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傳來猛烈的咳嗽聲,小男孩回頭喊道:“娘,是悟明叔叔來了。” “快請叔叔進來吧。” 悟明跟隨小男孩進了屋,房間甚是狹小,隻有兩間小屋,一間大些,既做飯廳,又是廚房,另一間小些,裡麵擺了一張床,再放上桌椅,轉身不易。 床上一位臉色蠟黃的女人有氣無力地問道:“大師,時辰到了嗎?” 悟明看了看她的臉,氣色十分灰敗,眼見得是油盡燈枯之象,隻點了點頭,沒說話。 男孩哇得一聲哭出聲來,拉住悟明的手哭喊道:“叔叔救救我娘,救救我娘!” 女人不住咳嗽,卻用盡全身的力氣製止了男孩,茫然道:“都是命數,大師,您說說,我去了以後,若是這孩子滿心怨恨,該如何是好?” 悟明道:“命數雖定,人心可修,一切看他自己。” 悟明拿出那布包的七個金龍和五十個銀虎,光燦燦的一堆放到男孩手上,叮囑道:“你娘去了以後,你去安排後事,記得不要一下子把錢拿出來,給人看到不好,讓你娘安心入土,臘月初八,會有人過來尋你,你聽他安排。” 女人閉上雙眼,兩行淚流了出來,喃喃道:“他才八歲呀。” “要立誌,八歲或許不夠,要活下去,足夠了。”說完這句,悟明轉身離去。 女人雙目緊閉,再也沒有睜開。 待到悟明返回渡口,三人一同登上飛空艇,找到各自的客房後,柳葉未曾坐過飛空艇,十分好奇,便拉著凡無憂來到甲板上看起飛的景象,卻看到悟明已經早早靠在船舷之上,半響不動,凡無憂打招呼道:“剛剛大師獨身而去,不知何事牽掛?” 悟明倒也不瞞著,那女人的丈夫是看城門的兵士,卻因一件小事得罪了富戶郭家的大公子,被尋了個不是,遠遠發配南疆,死在了路上,女人也是略讀詩書的小家碧玉,拉扯著兩歲大的孩子生活,女人家掙錢不易,落下了不治的病癥。 上次悟明到寧西之時恰好來到此家化緣,病入膏肓的女人讓男孩將僅剩的兩個饅頭端給悟明,悟明邊吃邊與男孩聊天,知曉情況後將隨身帶一塊玉佩去當了二百靈獅交給他,之後再用靈力為女人續命,約定不久會再來,將男孩帶走尋找出路。 悟明把剛剛去到女人家的情況也細說了一遍,凡無憂與柳葉恍然,難怪悟明看郭府如此不順眼。 凡無憂贊嘆道:“大師生財有道,原來是為了濟貧救困,佩服佩服。” “錢財乃身外之物,小僧不需要。” 柳葉接口道:“那成,之後上了船,可隻有天字號房有人送飯,我們住地字號房,我和無憂哥哥去飯堂用飯,你可別跟來,在艇上找找化緣的地方。” 悟明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道:“少君,佛祖有好生之德,三人同行,焉能棄小僧於不顧?” 凡無憂和柳葉雙雙莞爾。 “這孩子若是厚葬其母再能將諸事安頓妥當,這些錢所剩無幾,掙紮著過活,臘月十八自會有人帶他走上修行之路,隻是這幾個月會過得異常辛苦。若是薄葬,能剩下數百銀虎,隻是再也等不到要接他的人了。” “這是觀其行,還是問其心?” “兼而有之吧。” 凡無憂點點頭,他自小獨自生活慣了,懂得世道艱難,這孩子可能麵臨的狀況不會容易。 柳葉問道:“為何是臘月十八,而不是跟他說好的臘月初八?” 悟明眉頭緊鎖,道:“你可以想象一個八歲的孩子歷經千辛萬苦,好不容易熬到了臘月初八,從早等到晚卻仍然是一場空時的心情,他能多等十日,便可入我佛門,若是不能,便如他娘親所言,命數而已。” “坎坷重重,或許盡孝隻是這諸般考驗中最容易的一個,先不論這孩子能否做到心誌堅定,種種意外之事可能都是這孩子無法控製的。” “世間想要修行之人何止千萬,能有所成就者千中選一,要想成為這樣的人,難道會諸事順遂?” 悟明重重地拍了一下船舷,輕聲卻堅決道:“入我佛家門,先破心中賊。” 柳葉默然,心緒飛向了那個為母辦喪事的八歲少年。 一念凡人, 一念神仙。 做神仙是否真的比凡人更好? 冷暖自知。 沒有人注意到有一名中年文士帶著一個身材清瘦的少年悄悄地落在飛空艇隱蔽的一角。 少年悄聲道:“何師,我們舒舒服服的法船不坐,偏要偷偷摸摸上這飛空艇,聽說艇上往往有大魔法師坐鎮,若是發現了我們,我臉厚皮糙不算啥,您這身份尊崇,弄個灰頭土臉,麵子上過不去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何蔽略有些尷尬,也輕聲道:“這不是不好打擾人家,上都上來了,就不去打招呼了啊。再說了,這艇上的大魔法師正用飯呢,管不了咱們。” “不是說飛空艇之上魔法師自成天地,就像儒家書肆、道家道觀、兵家戰場一般,能觀細微?” “這話沒錯,不過魔法師是與艇上靈核連接一體,與你所說的那些還不咋一樣。” “理是一樣的理,還是您老法力通玄,能避魔法師的靈覺,既然有這等神通,為何納維亞去不得?” 何蔽臉色一沉道:“何為天機,就是不可聞不可道之事,不該你問的甭打聽。” 小骨兩手一攤,委屈道:“虧得我跟著您老鞍前馬後的,說話給您捧著,有氣給您接著,您倒好,法船上一跺腳,遙遙萬丈高空就來扒飛空艇,我這好奇也是擔心您老,您說說,這要是都不問,下次您要是想不開,偷乞丐兜踹寡婦門我是跟您一起還是勸著點您啊?” 何蔽一巴掌呼在小骨頭頂,恨聲道:“我能乾那事?事急從權,不上來看看,我不甘心。” “是那個王道少女,還是那隻風箏?”小骨試探著問道。 “風箏的線我也沒抓著,暫且省了這些好奇心。今天要看的可不僅僅一王道,加上護道的和尚,不知是何存在的遠古氣象,最重要的你知不知道是誰?” “您老說就完了,賣什麼關子啊?” “加上一位勇救愛侶的少年,你說說,值不值得來?” “值,太值了!” “可不是嘛,走吧,聊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