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守在門口的人說了一聲，陳學武就回到了家裡。 　　“學武，你回來了，剛才來了幾個郵局的人，說要給家裝電話。我說家裡有電話，不用裝，可他們非要進來裝！” 　　陳學武剛到門口，就被嶽母給攔住了，李文芳也一臉生氣的坐在沙發上。 　　“你好，你就是陳學武同誌吧，我們是來給你家裝電話的，以後你家裡的電話就可以直接撥打國際長途了。所以，有幾個問題我要特別交代一下，一是盡量不要讓其他人用這部藍色電話。至於平時，你們就用這部白色電話就好了。” 　　一位穿著郵局服裝，臉色堅毅的青年人十分嚴肅地看著陳學武。 　　陳學武這才發現，在原來的電話旁邊，又牽了一部藍色的座機。 　　“我知道了，會給家裡人交代的，讓他們沒事別用藍色電話。你怎麼稱呼？” 　　陳學武看出來了，這個年輕人恐怕不是一般的郵局工作人員。 　　“我叫徐青，我們給你留了一本電話簿，上麵就有我的電話，電話有任何異常，隨時給我打電話。電話簿你也要保存好，不要給不相關的人看。” 　　徐青又交代了幾點注意的事情，其他人已經完工開始收拾工具了。 　　“對了，你先交一千塊錢電話費吧，不夠了我們會給你打電話的！” 　　“一千塊電話費，什麼電話費那麼貴啊？” 　　陳學武還沒有說話，嶽母毛文琴先炸了。 　　“文芳，拿一千塊錢給徐青同誌。媽，這部電話打電話很貴的，所以平時你打電話用白色的那部就好。” 　　陳學武讓李文芳去拿錢，又轉身開始告誡嶽母，讓她別亂用藍色的電話機。 　　“不夠了，隻有不到八百塊了！” 　　李文芳出來了，可家裡的現金卻是不夠了。 　　“那就先交七百塊吧，反正以後還要交。” 　　收了錢，開了票，徐青便帶人離開了。 　　“太貴了，這什麼電話啊，不是搶錢嗎？七百塊，三轉一響差不多都夠了！” 　　人已經走遠了，嶽母還在心疼電話費。 　　陳學武沒告訴她實際情況，要是她知道貴的國際長途一分鐘得十幾塊錢電話費，她非得嚇出心臟病不可。 　　鞭炮再一次響了起來，天色也黑了下來，說明各單位的文藝演出也結束了，接下來又到了放電影環節了。 　　 　　“磐石出口貿易有限公司（全品類）” 　　看著文件上新公司的名字，陳學武心潮澎湃。原以為要借用省鐵路局的名義做筷子出口，現在卻是不用了。 　　這個出口公司的名額，在這個年代，重於萬斤。陳學武不知道這個名額背後有怎樣的博弈，但不管如何，現在他拿到了。 　　“磐石，是要我堅如磐石嗎？” 　　摩挲著厚厚一摞文件，陳學武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第二天一早，陳學武被敲門聲驚醒。 　　“學武，有電話找伱，是你們辦公室的葉主任。讓你起床時候馬上去洪書記辦公室！” 　　門口傳來嶽母的聲音，拿起桌上的手表一看，竟然已經八點鐘了。 　　雖然疑惑為什麼今天還要去單位，但既然領導打電話來了，那就隻能去了。 　　* 　　“洪書記好，主任好，各位領導好！” 　　陳學武趕到書記樓時，被洪鐵軍的助理領到了會議室，等陳學武進去，才發現滿滿登登一屋子人，段裡的話事人竟然全部在場。 　　“學武來了就好。是這樣，昨晚我們開會討論了一下，關於你那個一次性筷子生產的問題，段裡還是決定交給你自己自行生產。作為支持，段裡可以將手套廠的人員，物資，以及場地都租賃給你，或者說承包你也行。剩下的事情由你全權做主，這樣也少了你很多麻煩，你看怎麼樣？” 　　陳學武有些懵，什麼意思，把手套廠承包給我？讓我自己折騰？ 　　洪鐵軍的話說得漂亮，什麼人員。物資，場地都給我？那破手套廠啥情況你們不清楚？ 　　在這個講究自給自足，自力更生的年代，稍微有一點規模的單位都有自己的附屬配套廠子，而手套，襪子這種沒有任何技術含量的行業就成了各個單位樹立牌匾的重災區。 　　工務段的手套廠麵積倒是不小，在貨運車站不遠處的一個大院子裡，廠房隻有三間已經殘破的瓦房，員工卻有足足十二三人。 　　這十二三人中，就兩三個是有編製的正式工，其他都是沒有編製的職工家屬。 　　有編製的職工，工資自然是國家發，可沒有編製的人就得由段裡想辦法了。 　　每人每月24塊錢工資，按十個人算，每年就要超過三千塊錢。至於獎金和其他福利，則是完全沒有。 　　要問他們每年能生產多少雙手套？不好意思，作為工會辦公室的一員，陳學武還真看過報告，每年不足一千雙的產量。 　　雖然產量不高，但那質量確實沒毛病，關鍵是做工還十分精細，就像是從商場買來的一樣。 　　陳學武皺著眉頭，快速地思量著這其中的利弊。 　　好處很多，首先就是場地問題。手套廠雖然隻有三間破瓦房了，但由於靠近貨車站，借著機會，當年可是狠狠地白圈了十幾畝地，據說因為這個，當年還和地方上打過架呢。 　　還有就是電力的問題，既然是段裡的廠子，沒道理電力供應會出問題。 　　之前說八十年代不適合私人開廠子，不僅僅是政策風險的問題，而是直接缺少最基礎的能源保障問題。 　　不管是電力還是煤炭，或者柴油汽油之類的，別說私人，就是公家的單位，照樣經常吃了上頓沒下頓。 　　可壞處也不少，首先就是設備的問題。之前按照陳學武的打算，自然是由段裡出錢訂購設備，但如果自己承包，這將是一筆不小的費用，就算把家底掏乾凈也不夠。 　　還有就是原料和運輸的問題。別看秦嶺的竹子好像隨便可以砍，那是老百姓砍得少，林場的人看見也不管。可你要是大規模砍伐，除了進去，陳學武想不到會有第二種結果。 　　但如果由工務段出麵對接，那就是公對公，自然不會有任何問題。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運輸。從JX市到羊城海港，那就必須用鐵路運輸。 　　在八十年代，車廂資源可是十分緊張的。如果是工務段的貨物，那就是自己人，一切都好說，可如果陳學武承包了，那可就完全是另外一碼事了。 　　到時候就不是耽誤不耽誤的問題了，而是能不能找到廟門都成問題。 　　“如果這些問題能得到保證，我可以答應承包手套廠，並且願意承擔工人的工資和福利問題。如果不能，那就沒有什麼好談的了，因為基礎都不存在，自然就沒有談的必須要了！” 　　現在可不是客氣的時候，陳學武將自己的顧慮全盤說了出來，問題又被拋回了洪鐵軍等人一邊。 　　而另外一邊，會議室裡落針可聞，偶爾還能聽見吞咽口水的聲音。 　　“這個陳學武太厲害了！難怪能立下那麼大功勞！” 　　這是會議室不少人的想法。找書苑ｗww.zｈaｏshuyuan.coｍ 　　昨天孟常飛走後，眾人也沒心思看文藝表現，早早就散場來到了這間會議室，討論接下來出口創匯的問題。 　　剛開始時大家還信心高漲，認為這是一個建功立業的好機會，準備大乾一番。 　　可隨著討論的不斷深入，眾人發現這裡麵問題很多，不僅是生產，管理和銷售的問題，還有人員物資調動的諸多問題。討論得越久，眾人的心越涼。 　　就這麼不吃不喝，眾人硬生生在會議室坐了一整晚。 　　可剛剛接受鐵道部嘉獎，總不能一轉身就撂挑子不乾了吧？ 　　所以，就有聰明人站出來說話了，既然事情是陳學武提出來的，那就交給他處理好了。 　　咱把整個手套廠都交給他，任由他折騰，誰也不能說咱支持力度不大。再者，將三產單位承包出去，已經有很多先例了，也不是新鮮事，還能白得一筆承包費呢。 　　隻是誰也沒想到，陳學武在這麼短的時間，就看出了這麼多問題，並且比會議室裡全部人都看得更遠。 　　“這樣，這麼早把學武叫過來，肯定沒吃早飯。你先回去吃早飯，中午十二點你再來這間辦公室，我們商量一下就給你答復。還有就是車皮保障的問題，這個我們得和省局溝通用一下，才能給你答復。” 　　走出辦公室，陳學武的心思也是百轉千回，這是一個機遇，一個天大的機遇。 　　成了，不僅可以為國家創造外匯，也能為自己創造海量的財富，可一旦搞砸了，可就真的掉大坑裡了。