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常有才到生產隊地裡勞動,常生專心地看起了小說。 半前晌,張二牛來叫常生出去耍一陣兒,常生說他想去半圓灘。 兩個人相跟上出了南門以後,沿著南城墻下的小路向西跑去。 跑到南城墻西麵的草灘上,他倆停住跑,向西北方向的退水渠木橋慢悠悠地走去。 張二牛邊走邊看著眼前的蒿草對常生說:“我冬天來這兒摟蒿子來呀。蒿子好摟好捆又好背,是最好的燒火柴。你不摟?” “摟柴?我看我二大爺叫不叫我摟哇,”常生說。 “你想摟他還能不叫你摟了?”張二牛說。 “行了,那我就跟上你摟哇,”常生說。 “去年冬天一到星期六、星期日我就出來摟柴,除非天氣不好不能摟,一天也不誤,”張二牛說。 “這種草叫甚草?”常生指著腳下的又一種草問。 “這是黏蓬,黏蓬喂羊最好了,我過幾天來這兒割草來呀,”張二牛說。 “我二大爺不喂羊的,”常生說。 “你二大爺是毛毛匠,冬天給人縫皮襖,忙得顧不上喂。你先把草割下,叫你二大爺買上一兩隻母羊,喂哇,喂養不賴,”張二牛說。 “我跟我二大爺說哇,”常生說。 他倆邊走邊叨拉,上了退水渠上木頭橋後,向南北兩麵瞭望起又寬又深的退水渠。 張二牛對常生說:“人們說不要修這個退水渠哇,今年那兩場大雨把兩座大壩都沖垮了。修這渠的時候,有人說修得過寬過深了。今年遇上大暴雨,才說我二大爺做對了。” “你二大爺料事清料得遠,是不是?”常生說。 “就是,”張二牛說罷轉身與常生走過木橋,向金馬泉方向走去。 金馬泉在木橋西麵20多米處。 來到金馬泉,張二牛和常生都把鞋脫了提在手中。他倆走到泉眼跟前,放下鞋,站到泉眼下的石頭上,用手掬起水洗起臉來,張二牛說:“洗一洗真舒服。” “今兒個這天氣真熱,能耍上一水(耍水,即遊泳)多好,”常生洗著胳膊對張二牛說。 “那咱們今兒個中午吃了飯到大壩耍點兒哇,”張二牛說。 “我二大爺肯定不叫我耍,”常生說。 “你不要跟他說耍水水,就說到樹林裡耍去呀,”張二牛說。 “我哪能哄我二大爺,叫我耍我就耍,不叫我耍我就不耍了,”常生說。 “照你這麼聽大人的話,哪能成了氣候?大人的話你聽一下,不聽一下,不能全聽,”張二牛說。 “你是不是就不聽大人的話,”常生問。 “我聽是聽了,聽一下,不聽一下,”張二牛說。 “這麼說,你能成氣候?”常生問。 “我倒不是說我能成氣候,我是說你想成氣候,不能盡聽大人的話,”張二牛說。 “你是激我了哇?”常生說。 “哈哈,你說對了,中午吃了飯我去叫你,咱們好好地耍上一回水水哇,”張二牛說。 “我可想耍了,比你也想耍,”常生說。 張二牛忽然不說話了,他目不轉睛地向木橋那邊瞭,常生的目光也投向木橋,瞭見一個穿著一身藍的女子挎著個籃籃,剛走下木橋,正向他們這邊走來。 張二牛眼睛直瞪瞪地瞭著那個挎著籃籃荏苒走來的女子對常生說:“可像愛悅了。” “就是哇,”常生望了挎籃籃的女子一眼回答罷,有點擔心地問張二牛,“你說愛悅一個人來這兒做甚來了?” 張二牛說,“尋你來了。” “哪是?”常生說。 “看的往咱們這兒走了還哪是?”張二牛說。 “你說她是咋知道我來了這兒了?”常生說。 “說你呆你真呆,想尋你還愁打聽你到了哪了?”張二牛說。 “隨你說哇,”常生說罷,又問張二牛,“是不是瘦白臉艾玉放不過我,愛悅來說給我要小心點兒。” “你想到哪了?愛悅明明是愛了你了,想尋蹭你,跟你說話,你還沒鬧清?”張二牛說。 常生臉一紅說:“你盡是瞎說。” 張二牛見甄愛悅越走越近,遂望著甄愛悅高聲喊道:“愛悅——快點兒走——常生早就盼上你了。” 甄愛悅提上籃籃跑起來,很快就跑到他倆跟前。 “想了常生了哇?”張二牛呲著嘴問甄愛悅。 “想了你了,”甄愛悅羞答答地看了一眼常生,然後對張二牛說。 “想了我了?真的,”張二牛說。 “真的,”甄愛悅說。 “那你找了我哇,”張二牛笑咧咧地說。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看你進眼(討人嫌)了,”甄愛悅罵道。 “那你說想了我了?”張二牛故意問。 “我是想了你的灰說不夠了,”甄愛悅說。 “你咋就說我灰說不夠,”張二牛問。 “咱們學校的老師學生哪個不知道你是個灰說不夠,”甄愛悅說。 “我灰說過甚?”張二牛說。 “學校操場上,你在那麼多學生麵前說你們班主任張老師就愛個襲人女生,你還要咋?”甄愛悅說。 “那是正說了哇,還叫灰說,他看見襲人女生愛死呀,還罵我是小流氓,我氣了,說了一句,說得他沒話說了,掉頭就走,”張二牛說。 “你跟張好運差不多,賣白泥的見不得賣粉土的,是不是?”甄愛悅奚落張二牛。 “你們兩個一見麵就鬥嘴,真有意思,”站在一旁聽他們對話的常生為避免尷尬插了一句。 “有意思了哇,你回了村就得學我們這種想說甚就說甚,不要死笨笨,就說正經話,正經話有多少了,”張二牛說。 “我不會說這種話,”常生說。 “這個人是個紅火人,跟他在一起不朽悶(不寂寞),”甄愛悅手指著張二牛對常生說,常生笑了笑。 “常生看見你來了,說肯定是艾玉放不過他,你來說給他要小心點兒,”張二牛對甄愛悅說。 甄愛悅急忙說:“艾玉可叫我罵灰了。我說給他再也不能找人跟常生尋茬兒了。他不敢不聽我的。” “你罵艾玉,艾玉是不是越發恨了常生了,”張二牛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