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休息區 快速穿過修剪得當的草坪,幾人剛從後門進入別墅,長方形電子屏就迎了上來。但幾人沒空理會它的歡迎詞,直奔著治療室而去。一到門口門自動打開,圓形電子屏懸在半空亮起,嘖嘖兩聲道:“傷比人多。” “林耀頭上受了傷,在發燒又泡了水,現在昏迷了”,江野介紹著情況。 “謝謝啊,你不提醒我還真看不出來。”圓形屏回聲的同時兩隻機械臂已從半空中伸來,從江野背上抓起林耀,移送到手術椅上。 陸琳之前沒見過這些,不禁新奇的四處打量著。她目光在室內掃來掃去,這時圓形屏一閃,轉而出現在她麵前,幾乎要貼到她的鼻尖上了。 陸琳輕呼一聲後退了半步,圓形屏又調侃:“沒見過吧。” “嗯。” “今天就讓你長長見識,這是……” “麻煩先給林耀治療吧,可以嗎?”江野心急的打斷圓形屏提醒。 “多嘴多嘴,還沒介紹完呢。這是……” “林耀傷的很嚴重。” “就是就是,你別磨磨蹭蹭了,大林哥嘴唇都白了……”葉林楓也接話。 “等一下再介紹也可以的。”陸琳一同勸。 “閉嘴閉嘴……”圓形屏不滿的回,同時三支麻醉針對著三人飛射而出。 葉林楓和陸琳中針倒地,唯獨江野沒有被麻醉針刺到,飛向他的那隻被小二兩攔了下來。 小二兩接住麻醉針,輕飄飄的落到地上,手掌一揚把針對著圓形屏甩回。圓形屏一閃消失,針筒穿過它剛才的位置直接紮了後麵的墻壁。 “呀呀呀,你這小東西居然敢對我動手,真是一會兒不打上房揭瓦。”圓形屏囉嗦著屏幕邊緣亮起,對著小二兩發射出了圓圈形狀的綠光,小二兩平底翻了個跟鬥躲開,綠光砸落在地上,竄起一股火來。 江野緊忙脫下外套蓋滅火,連聲勸阻:“別鬧了。” 江野外套脫下,露出了撕的破碎的T恤,小二兩和圓形屏一見同時一停,江野趁機擋在它們之間說:“先救人吧,好不好。” “多嘴,像電線桿上的麻雀一樣多嘴。” 圓形屏一聲未落一隻麻醉針已經紮進了江野的胳膊,江野目光一移眼前一黑就暈倒了。他人剛要墜地,被小二兩和兩隻機械臂一同扶住。 “別跑啊,膽小熊,再戰再戰”,剛剛沒有打夠,圓形屏繼續叫囂。 小二兩被它一激,把江野交由兩隻機械臂,應聲:“來啊來啊,戰就戰。” 彩色的光接連不斷的在半空中閃耀、躍動、上下翻飛,原本純白的房間照映的如同一隻絢麗的萬花筒。在流光溢彩之中,原本乾凈平滑的白墻被打的像是一張脫色的篩子,地麵這一堆那一塊的起了火,兩隻機械臂伸出了數十條分臂推著四張手術椅躲來躲去。 “哈嘍朋友們,治療的怎麼樣了。呃……” 推開門的長方形電子屏見狀語塞,小二兩和圓形屏同時停下來看向門外,長方形屏亮了亮輕聲回:“打擾了”,說著把門重新關上了。 彩光透過門的縫隙再次亮起,長方形屏隨著彩光變了幾次顏色,然後邊飄下樓去邊感嘆:“幼稚啊,真是幼稚。” 忽然它內置感應係統震動了一下,它哦了一聲自言自語道:“有人到了。” 烏托城邦 風灌進車裡吹得呼呼直響,但梁南岸沒有搖上車窗,這樣的空氣流動讓他覺得自己是活著的、是自由的、是有選擇的。筆直的路仿佛沒有盡頭,街景由近至遠大致相似,最終至視線盡頭縮成了一個點,成排的行道樹不斷的重復著視線裡匆匆略過,一切都是一個樣子,和這裡的生活一樣。梁南岸把油門一踩到底,車子轟鳴著竄出,可他心裡明白,車速再快他也逃離不了,不過是一隻困獸而已。 半個小時之後梁南岸又踩著油門重新出現在了這條路上,唯一不同的是,這次車的後半截車廂裡,裝滿了各種食物。他開著滿載的小皮卡,在一棟裝修豪華的百層大樓前緩下車速來。這是整個城市裡最高的建築,裡麵各種設施一應俱全,是所有人都曾經最喜歡的地方,而現在,這裡像是一座巨棺,把所有人都困在其中。 梁南岸繞道大廈後門,對看門的紀寒亮了通行證又刷了身份卡,被上上下下的翻著檢查了三遍後才終於被允許進入通道,開往了地下停車場。 地下停車場總共三層,停放著數不清的好車,可沒有一輛屬於他。他盡量忽略兩旁的車,把車開到最底層停車場內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貼著墻邊停下。其實他倒也不必如此小心,他的停車位是預留出來的,獨自占了十輛車的位置。倒不是他的地位有多高,而是怕搬運東西時磕碰到了其他的車。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一種嫌棄和鄙視。 但話說回來,如果說他真的地位最低那也並不準確,他是這棟大廈裡為數不多的可以自由出入的人,哪怕時間有限,卻也足以令很多人羨慕了。所以如果非要論及地位,他應該在中層。 中層。 梁南岸想到這裡鬱鬱的翻了個白眼,給上呈底,給下撐頂。對上唯命是從、點頭哈腰,對下笑臉相迎、收拾殘局。這樣的日子他無比厭倦,反正會有人出人頭地,那那個人憑什麼不能是自己。 前來搬運的紀寒和尚雨青敲了敲車窗,梁南岸收起思緒換上一副迎人的笑臉打著招呼:“小寒小青”,他打開車門走下,打量著確認四處無人,從口袋裡掏出兩包沒開封的煙迅速塞進兩人衣袋裡。 紀寒和尚雨青喜不自勝的連聲道謝:“謝謝梁哥。” “自己家兄弟用不著客氣”,梁南岸回著話,走到車後幫兩人一起把裝載的東西卸進推車,但他隻撿一些小件的輕快物品,動作也比兩人慢上許多。 紀寒和尚雨青畢竟年輕,看不出來他這些心機,隻一味地道謝著:“梁哥你別上手了,我倆自己搬就行。” “沒事,搭把手的事,要不我也是閑著。” “哥,你對我們哥倆可真好,每次都給我倆帶煙不說還幫我倆乾活。”紀寒越發心存感激的說。 “那可不是,別的不說單說這煙,老大現在控製的是越來越嚴,得是完成任務立了功才肯給半盒,半盒還不夠我半天抽的。要不是梁哥你幫襯著,弟弟可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不過要說還是梁哥有本事,咱們這些人除了老大和白二哥,也就梁哥你能弄著煙了”,尚雨青接過茬半真心半虛偽的奉承著。 “嗨,說那些做什麼,我把你倆當親弟弟,哥對弟弟好點不是應該的嘛。” 梁南岸順嘴接上些場麵話,雖然是很虛偽的話,但從他嘴裡說出來就是非常自然。他說完又壓了壓聲音問:“對了,老大今天在家不?” “在啊,當然了。那娘們來了以後你見老大出去過嗎?”紀寒說著嗤的一笑,尚雨青聽了也跟著哄笑起來。 說到這紀寒打開了話匣子,絮絮的說起:“要我說那娘們也就那樣吧,老大至於嘛……” “哪方麵啊?”尚雨青說著從他手裡接過一箱橙子,輕放進推車裡。 “什麼哪方麵?” “你不是說那娘們就那樣嘛,指的哪方麵啊?” “各個方麵唄,長相身材也就湊合,但這脾氣也太要命了,溫柔聽話懂事這些詞和她一點關係也沒有,活活一匹訓不好的野馬。還有那方麵……”紀寒說著齜牙一笑又說:“都多長時間了,沒有一次聽話的,老大把她指甲都拔了,她居然還能咬人,我說的對吧”,他見尚雨青點頭同意又說:“我的天,這麼算下來她還真是全能選手,全身上下各個方麵沒有一點招人喜歡的地方。不過這個東西嘛,那句老話怎麼說的來著?哦,蘿卜青菜各有所愛,王八瞅綠豆……” 梁南岸一巴掌輕拍在紀寒後腦上,攔住他的話道:“拿你當小孩,你還真就童言無忌了?不許瞎說,讓人聽見老大不撕了你的嘴……” “呸呸呸”,紀寒輕輕拍了拍自己的嘴,嬉皮笑臉的保證著:“對不住對不住哥,得意忘形了,下次注意,馬上就改。” “什麼這次下次的,我什麼也沒聽見,得了你倆搬吧,我找老大匯報去了。”梁南岸說著擺了擺手走了。 尚雨青直到看著梁南岸走遠,才小聲的提醒紀寒:“以後說話注意點,梁哥雖然是好人,但也不見得就和咱倆最親,別哪天說漏了嘴把咱倆再招呼出去。” “知道了,下次不能了。”紀寒撓了撓後腦勺咧嘴一笑,然後沒心沒肺的又換了話題繼續搬起了東西。 梁南岸走出停車場繞到前麵從正門進入大廈,坐在安全門邊一個染著粉色頭發、紋著花臂的年輕男人端著鐳射弩呼隆一下站了起來。他看清來人,放下了掛在脖頸上的鐳射弩,親熱的招呼道:“是你啊梁哥,回來了。” 梁南岸嗯了一聲對著他招了招手,魏明溪會意的四下一瞟,從兜裡掏出一隻小盒子打開,又從裡麵拿出一隻乾擾器放在了安全門邊。接著他拿著檢查器圍上梁南岸,瞄著大廳裡的幾個攝像頭慢慢移動著,等到位置調整的差不多時,迅速接過了梁南岸藏在外套下的整條煙。 “哥,腰帶脫下來。”魏明溪用關閉的檢查儀象征性的在梁南岸身上劃拉了幾下。 “好。” 梁南岸應聲解下腰帶和車鑰匙一起放進儲物框裡,魏明溪收了儲物筐,對著頭頂的攝像頭比了個ok的手勢,然後轉頭齜牙一笑說:“進吧哥”,說完他又壓低聲音補了一句:“謝了哥。” “沒事,不過這個隻有你有,千萬別跟別人提起。”梁南岸不動聲色的對著魏明溪低聲囑咐,見他遞回來個懂得的眼神,笑著點了點頭走進了大廳裡。 剛從轉角繞過,值守在走廊盡頭電梯門口,倚在墻邊不停打著哈欠懈怠的郭賢,一見梁南岸走來,抬臂一抹剛剛擠出的眼淚,喜滋滋的迎了過來。 郭賢跑的急,腳下被地毯一絆差點摔倒,梁南岸伸手扶了他一把,順手把一盒包裝精美的煙按在了他掌心裡。郭賢攥住了不住的道謝,親自送梁南岸上電梯,刷了掛在脖子上的禁卡,搶先按下125層按鍵,然後退出電梯對著梁南岸揮了揮手道:“哥,回見。” 梁南岸微笑著沖著他揮手再見,等到電梯門關上後,他依舊保持著那個微笑,手上卻暗自在褲腿上蹭了蹭。電梯上升的很快,沒一會就達到了頂層。電梯開門後,門口被兩個體格結實身材魁梧的男人堵住了。 梁南岸主動點頭熱情問好道:“孫哥好,吳哥好。” 兩人確認來人點了點頭,向後退開讓開路。梁南岸走出電梯,路過兩人時,似不經意的把兩手中用手指夾住的儲物卡悄悄傳給孫遙和吳強,又低聲說:“兩位哥哥,你們要的東西都存好了。” “老弟費心了。” 雖然是客氣的話,可就是聽不出來感謝的意思,梁南岸心中不滿卻分毫不露,隻說:“承蒙哥哥照顧,應該的。” “得了快去吧,老大等你呢”,吳強向著身後的房間一側頭提醒。 “好咧,這就去”,梁南岸應承著走向了這一層裡唯一的一間房間,在門口抬手用食指關節輕輕敲了敲門。 過了好長時間,裡麵傳出一句有氣無力的輕飄飄的回話:“進吧。” 推開門,一股濃重的雪茄味撲了上來。梁南岸被煙嗆到嗓子,難受的輕咳兩聲,但他不敢多咳,強忍著走進客廳。空氣裡還有一股血腥味,即使是如此濃烈的煙酒混合味也沒有辦法掩蓋它,但梁南岸還是習慣性的忽略它,仿佛從來沒有過一樣。 雲霧繚繞的客廳中間的真皮沙發裡窩著一個中等身材相貌普通的青年男人,他穿著真絲的睡衣,大咧咧的叉開腿,聽見人進來也沒有調整姿勢的意思。他等到腳步聲完全消失,才懶洋洋的睜開眼睛瞥了恭敬的站在兩步外的梁南岸一眼,又合上了眼睛半天才嗯了一聲。 “老大,事情辦好了。”梁南岸微微探身恭敬的說。 “哦。” 梁南岸見他沒有再說話的意思,等了一會才試探著問:“那,老大,要沒有別的吩咐,我就不耽誤您時間了。” 沒有回音,梁南岸又耐著性子等了一陣見他始終不動,以為他睡著了想要先退出去,這時忽然聽見他有氣無力的說:“交給你個別的事兒。” “好,您盡管吩咐。” 梁南岸從房間裡退出去的時候向著落地的玻璃窗外望了一眼,淡淡的一層白雲輕輕的飄浮著,因為它們,那近至咫尺一樣的太陽的光變得沒有那樣刺眼,反而更加溫和明亮。所以當沙發上那縷煙緩緩升起,然後逐漸和上方的煙氣匯聚在一起阻擋了那樣明媚的陽光時,梁南岸一股怒氣頂了上來,他覺得坐在沙發裡的那個人不配。 那個人,叫鄭凡。人和名字一樣平凡,沒有自己的好聽有詩意。三十五歲,是個不上不下中年危機的年紀,比自己大七歲。身高一米七,比自己矮十五公分。臉平眼小鼻子短、手短腿短沒肌肉,沒有自己長的標致。說話有口音,不如自己的普通話標準。沒有才華,沒有實力,沒有手腕,沒有頭腦甚至沒有一技之能,但他運氣好,在偌大的城市裡居然能找到讓他今天能夠坐在那裡的法寶。 所以命運有時候真的一點也不公平。 梁南岸盯著那束遙遠的光,把門輕輕合上的嘴角的笑瞬間消失。 “下樓?” 聽到孫遙問,梁南岸一轉身又堆了滿臉的笑,啞著嗓子道:“沒有哥,我去天臺透口氣,剛嗆了口煙,有點不舒服。” “那你回屋透唄,也不是開不了窗。” “老大交代了任務,一會就得走,今兒能不能回的來都得兩說。” 孫遙聽了他話微微點了點頭沒有再追問,把他送到樓梯間,用自己的門禁卡刷開了門,讓他進去了。 “一會兒下去走樓梯吧”,孫遙說完沒給梁南岸表達同意或者不同意的機會,砰的一聲合上了門。 梁南岸冷下臉暗中罵了一句,轉身走上了天臺。剛邁出門,一陣微微發涼的清風拂麵而來,高處的空氣稀薄,聞起來更加清新一些,梁南岸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的吐了出來。他做了幾個吐納,睜開眼睛後忽然看見不遠處的護欄旁站著一個人,正在盯著自己看。 “白哥好”,梁南岸迎上去笑著打招呼。 見對方先和自己問好,白末滿意的微笑著點了點頭回:“回來了。” “您怎麼在這呢?”梁南岸問。 “出來透透氣。” “這麼巧呢,我也是。” “哦,咱倆總是那麼誌趣相投。” “我怎麼能和您相提並論呢,您來這的時間雖短,但卻是老大最信任的左膀右臂,我怎麼能跟您比呢。”梁南岸奉承著從兜裡翻出一張金色的儲物卡,雙手遞到白末麵前:“哥,除了您要的,我又多加了一些,您想用什麼隨時去提就行。” 白末滿意的接過卡裝進衣兜裡,轉回身手臂架在護欄上看著遠方篤定的問:“有煩心事了?” “沒有。”梁南岸說完,故意為難的一頓,嘆了口氣說:“您是我親哥哥,跟您我也沒什麼可掖著藏的……” “說來聽聽。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老大,給了我和新任務,讓我給他弄來個新人。” “女人。” “嗯。” “三個還不夠?” “說膩了,要新的,還得是膚白貌好氣質美,腰細豐滿大長腿的。” 白末聽了嗬嗬一笑說:“多少天了遊戲區裡一個新人都沒進,別說長的美的女的,現在就是長了兩條腿的猴都沒處給他弄去。” “可不就是這麼個理,唉。” “給你多長時間。” “三天,帶不回來人,讓我提頭去見。”梁南岸又嘆了口氣求道:“老大麵前多您幫我美言兩句吧。” “那是自然,咱倆什麼關係,行了,找得著就找,找不到就算了,有我呢,不會讓你有事的。” 梁南岸陪著笑了一陣,忽然抿了抿嘴唇問:“為什麼願意幫我?” “因為你是聰明人,而且最重要的是……”白末頓了頓上前一步貼近梁南岸的耳邊輕聲道:“咱倆是一夥的。” “咱倆是一夥的?”梁南岸假裝不懂得問。 白末向後退開看著梁南岸道:“我剛剛說了咱倆誌趣相投的,所以為了達成目的咱倆必須是一夥的。” 梁南岸盯著白末看了看,突然笑了出來應:“是,是。” “行了,去忙吧,南岸。” “回見,白哥。” 涼風從兩人之間穿過,讓他們笑容也冷下來。不遠處的太陽還是很大,可是落下的陽光卻像是一副被定格在相機裡的圖片,依舊明亮,卻沒有一點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