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峰死了,謝峰,謝三少,死了!” 這是個勁爆的消息,弄得酒店內一片嘈雜。樂無眠揉了一把眼。 頭好疼。 昨天的酒真是夠勁。他拿起了玉佩,這是昨晚謝三少扔給曉蝶的玉佩,曉蝶卻給了他。 “不知昨晚她與謝三少會怎樣”樂無眠摸著手中玉佩。 “謝峰怎麼會死,真是個天大的笑話” “是人都會死,而且他死的很慘。” “他這種人,就該比別人死的慘一些。” 活的本來就不自在,死卻更不能便宜了他。謝三少是個好人,好人就不該占便宜。 樂無眠嘴角一揚,翻身躍到樓下。他找了個角落端起了酒葫蘆,他不相信謝峰會死,但卻想聽這個故事。 講故事的是一中年男子,大眼,大耳,大嘴,大門牙,門牙之間有一條豁口,一用大聲說話口水就從這裡呲出,而他卻偏偏學不會小聲,他也姓屑,木屑的屑。 屑先生是這裡比較神奇的人物,城裡城外的事,他都知道。不但知道,消息還特別靈通,很多事都是在他說的時候剛剛發生,甚至還有些事竟是他說完之後才發生的。所以,大家稱這位屑先生,屑靈通。 “你們就不想知道,謝峰是怎麼死的麼?”屑靈賣著關子,從兜裡拿出一紙盒。顯然想聽這故事,得掏點銀子。 掏銀子買消息,這是屑靈通消息準的原因,畢竟拿錢買到的消息總比那些爛大街的顯得專業一點。 但,酒店裡的聲音卻沉了下去,誰肯為一個不相乾的死人花錢呢? 結果,還真的有人。 這人便是白山羊的手下的綠衣大漢。這綠衣大漢,將銀兩放入掌心,攥成一個小球,用拇指一彈,飛入屑靈通的盒中“咳,咳,小的跟著咱白山羊白爺,真真見過謝峰,謝三少。當時,他跟咱白爺打的是有來有回,二十幾個回合不分上下。這麼強的高手怎麼會死呢?” 屑靈通笑道:“是人就會死,更何況他是去殺烈王。” “他確實是要殺烈王”綠衣大漢站起身來,在酒館緩慢踱著步,搖頭晃蕩的說道“當時咱白爺還勸過謝峰,好說歹說咱柳幫的人得講個情麵,你猜怎麼著,他謝三少就是要去拿斬魂劍,誰說也不聽。” “確實,烈王又不可能把這寶劍給他。”屑靈通接到。 “為什麼不能?寶劍贈英雄,一把寶劍而已。”有人好奇問道。 屑靈通笑道:“這自然是有其中的道理,一是這寶劍本就是兵符,交給謝三少相當於交出了兵權。” “有理。” “但這兵符是可以換的,命總比它值錢。”屑靈通又賣起了關子。 “那又是為何?” “自然是這第二點原因。”屑靈通晃著食指,繞著桌子走了一圈,最後指尖又落到了盒子上。 “想必定是烈王的手下,武城四太保,一冷二毒三不斬,打不死的鐵布衫。不論哪一位好漢都不虛他謝峰。”樂無眠也學著綠衣大漢的樣子,將銀子攥成一個球,用拇指彈入盒中,隻不過他這塊銀子大一些。屑靈通自然是要講的多一些,在清平山莊這裡,就算是故事也是明碼明價。 “正是”屑靈通抱拳謝道:“武城四太保,跟著烈王多年,每個人都有看家的本領。四太保,身高兩米,腰圍三尺八,一身腱子肉,自幼練習金鐘罩,刀槍不入。這童子功的本事,一般人可是比不了的。他防守武城兵門,近十年令鬼靈大軍不得進犯,真乃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此人攔得住,謝三少?”樂無眠問道。 “按理說應該可以,謝峰對他的銅頭鐵臂毫無辦法。隻是,他要鎮守兵門,最近局勢又緊,不一定能守在烈王身邊。” “那三太保不再斬,自然也攔不住。”樂無眠接道。 “沒錯,不再斬招式剛硬兇猛,殺人隻需一刀,無人能防。隻可惜,他昨日在此山莊之中多喝了兩杯,今早才回的武城。” 樂無眠接著諷道:“那二太保,我也不覺得他對謝三少能有什麼威脅。” “樂公子所言極是,陰毒王下毒一流,但隻要三少爺入城之後不吃不喝,陰毒王拿他也毫無辦法。” “那這陰毒王隻會下毒有什麼用?他對抗鬼靈大軍不也是毫無辦法,為何當得起二太保呢?”酒館一人好奇問道。 屑靈通笑道:“自是這陰毒王醫術高明,他本是寒千歲的高徒,與寒千歲發生爭執之後就改投到烈王門下。這十幾年,武城中被他救治的傷者無數,論功得自然能當得起第二。” “看來能阻擋三少爺的隻有冷無雙了。”樂無眠又將他想聽的故事拉了回來。 “正是,冷少,冷無雙。自十三歲出道之後,一把寶劍天下無雙,近二十年未逢對手。烈王又將斬魂交他保管,這是好馬配好鞍,寶劍配英雄。這謝峰,謝三少。頂多一隻當紅炸子雞,定是經不住冷無雙這當了二十年的老鷹一抓。”屑靈通說道此處,洋洋得意的伸出一個指頭,仿佛就是這個指頭弄死的三少。 “那烈王為什麼會死?”樂無眠自是知道烈王已死,但這個故事裡的烈王確是不會死的。 屑靈通輕拍桌子,眼睛立刻放出光來,高聲說道:“這才是關鍵,謝大帥早已跟靈王勾搭上了。謝峰一到武城,就破了武城的兵門,才去尋的寶劍。” 此話一處,酒店裡一片混亂。 屑靈通的故事有時講的很亂,但他的消息卻極少有誤。消息即是事實,故事則是事實上的草,風怎麼吹,草就怎麼倒。這鬼靈大軍公破武城的消息,定是萬分準確的。這是大事,大事就更含糊不得。此刻的酒店,人早已散去,武城離這兒很近,說不定明天這裡就是枯屍一片。 “那鐵布衫呢?”樂無眠還想再確認一下。 “三少爺傷不了鐵布衫,但鐵布衫也拿他謝峰毫無辦法。” 話音未落,樂無眠已騎上快馬,飛奔回京,他要讓樂家早做準備。 王命硬,他有一隻靈敏的鼻子,就算是在無味的毒藥,也聞得出來。在離開山莊的夜裡,已他化作野狼,消無聲息地跟著胖子劉的馬車到了武城,隻可惜他的劍沉了一些,武城的門前又沒有任何遮蔽,所以必須錯開一段時間。現在,正是上午十點,一夜的跟蹤,令他有些疲憊,但這疲憊反倒讓他格外的冷靜。人在越危險的時候,就越要冷靜。而疲憊,就意味著危險。 炮彈,如雨般在武城紛紛墜落。這大雨點,落在地上有炸裂出片片白雪,霎時融化了周邊的一切。喊聲、哭聲、轟塌聲,混成一片嘈雜。武城裡不見一兵一卒,甚至是男人。他們都在哪裡?就在那裡,那個必須守住的地方,那是便是武城兵門! 那裡隻有勝利,或者死亡。 王命硬還是從人群當中嗅到一絲胖子劉的痕跡,他背著重劍,三步兩步上了瓦房。在炮火跟殘垣斷壁中上下穿梭,直到王府邊上這才停下了腳步。 烈王府、獨秀峰。烈王府位於獨秀峰的背麵,獨秀峰是武城裡唯一的一座山峰。它不高,但恰恰能夠頂住鬼靈大軍的炮襲。 這王府門口,有一黝黑的胖子喘著粗氣說道:“這一路上,嘿,越到武城越是危險的緊了。早知道胖爺我就不接這單買賣,乾脆直接殺了他謝三倒是痛快。” “但胖爺,紅姐這誠意十足。”段天浪彎著腰將水壺遞了過去。 胖子劉大灌了兩口:“紅姐個屁!胖爺我拎清楚得很,命重要錢重要?這買賣得加錢!” “加錢我看就不必了吧”段天浪站起來冷冷說道。 “咳,咳”胖爺胸口一陣刺痛,噴出兩大口黑血。“你!敢背叛‘七傑’?” “劉總管”段天浪一拱手“您說的極是,錢跟命我也拎得很清楚。哥您給我的恩情,小弟記在心裡,我現在就給來您個痛快的!” “好手段,胖爺果然沒看錯你,不枉胖爺特意帶你出來。我知道他黑峰石李天霸贏不了你,但你可知道,有時候第二比第一還要難得多。”胖子劉又咳了幾口,便癱軟在墻邊,他眼睛死死盯住段天浪,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狠狠說道:“來,砍這裡。” 段天浪拿出鐵扇,卻被劍鋒攔住。 “泰山石的劍!你是誰?”段天浪後撤一步。 “在下王命硬,既然借用了他的劍,就得為他辦件事。”王命硬冷冷說道。 “為死人辦事?”段天浪冷笑道:“你倒是挺自作多情!” 白光,從這扇子中飛出三道白光。不單是白光,還帶著一股腥臭的氣息,這是見血封喉的毒鏢!也是君子毒扇——段天浪的拿手好戲! 白光對於王命硬來說並不難躲,隻是他的劍沉了一點,他是個刺客,用不慣重劍。 躲完三道,又是九道,隨後兩把鐵扇撲向他的麵門與腰間。 這重劍實在礙事,隻有將它放棄,否則必死無疑。 他將重劍飛扔過去,自己卻已閃出三米之外。 “你,是要徒手跟我打麼?”段天浪一展鐵扇置於胸前“既然劍都不要了,我勸你還是走吧。” “這把可以。”胖子劉將黑刀扔給了王命硬。 這黑刀果然是把好刀,更輕便了不少! 王命硬用衣袖一縷刀麵“請。” “請喝茶。”武城二太保陰毒王,此刻將一杯熱茶端到柳青青的麵前。他深陷的眼窩周圍一抹炭黑似的眼圈,瘦長的臉上不帶有一絲血氣。白眼仁、死魚眼、鷹鉤鼻、蛤蟆嘴,這麵向當真又陰又毒。 柳青青,被緊緊綁在椅上,在她不遠處的對麵,是還在昏睡的三少爺。她並未張嘴隻是勉強微笑了一下,在此刻還能以微笑麵對的,天底下莫不隻有柳青青。 “哼,不識抬舉”陰毒王一抖手將熱茶破到青青姑娘的臉上,茶有點燙,柳姑娘將頭一低,頭頂頓生一陣火辣。 “抬起頭來。”陰毒王將茶杯一甩,用手托起柳姑娘的下巴,茶水順著發尖與額頭一絲絲低落在她溫柔秀美的臉前,這一瞬竟讓陰毒王也看出神了。 “美,絕美!”陰毒王用手擦乾柳青青臉上的茶水,在她的身前狠狠的抹了一把。卻又覺並不過癮,還沒抹完的手又揉捏了起來,最後順勢一扯。胸前白嫩便這麼露了出來。 柳青青的被弄得有點疼,腦子裡迷迷糊糊卻似小鹿亂撞,身上的血一下子沖紅了臉龐。不虧是名醫陰毒王,竟叫柳青青差點哼出聲來。 柳青青拚命忍住情緒,她知道隻有裝作木頭,才能降低眼前這男人的獸欲。 “可惜了,真是可惜”陰毒王又將她的衣服掀了回去,“這麼好的美人就要歸西” 一陣微風吹過,柳青青微燙的臉上敷上了一絲清涼,她輕輕吐了口氣,道:“二太保,你為何要殺我。” “不是我要殺你”陰毒王轉身知道昏睡的謝三少“是他要殺你。” “一個昏死過去的人又如何殺我?” “自然是用劍”陰毒王拿出三少爺的佩劍,用刀鞘頂住了柳青青的胸口。“你還可以問最後一個問題。” “沒有了”柳青青平靜的閉上了眼。 陰毒王一抖左手,拔出三寸寒光。 “好劍!”陰毒王微皺眉頭,自言自語道:“有此寶劍,還要什麼斬魂。如此寶劍若不將他看個明白,豈不實在可惜。” 隻是這劍卻再也拔不出半寸。 三少爺已經握住了陰毒王的手,他的右手一抬,陰毒王便將這劍還了回去。 寒光緊鎖,劍鞘在三少爺指上悠然的饒了幾圈。“你就是二太保——陰毒王?” 話音未落,柳青青身上的繩子,斷了。寒光不在柳姑娘身上的繩子是如何斷的?她顧不上這些,隻顧著羞著臉背過身去。 陰毒王自知不是三少爺的對手,也不回答轉身就跑,卻覺肩頭一緊——三少爺的劍鞘壓到了上麵。 “你竟醒了?” “酒量大的人自然醒得早,何況這是好酒。外邊好酒都是劉家釀的,喝他們家的酒,醒得必須要早。”三少爺笑道。 “你有什麼話要問我?”陰毒王冷冷說道。 “你背後到底是誰?” “哈哈,哈哈。”陰毒王大笑道:“三少爺,你竟然連是誰都不知道?” 陰毒王將笑臉一抹,又陰冷了下了:“你就問這些?” “就問這些。”三少爺到。 “那就不好意思了。” “哦?” “謝三少,你知道我為什麼叫陰毒王麼?” “因為你做事陰毒。” “不錯,隻是其一” “哦?謝某洗耳恭聽。”謝三少倒想看看這陰毒王這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隻因為,這陰毒之人,必遭人恨。我能活到至今,靠的就是這做事總會多留一手。” 陰毒王說道此處,三少爺已感到有些不妙:“莫非是哪杯茶?” “正是,你若不想這麼美的青青姑娘毀容,就好好考慮考慮。”陰毒王一翻手,兩指間夾出一白色藥包。 三少爺向柳青青看去,見她微微擠出苦笑,顯然是這毒藥已起了作用。 三少爺微微抬起了劍鞘。 “很好”陰毒王一抖手將這藥包甩向角落裡的水缸之中。 這藥當然是泡不得水,三少爺一個健步用劍鞘托住了藥包,放走了毒王。 “看來果然向‘他’說的一樣,三少爺對我們知之甚少。”陰毒王逃走之中,暗自笑道。 三少爺也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陰毒王是個明確的敵人,而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陰毒王是敵人,所以柳青青就是朋友。 一次試探,讓雙方都拿到了想要的答案,這豈非雙贏? “你怎麼在這裡?”三少爺指尖沾著藥粉輕柔青青姑娘的頭頂。 她低著頭,似依非依的停在三少爺的懷裡,多一份則過甜,少一分又生疏。他的胸口未觸到她的肌膚,卻早已感到了溫柔。 “是牡丹紅。”柳青青輕聲說道。 “牡丹紅?” “烈王死後,我怕武城有變,便將清平莊的人調了過來。誰想昨天牡丹紅走後,卻又在半夜折返......” “難怪她要裝出一副不願意進山莊的樣子。牡丹紅,這女人並不簡單。”三少爺暗自忖道。 柳青青的頭皮已無大礙,三少爺輕輕將手一起,青青姑娘緩緩抬頭。 一瞬,三少爺望進了柳姑娘的眼裡。 一瞥,驚鴻!望穿秋水。 四目相對,眼中,繁花錦簇。 “謝公子,還是我來吧”柳青青接過藥塗抹了起來“公子,既然醒著,為何不早點出來,莫非怕我不成。” “剛才險些害姑娘毀容實屬抱歉,隻是那時間還分不清是敵是友。” “謝公子,現在可分清了?”青青姑娘微嗔道,她一向溫柔,沒想到這句微嗔竟帶有幾分俏皮與性感。 “當然,當然。”謝三少一笑,臉紅了起來,隻是不知這是害羞,還是慚愧。不過,他的答案已很清楚,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柳姑娘見他紅了臉,又覺得自己有失溫柔,隻好安慰道:“這‘阮冷煙’,本是大帥與家父特定的聯絡暗號,共有兩份。一份是大帥手寫交給雲幫主,另一份是雲幫主手寫藏於謝府。此暗號須是特別時期采用,所以才看完即焚。當日山莊之中,我以為你已經知曉此事。” 確實不知,那日離別酒宴之後,我真該家父去屋內告別才是,卻又不知大帥等我了多久。三少爺一心練劍,又值青春時光,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難免不羈、輕狂,尤其是十五歲以後的這幾年,他與謝大帥已漸行漸遠。 “這麼說謝大帥會有麻煩?” “令尊的情況我不清楚,但是家父卻已失蹤。”話到此處,柳青青一絲神傷。 三少爺覺得自己說錯了話,於是岔開話題:“你可去過謝府?” “極少,通常是家父與令尊聯係。”青青姑娘的傷已經全部塗抹完畢,雖說不至於毀容,但難免落下星點傷疤,她一縷頭簾,俏皮問道:“不知三少爺,以後會如何對待朋友呢?” 三少爺看著柳青青臉上的淡淡粉痕,不覺說道:“有我在,你便不必擔心。柳幫的事情,就是謝某人的事。” “多謝,公子。現在,武城內外一片混亂,不如我們出去看看,畢竟守城也是柳幫分內之事。” “柳小姐不急,我還需弄明一事,你在此稍坐片刻。” “你要去找斬魂?”柳青青稍顯緊張,她腦海迅速閃出一個名字——冷無雙。她有點擔心,但她得故作矜持。 “有了兵符,咱們才能做些大事。”三少爺一劍劈開內門邁了進去。 此刻,大帥府內堂被厚厚的幕簾遮擋的一片漆黑。隻有兩盞長明燈還在堅持,就是這一點星火,照見了大堂中的靈柩,想必裡麵躺著的就是烈王。 “你不是因我而死,但定於我有關,守關這麼多年,請受謝某一拜”謝三少上前一步,深鞠一躬。禮畢之時卻覺一抹微風以致麵前,有若蚊蠅撲翅,但覺額頭一涼,必已中劍。 好劍,果然是好劍,一把殺人的好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