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剛才李青青從玻璃上瞭著劉仙霞跑出院子後，回頭對她母親說：“叫我爹把皮箱拉回去做對了。” 　　楊金娥坐在炕頭上，隻管給未出生的小外孫縫小鞋鞋，沒搭理，顯然還在生女兒的氣。 　　原來李青青與任玉蓮相跟上從常生那兒出來，一回家就把想認常生做弟弟的想法跟她母親說了。 　　李青青滿以為她母親也同他父親一樣，會一口答應，萬沒想到話一出口，她母親就說了個“不能！”聽那口氣，沒一點兒商量的餘地。 　　盡管這樣，李青青仍未打消認常生做弟弟的念頭，於是問她母親：“為甚？” 　　她母親說：“認了不好。” 　　李青青又問：“為甚不好？” 　　她母親說：“不好就是不好。” 　　李青青不甘心，猜測著母親的心事，又問：“是不是常生他爺爺是‘惡霸地主’，認下常生會受害？” 　　“不是，”母親說。 　　“那你是怕劉明不願意了？” 　　“不是。” 　　“那就是怕常生少親沒顧的認下以後到娶媳婦的時候咱們還得幫襯，是不是？” 　　“不是。” 　　“既都不是，為甚說不好？”李青青問。 　　這話問得她母親有些不耐煩了：“不能就是不能，不好就是不好，問上個沒完，麻煩死人了。” 　　這句話傷得李青青很痛很氣，她實在有點控製不住了，於是提高嗓音問她母親：“媽你這是咋了？” 　　“你說咋了？可惡（讀wù，厲害）的，”楊金娥見女兒竟敢責問她，停住手裡的針線活兒，扭過身子斥責道。 　　“我咋就可惡了？我可惡還是你可惡，你說話傷人肺管子，我問了你一句，你倒不依了，還說我可惡？”李青青毫不避讓，高聲反駁道。 　　“你年輕輕兒的連個話也聽不清了，我說不能，不好，你緊得問，問的我麻煩的不行，倒傷著你的肺管子了？說了你個可惡，你就說我不依你了，究竟是你不依我了還是你不依我？”楊金娥數落道。 　　“我不對，我沒理，你對，你有理，”李青青氣呼呼地說。 　　楊金娥聽見李青青如此說，越發惱怒了，她放下針線，手指著女兒責罵起來：“你個不要臉的，你姑姑活著的時候，你聽上你姑姑的，成天跟我尋差兒，你姑姑死了，我隻說沒人背後撐腰了，往好變呀，沒想起來好了幾天天兒就變了。” 　　“不要說我姑姑，我是我，我是你生的，我不好也是達了你了，”李青青一聽見她母親說她姑姑，越發不讓她母親了。 　　“哎呀呀，你個沒良心的，吃裡扒外，不識好歹的，是不是往死氣你奶奶呀，”楊金娥挪在炕沿邊，手指著李青青罵道。 　　“我的不對，我不說你了，”李青青見她母親氣得厲害，又怕被人聽見笑話，放低聲音說。 　　“我跟你說，找劉明你就是不甚滿意也是你答應了我才叫你找的，不是我箍住你找的，不要怨我，”楊金娥說。 　　“媽你說了些甚話了？”李青青對她母親莫名其妙的話有些不解地說。 　　“要下的彩禮錢，都給你老子打了賭賬了。養活了你這麼大，我沒得過你一點兒利，沒叫你受過一點兒製，”楊金娥繼續說道。 　　李青青對母親沒頭沒腦的話愈加不解，且很是不悅，於是低聲反駁道：“我念書念到四年級的時候，本來還想念，你是死活不叫我念，還說我沒受過一點兒製，那麼還不給我吃，不給我穿呀？” 　　“啊呀呀，我把你個氣破肚冤家，你把這話也搬出來了。我不叫你念書，是那個時候村裡的閨女都不念了，我才不叫你念的，是不是？”楊金娥說。 　　“別的幾個閨女人家都是個人也不想念了，我是可想念了，你不叫念，”李青青說。 　　“是我不叫你念了，可不叫你念書，也沒叫你勞動過一天哇。你愛學戲，我一不念書我就把你送到你姑姑那兒學戲，你還要叫我咋了？”楊金娥說。 　　“我學戲哇不是全憑我姑姑了，要不是我姑姑，哪能學成了？我姑姑提出來叫我學戲，你也不同意，我姑姑硬是把你說得同意了，”李青青說。 　　楊金娥聽了這話，越發氣得不行了：“哎呀呀，我的喳喳呀，沒想起你嘴裡頭能迸出這種話來。你姑姑好，我這個當媽的不好，不親你。” 　　李青青見母親怒得厲害，遂壓住自己的火氣，不再頂撞，趕緊開門來到院子裡，打算去李蓮蓮家串上個門子，冷靜冷靜。 　　她剛走到院門口，劉仙霞正好進來了。 　　劉仙霞一進院門就對她說：“我出去碰見愛悅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說張文老師聽了張好運老師的勸說，領上學生們就在大街上寫寫標語就行了，不挨家挨戶的搜了。” 　　李青青聽了高興地說：“那好哇。”劉仙霞見李青青高興了，說她回去呀，掉頭就走。 　　從劉仙霞口裡得到消息後，李青青突然就改變了主意，不出去串門了。 　　因為她的內心裡對給常生保管皮箱還是有所擔心的，既擔心張文知道她叫她父親把皮箱藏在小楊村，又因此牽連了劉明。 　　她急忙回到屋裡，看著又做起針線的母親，喜不自禁地說：“仙霞說張文不挨家挨戶搜了，管他搜不搜了，我爹把皮箱拉回去還是做對了。” 　　她說這話的意思，是想叫她母親在存放皮箱上說出看法，以便做出後一步的決定。 　　她知道張文那個人盡耍鬼點子，一陣兒一個樣兒，保不住哪一陣兒又又搜呀。 　　沒想到她母親依然惱她，聽了她說的話以後搭理也沒搭理。 　　盡管如此，李青青也沒有惱怒，心想等劉明回來她母親就好了，因為她母親生怕劉明小看她。 　　見她母親沒搭理，李青青開始喂豬、喂雞。 　　喂完豬和雞，她母親用生硬的口氣問她：“晌午吃甚呀？” 　　李青青笑盈盈地說：“吃麵條子疊雞蛋哇，媽你想吃不想吃。” 　　她母親沒回答她的話，卻用生硬的口氣問她：“用不用我？” 　　李青青和顏悅色地說：“劉明每天回來得遲，飯也不著急，我一個人做哇，不用你。” 　　“不用算了，”楊金娥火氣依然沒有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