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李青青醒來後,劉明和她母親早已起來出去了。 她昨天夜裡盤了床(睡不著亂想),前半夜沒睡著,後半夜睡得香,故起得遲了。 起來穿好衣服,疊好被子,下地揭開鍋一看,稀粥早已熬熟,遂開開門問站在院子裡的母親:“媽你吃了沒?” 楊金娥昨天的惱勁兒一點兒也沒有了,親切地對女兒說:“劉明起來把夜來黑夜剩下的那碗麵熱的吃了擔水去了,我熬熟稀粥就是個出來喂雞,還沒吃了。你先吃吧,我喂完豬再吃吧。” “媽,你快回來吃吧,我一陣兒喂豬吧,”李青青說。 楊金娥說:“那你看稀粥涼了沒?涼了就熱一熱,我這就回去。” 李青青關住門,往灶火裡添柴的時候,心想喝了稀粥喂完豬得過去看看常生,也不知道他二大爺叫不叫他走。 楊金娥從院裡回來,舀了一瓢水,邊洗手邊高興地對女兒說:“人牲口一樣,有急遛(活躍)的,有不急遛的。白草雞(母雞)怕的黑草雞不行,躲得遠遠的,我攔住黑草雞它才吃上,不是就刺毛獨煞(形容毛色不光滑)的。” “黑草雞可灰了,要不是下連蛋,殺了它了。多半是連下兩天隔一天,有時候連下三天,不連的時候可少。別的雞也有下連蛋的,連的時候少,多半是隔一天下一個。白草雞是隔兩三天下一個,”李青青說。 “媽喂的雞概也沒個下過個連蛋,也不知道是不會喂,還是喂得少,”楊金娥說。 “哪是不會喂,你喂雞、喂豬可比我辛苦,還是喂得少,吃不好。倒是品種也說了,下連蛋的都是來亨雞,你回的時候把黑草雞捉上去吧,”李青青說。 “快你喂的吧,我捉回去沒個喂上的,喂甚雞也喂不好,”楊金娥說。 “沒喂的你少喂上幾隻,”李青青說。 娘母倆正叨拉雞,聽見院裡有腳步聲,楊金娥開開門,見是一個小個子肉把蹲(形容胖)後生把水擔進來了。 後生一進門就說:“劉隊長跟石進叨拉開菜園子的事情了,我替他把水擔回來了。” “石進的腿好些兒了?”李青青站在灶旁看著往甕裡倒水的後生說,“那天黑夜他來請假,說腿疼得不行,得歇個兩三天。” “閑不住,稍微好點兒就出來溜達來了,”後生放下桶對李青青說。 “他是不是聽見張文想灰作亂發了毛(惱怒發脾氣),聽你劉明哥說石進一有看不慣的事情就火冒三丈,”李青青說。 “你猜得差不多,我擔水碰見劉隊長,他放下扁擔跟我叨拉的時候,石進在西城門瞭見我們兩個了,趕緊就往我們跟前圪擦(隨意地慢慢地走),他走在我們跟前,一個人圪道(自言自語地罵)張文不是個好東西,”後生說。 “張文說不搜了,石進關不(也許)還不知道的?”李青青說。 “張文說不搜了?我也不知道呀,他多會兒說不搜了?”後生說。 “你劉明哥沒跟你說?”李青青問。 “沒呀,石進走到跟前,嘴裡圪道張文,劉隊長沒接茬,跟他說起了開菜園子的事情,他想叫石進管園子了,我見兩個人叨拉在一塊兒了,就接過劉隊長的扁擔把水擔回來了,”後生說。 “張文說話不頂話(不算數),一陣兒一個樣兒,是不是?”李青青問。 “就是,前說話後拉鉤,”後生說罷,把另一隻水桶裡的水倒進水甕裡。 “你忙就走吧,我也是瞎問詢,你劉明哥不叫我問詢這種事情,”李青青說。 “那我就走呀,劉隊長叫我給他拿上鋤,他不回來了,”後生說罷,一隻手提了兩隻水桶,一隻手拿起扁擔,推開門走了。 後生一走,楊金娥就問:“這個後生叫個甚了來?” “叫個文生,是青年隊的隊長,呂順仁的大兒,前年春天娶的媳婦,”李青青邊說邊從鍋裡舀稀粥。 “奧,想起來了,”楊金娥端起稀粥碗說,“她媽是娶的大楊村的,生了兩兒一女,個子不大,可精乾了。” “文生達了她了,個子小,二的叫個亮生,達了她爹,個子大,”李青青說著也端起了碗。 母女倆一邊吃飯一邊叨拉,李青青見母親不再生她的氣,很想再問一問為甚不讓她認常生做弟弟,又想母親主意正,認定的事情,很難改變,安頓自己死了那條心算了。 吃過飯,楊金娥又給小外甥縫起了小鞋鞋。 李青青洗了鍋碗就喂豬,喂完豬,洗了一把臉,梳了一下頭,說她出去挖點兒喂豬菜,她母親安頓她少挖上點兒,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好好打對(保護)身子的。 李青青安頓她母親放心,說罷趕緊到南房裡尋了個柳編籃籃和小鐵鏟鏟趕緊就走。 她來到常生的大門洞,把柳編籃籃和小鐵鏟鏟放下後,瞭見常生開門出來迎接她。 “今兒個去你姥姥那兒呀不?”李青青走到臺階跟前問常生。 常生把李青青讓進屋,關住門後才說:“去呀。我正打算一陣兒去你家跟你說一說就等班車去呀,你正好來了。中午你得跟我二大爺說一說我去了我姥姥那兒了。” “你二大爺是不是不叫你去?”李青青說。 “我二大爺叫我過了八月十五再去,說晌午吃了飯,一起上墳燒紙去呀。我有點兒等不上了,今兒就走想走,”常生說。 “呀,那你沒先一個人燒了紙上了墳再走?”李青青說。 “那我就上了墳燒了紙再走?”常生說。 “車倒是不來的了,墳也不遠,上完墳燒完紙也誤不了,”李青青說罷,又想起一句話,“你二大爺是怕你這兩天去了心麻煩,不去悶悶兒的。我跟他說吧,就說你既知道了,去是對的,不去心裡越麻煩。” “他要是惱了,怨我不聽他的話,你好好兒跟他說一說,”常生說。 “不用你安頓,”李青青說罷問,“你跟他說我爹把皮箱拉在小楊村了來沒?” “沒說,”常生答。 “為甚不說?”李青青問。 “他不叫我走,我心裡不高興,不想跟他說,再說也不著急,等我回來再說也不遲,”常生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