陜西慶陽府。 三邊襟喉,關輔藩籬,東抵榆林,西屆黑水,南接涇渭,北控賀蘭,乃是大明防備北方瓦剌韃子南下侵擾的重要之地。 慶陽府轄下一州四縣,分別是寧州和安化縣、合水縣、環縣、真寧縣。 且別小看這一州四縣之地,除了西北安邊千戶辦大量屯軍外,大明皇室另置安化王鎮守,待半麵佛厲蒼天於合水縣虎嶺花崗寨立下血掌幫總壇,這慶陽府更是備受朝廷和江湖關注。 慶陽府地處黃土高坡,這些年氣候乾燥,甚是少雨,時近八月,慶陽府已是許久未降雨,田地乾裂,農作物枯死,怕今年又是個災年。 除了這般天災,慶陽府如今更有人禍。 朝廷人馬突然殺到,欲要剿滅血掌幫總壇,東廠和錦衣衛節持神威霹靂營等幾路大軍,一路殺向合水縣虎嶺附近。 血掌幫的人也不是吃素的,集結眾多弟子門人下了山頭,於寧州、環縣等地作亂,鼓動裹挾著因旱災生活不下去的貧苦百姓一同反抗朝廷。 不管是朝廷的人馬還是血掌幫的流匪草寇,所過之處多是魚肉百姓,倒是應了一句古文: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受苦的大明百姓祈盼著一場大雨! 奈何烈日當頭,天上沒有一絲烏雲。 天上沒有烏雲,可慶陽府不少地方卻是陰雲密布。。。 合水縣虎嶺。 虎嶺位於合水縣東,幾百裡橫嶺的西麋,前有黃土大壑,背靠幾百裡的橫嶺,算是處易守難攻之地,血掌幫總壇花崗寨便立於虎嶺老虎山上。 滿是黃土之地少有石礫,老虎山前卻是有著一塊近十丈的巨石,甚是雄偉,巨石上篆刻有許多文字,這便是血掌幫的花崗典。 寨子高處,兩個身影眺望著五裡外子午嶺下的朝廷大營。 子午嶺本是前哨所在,如今卻已是被朝廷人馬攻陷,直逼虎嶺花崗寨總壇。 不過眼見朝廷的人馬即將殺到虎嶺花崗寨,可突然又退了回去,在子午嶺下安營紮寨,於虎嶺花崗寨隻圍不攻。 按說如此花崗寨內的人該是高興才是,可此時花崗典上的二人卻是眉頭緊鎖。 這二人一個約莫六十多歲,身體強壯,須眉如雪,黑白相間的頭發如同猛虎紋理,一對虎目不怒自威,周身也如猛虎一般散逸著濃濃的殺意,耀眼的銀甲胸口裝飾著一隻碩大熊頭。 一個約莫四十多歲,身形修長,麵色如玉,眉目狹長如狐閃動著狡黠的光,雖是入夏,卻也身著一件雪白獸皮長袍,長袍背後的帽子也是一隻熊頭。 以熊皮為衣、熊頭為飾,看來這二人應該是血掌幫的堂主。 不錯,這二人一個是血掌幫鎮嶽堂堂主武七修,一個是狼嚎堂堂主玉三郎。 玉三郎滿是奇怪的問道“東廠和霹靂營的人為何突然停手了?” 武七修皺了皺眉頭,答道“皇帝的旨意。。。” 玉三郎不解的又問道“皇帝為何突然下旨停手?難道他不想剿滅血掌幫?” 武七修眉頭皺的更緊,答道“因為永嘉縣的小夥夫見了皇帝!” “永嘉縣的小夥夫?難道是那小夥夫鋒銳!” 玉三郎臉上不由也變了顏色,恨恨說道“怎麼哪裡都有那可惡的小夥夫!” “劫數!” 武七修無奈的吐了兩個字,深吸了一口氣接著說道“塚內來了消息,我們的計劃要加快了,最好趕在小夥夫到來前完成,如叫小夥夫參合進來,怕是又要生出是非!吩咐你的事如何了?” 玉三郎答道“龍安府、漢中府、臨洮府終是地廣人稀,三府不管老幼也隻擄了三萬多人,關中延安府、平陽府倒是人多,但離神威霹靂營所在的榆林衛太近,且還有天刀盟,白草風沙四分舵隻敢於呂梁府一帶行事,前日傳來消息,隻擄了兩千多人。” 武七修虎目一瞪,兇狠說道“隻有三萬多嗎?遠遠不夠!蔣坤的神威霹靂營如今被瓦剌也合部的托木貼纏住,再抽調不出其它人手,天刀盟更是生了內亂自顧不暇,你們還有什麼顧忌!哼,將你狼嚎堂下所有分舵人手都遣去關中,必是要足夠十萬之眾,如是到時還不夠,本尊隻能拿你們湊數了!” 玉三郎眼角不由抽了抽,答道“屬下定會完成任務!” 玉三郎揉了揉眼角又說道“屬下得到消息,韓猛人已逃出六扇門包圍,正往總壇而來。” 武七修冷冷一笑道“厲蒼天都被本尊解決,一個韓猛人不足為慮。不過如是能掌控住韓猛人,虎嘯堂和熊吼堂下轄的分舵也能為我等所用。。。” 說到這裡武七修想起了什麼,又恨恨說道“那永嘉縣的小夥夫真是我等克星,如不是他插手,徐大吼等人該是能拿下常安公主!哼,徐大吼此人雖是蠢,但對厲蒼天很是忠誠,如此輕易被那小夥夫勸退,實屬可惡!” 玉三郎附和的罵了幾句。 武七修瞥看玉三郎一眼,說道“你也要警惕些,狼嚎堂下轄分舵舵主們雖是尊你之令,但他們更忠於厲蒼天!” 玉三郎自信答道“大人放心,我下轄十八分舵基本都安插了自己人!” 武七修又長長吸了一口氣,壓下情緒,說道“還是小心些無錯,如是你的身份暴露,憑你安插的人手怕是控製不住那些分舵舵主!” 玉三郎點了點頭,如狐貍般的眼眸轉了轉又說道“軒轅林海和赫連吞酒等人已是不遠,我等何不聯手一舉拿下那可惡的小夥夫?” 武七修搖了搖頭,答道“本尊卻也如此想過,但塚內傳來消息,即便是劍主大人兩次出手,仍是未能拿下那小夥夫,如此你以為憑我等就能拿下他!還是按計劃行事為好,萬不能壞了一大人之事,我等皆是要吃不了兜著走!” 武七修看向西北,喃喃說道“劍主大人破開天門已是十拿九穩,接下來該是研究我等鑄就仙體的大事了,如此血奴之事不能有失!嘿嘿嘿,神算子倒是早早有安排啊,就不知安化王府那邊如何了,該是叫孫。。。” 慶陽府城。 安化王府。 承襲了安化王位的朱恣璠坐在書房喃喃自語。 “十八年了。。。終於過了十八年。。。本王的機緣定是該到了。。。” 這朱恣璠早有搶奪帝位的野心,畢竟老朱家的成祖有著先例。 十八年前,朱恣璠遊歷賀蘭山時遇一名為神算子的先生,聽聞那先生可窺天機,於是花了重金將其請來為自己算命。 算什麼命? 算他朱恣璠可有皇帝命。 先生本不欲說,可耐不住朱恣璠死纏爛打,一番開壇卜卦,算出朱恣璠確實有著大富大貴的天子命格,並留下了一首讖言‘鳥雀腹中無穀粟,邊關兵將多楚苦,十罪當起渭城誅,十八載後得天助。’ 自那之後,朱恣璠覬覦帝位之心越發強烈,並開始實施於行動,招募籠絡了一批忠誠支持者,比如寧夏衛指揮使周昂、千戶何錦、丁廣以及慶陽府境內的安邊千戶辦等武將。 對於神算子的讖言,朱恣璠深信不疑,隻悄悄積蓄力量,等待時機。 沒想到時機來得那般快、那般準,這幾年天下各地屢屢受災,國庫空虛,為充盈國庫,司禮監掌印大太監呂芳上奏皇帝,請派禦史等到各處清理屯田,以豐畝銀。 貪婪的嚴嵩雖倒,但朝堂上的也不都是賢臣。奉命的禦史等官員多迎合虛報,各邊偽增屯田數千頃,悉令繳納畝銀。如今年二月派遣來陜西的大理寺少卿周東,竟然以五十畝為一頃,多征畝銀盡一倍,致使戍邊衛卒將士極為憤怨。 今年正是第十八年,而今歲陜西等西北之地更是大旱之年,田地乾裂,幾乎顆粒無收,可朝廷並未就此減輕賦稅,畝銀照收,如此真應了老道的戳言:鳥雀腹中無穀粟,邊關兵將多楚苦。 至於十罪當起渭城誅? 司禮監掌印大太監呂芳正是號渭城! 朱恣璠麵目猙獰說道“嘎嘎嘎,真是天助我也!如今不止戍邊衛卒將士憤怨,軍心浮動,便是諸般草民也在血掌幫的鼓動下反抗紫禁城,東西兩廠和錦衣衛等人已是被血掌幫纏住,如此真就是本王。。。不,朕不可多得之機,隻待朕振臂高呼,定有萬民響應!” 這時興化王府內官孫景文走了進來,說道“回王爺,寧夏鎮和安邊千戶辦的幾位將軍到了!” 朱恣璠興奮道“好!本王今日便試試他們的口風!” 孫景文附和道“王爺今日定能得償所願!下官還打聽到一些消息,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巡撫都禦史安惟學屢次杖責折辱士兵妻子,分守參議侯啟忠也幾次來催促征稅,幾處戍軍大為紛擾,兵卒將士對此頗有微詞,隻差。。。” “好!好!好!” 不待孫景文說完,朱恣璠又連說了三個好字。 孫景文又近前一步,附到朱恣璠耳邊道“下官還有兩位朋友,一位是襖兒都司也合部大王親信,一位則是血掌幫的堂主。如果咱們起兵,他二人定會助聖上一臂之力!” 朱恣璠先是一喜,隨後皺眉疑惑問道“外邦和那些草寇如何助朕?” 孫景文笑瞇瞇答道“如是咱們起兵,襖兒都司也合部便會遣人騷擾榆林衛一帶,將鎮守榆林衛的神威霹靂營等邊軍吸引住,而血掌幫也會纏住東廠、錦衣衛等人,如此聖上輕易可奪寧夏、陜西和山西等地,隨後聚攏大軍,直搗紫禁城!” 朱恣璠聽罷笑的合不攏嘴,卻是也不傻,又問道“也合部和血掌幫想要什麼?” 孫景文臉上露出狐貍般的微笑,誘惑道“想來聖上也知通天劍塚之事,如是事成,聖上隻需舍棄半數百姓便可,或許還能於通天劍主求得長生不老之機,成萬萬世之帝王!” 朱恣璠不止是喜的合不攏嘴,就是眼睛也樂成了一條縫。 真是十八年後得天相助啊! 當皇帝自是很大的夢想,當個長生不老的萬萬世皇帝更是天大的夢想,而這般天大的夢想機緣已是擺在了他朱恣璠眼前,朱恣璠想也不想的就要抓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