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將自己的感想送入玉樞閣,像無數先賢前輩一樣——幼蕖說得自然大方,景明卻暗暗驚訝。蟀 她當然知道玉樞閣的很多秘藏本就來自上清山歷代門人的貢獻,隻是總覺得自己一介後學,隻有學別人的份,幾曾想過,自己這樣的身份也能為玉樞閣提供館藏? 應該是大多數築基弟子都從未想過,自己這樣的低級修為,竟然也可以將有限生涯中的微末靈光納入玉樞閣的浩渺星河中去。 她輕輕一嘆: “玉樞閣?那至少也得真人真君才能……唉,是我想窄了!李師妹,你真是有心人……和你一比,我從來都是被動地接受……我,隻能說,有些慚愧。” 景明看著幼蕖明亮的眸子,那理所當然的神情令她感慨:雖然同樣學道在上清山,同樣從名師所學,可這位李師妹的境界之高,實非普通弟子所能及。 好像,李幼蕖心裡,對於權威與新人、前輩與後學之間,沒有那樣不可逾越的鴻溝,道君、真君能做的,她竟然也覺得自己可以做一做。 許多念頭在景明心裡一閃而過,不知為何,竟然有一種突然看到了更多風景的激動。蟀 幼蕖一拍腦袋: “啊,說了半天,我還沒給景師姐你說起這太師草的特殊之處!” 她這一拍,也將自己剛剛那高人風範拍了個乾凈。 景明心裡好笑:小姑娘,到底還是個小姑娘呢! 她忍笑問道: “什麼特異之處?確實,這草聽起來奇怪,我們平常好像沒用到過。” 幼蕖完全不曉得她在別人心目中的形象已經顛倒了幾回,隻顧取出清量鏡,給景明看鏡中的太師草模樣,又急急告訴景明:蟀 “這太師草,有的人覺得是可有可無之物,故而不重視。其比凡草多了一點點靈秀之氣而已,又比不上真正的靈草,連品階都沒有,上清山這樣靈氣盎然的地方多半找不到的,估計要到山野之地去尋。 “還有切記的是,這太師草不能放入芥子空間,一放就枯啦!你得現采先用,或者用玉盒單獨存放幾日,趁其還新鮮時用是最好。” 景明想了想,李師妹不是個小氣的人,既然已經告訴了她可用此草,不如再乾脆再問得細一點,便道: “尋這草看樣子要靠運氣了,不是靈石可換的。那李師妹你是怎麼尋到這草的?” 自己的分享對別人有用,幼蕖很歡喜,於是仔細說了當時成象門內的場景,特別是發現太師草的環境。 景明點頭: “我大概能找到此處了。”蟀 “你怎麼找?”幼蕖睜大了眼睛。那是宗門為了比試挪來的一片山野之地,哪有那麼好找? 景明不由嘆氣,這李師妹,睿智時若高人,偏有時又傻乎乎的,腦子裡缺個彎。 她放低了聲音: “我師祖和玉樞閣的令吉真君私交頗密……” 這樣的悄悄話說給幼蕖是沒問題的。 幼蕖終於恍然大悟: “哦——我們當時在成象門的比試,正是令吉真君主持的。那他肯定也主持了門內場景的調換……善治真君問一下他那塊地方在何處,就行了!”蟀 景明笑著點頭,師祖為自己的冰生硯和一鬥紅尋了多少奇珍,再添幾株太師草,又有何難? 難在這通往知道可用太師草、如何用太師草的途徑,所幸現在已經被打通了。 兩人說得投契,不知不覺前方已是一座入雲高峰,冰生硯緩緩落地,見幼蕖尚投入地在將清量鏡中的太師草撥拉得更清晰些,景明抿唇忍笑: “貴客難得,李師妹,來我洞府喝盞茶如何?” 幼蕖還在客氣: “下次吧,今天我就不跑……” 她抬頭一望,不由大驚:蟀 “哎呀,我怎麼來了大茂峰?” 原來方才她無知無覺地跟著景明一路而飛,說得開心,太過投入,竟然沒留意一路被帶來了此處。 “李師妹,你也太好哄了。若我是個拐子,隻怕你現在已經不知身在何處了!” 景明終於忍不住開了句玩笑。 幼蕖“嘻嘻”一笑: “那不是因為對麵是景明師姐你麼?要是別人,我可不會這麼放心!” 這種讓人高興的場麵話,如今她也會說兩句了。蟀 當然,她也確實與景明談得投機。 既然已經來了大茂峰,幼蕖便欣然應了景明所請,同往她洞府而去。 剛走幾步,就聽到有個歡快的聲音傳來: “明姐!” 景明聞聲也自歡欣,翩翩迎了上去: “雨因!你幾時來的?好幾日沒見到你了!” 是田雨因呢!蟀 善從真君收了田雨因為徒,輩分比同一批進山門的弟子平白拔高了一輩,若是按規矩來,連景明也得喚她一聲“小師叔”。 可田雨因死活不肯,非得照舊喊“師姐”,後來勉勉強強改口喚景明為“明姐”,讓景明還喊她名字,這才將輩分之差混過去了。 幼蕖定住了腳,看景明與田雨因開心相擁,有些意外。 不是意外在這裡看到田雨因——田雨因與景明關係甚是親密,人人皆知,在大茂峰看到她自是不足為奇。 幼蕖感到意外的是:田雨因向來是她們這批弟子中最老成最有城府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整日端著仙子風範,沒想到,她在景明麵前也會露出些嬌憨的小女兒神態。 “明姐,我都等了好一會啦……” 田雨因撒著嬌剛說了幾個字,就看到不遠處立著一道纖細的身影,呀,這道身影她不是很喜歡!蟀 景明見田雨因突然停住不說了,臉上的笑也淡了下來,不由轉頭去望了一望,見幼蕖亦是笑容淡淡立在身後,心頭恍然:雨因曾在她麵前說過李師妹如何如何,想來,兩人是沒那麼親近的罷! 景明不由有些為難,也頓住了腳步。 田雨因麵子情還是做全了的,她客客氣氣地點頭招呼: “幼蕖,好久不見!” 幼蕖亦客套地點了個頭,心道: “也沒多久,沒多久我在集市上還見到你與趙袊趙慡一起呢……嗯,再往前,我還以同門的身份幫你在劉老四麵前撐住了場子……” 除了私下揶揄,她極少稱呼田雨因“師叔”,不是特殊場合,她可不願尊著田雨因的輩分。蟀 而田雨因礙於當時馬頭峰同處一院的麵子,都讓燕華、袁喜夏她們喊她名字,在幼蕖麵前倒也不好拿師叔的款兒。 景明見麵前兩人互相敬著和和氣氣的,也自高興,笑道: “剛剛我去九疊錦,托幼蕖師妹的福,順利得了兩株飛燕草。你知道,我為我那套筆硯在四處想法子……” 田雨因不住點頭: “我知道!所以,我剛剛尋到一枚驚瀾珠,想著對你的冰生硯有穩定之用,就趕著送來了!” 她張開手掌,掌心處一粒鴿卵大的明珠晃晃悠悠,粼粼似有波光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