚。 看到凡無憂的背影進了寧西城門,他通過水鏡向堂主進行了匯報,卻沒有按照原來的計劃立即返回組織,他要去見一個人。 一個女人,一個目前他最想見到的人。 一大早,女人就起身了,在夜夜笙歌的那段時間,她曾經每天都是睡覺日上三竿才起床,住進這個小院一個多月,每天都有不少事情要做。一堆衣物要洗,院門前的照壁有了許多黑色的汙漬,要找工人重新粉刷一下,家具是不斷添置的,今天要請木匠來打一個衣櫃。 雖然他不是經常上門,但女人總想著家裡要乾乾凈凈敞敞亮亮的才行,隻要他回來就有好飯好菜和笑臉相迎。 女人用手輕輕撫摸著微微隆起的肚皮,心說再過段時間要找個嬤嬤幫手才好,銀錢上並不拮據,自家的身子也不能太累著了。 她看著鏡子裡依舊姣好的麵容,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比起以前略有發福,現在這樣正好,將來還是要瘦一點,女人嘛,哪個不愛美呢。 殺手正要推門,卻像是中了定身符咒一般不動了,他死死地盯著門頭右側一道不起眼的印記,像是要看出花來。 恰在此時,女人拎著筐開門出來。 她看見了殺手,驚喜的神色立即出現在臉上,一時竟然不知道要說什麼,一瞬間她想丟下筐撲進麵前這個男人懷裡。 可是殺手臉上冷峻的神情讓她冷靜下來,她之前的營生最重要的就是察言觀色,職業的習慣讓她絕不會做不合時宜的事情。 她隻是有些迷惑,希望殺手隻是在開玩笑逗她,或者,至少給她一個解釋。 殺手開口了,“你這個喪門星!” 筐子當的一聲落在地上,殺手繼續道:“都怪你這個沒用的女人,讓老子丟盡了臉,上次那個道家真君給我算了命數,說老子命中有禍水,讓老子三年不近女色,老子沒聽他的,現在好了,諸事不順,他娘的你給老子滾!” 他從來沒說過這麼多話,女人在心中默默道,也從來沒有自稱過老子。 看女人不言語,殺手更生氣了,破口大罵道:“你他娘的是不是不信,看看你造的孽,敗家玩意兒!”他一把抓下了頭巾扔在地上,露出光光的頭皮。 女人吃了一驚,問道:“你這是怎麼了?” 殺手不耐煩,怒道:“叫你滾聽見沒有,再也不要給老子看見,否則打折你的腿。” 女人沒動,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下來了,“可是我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